《大梦浮途》变形钢筋

25、第二十五章 绝情一剑同病怜

　　“你……”
　　洪当家欲要发作，那边厢传来高喝。
　　“洪当家，火势凶猛，那松油遇水更扩散得快，我们须弃船……”
　　循声看去火光冲天，噼里啪啦木头炸裂声不断，借着江风助阵，火势已迅速盖过客舱，向船头席卷而来。
　　“陈风、宋山，你们将此人绑了，乘小船上岸侯我，各位兄弟，小船仅有一艘，你们随我一同游水上岸。”
　　“当家的，你应该坐船先行……”
　　“不可，今日洪某数次连累兄弟，应与各位有难同当。”
　　洪当家说着走至舷边与众人会和，随后纷纷跳入江中。
　　“拿刀的，你速去放下小船，我来绑这位朋友。”
　　山贼宋山听吩咐随即跑去小船处，山贼陈风忽然轻声说道：
　　“多谢朋友，救我众兄弟。”
　　这句话听得李红剑莫名其妙，正要问话，他又继续说道：
　　“若我没看错，你拿的是裁缝钱的刀，无疑他已死了，若是你杀的人，没理由大张旗鼓，唯一解释是汪姑娘下的手。
　　而你无法阻止，采用了变通方法示警，若不是你此番作为，被她暗杀者将更多，你顾全大义，不枉我敬你朋友。
　　她与我交手时未下狠招，我以为她尚且年轻，不会太偏执狠毒，本有意放她走，但你来历可疑，且先留以问询。
　　如今她雪耻心切，与她师父当年性情无二，想是因我们言语粗鲁，致她下定杀心，我未言明利害做好周旋，错也怪我。
　　此刻她在我身后不足三十步舱底窥伺，若论单打独斗，惊鸿绝杀之下我无胜算，但我与宋山二人合力足以制她。
　　杀人偿命，她若落败必死无疑，而我却不想她死，我欠凤…黑凤凰一条命，便当是还她个人情，同时报你大义之举。
　　此事我不想让宋山知晓，若她现身此战难免，所以需你配合，寻机跳下底舱并设法拖延防她追击，余事我自有安排。”
　　听他话语诚恳，李红剑说不出来什么感觉，此情此景很难用正常人思维理解，什么江湖恩怨，扯不清理还乱。
　　“行，你本事大，你说了算。”
　　“多谢。”
　　山贼陈风点点头，一边带着李红剑前行，一边向山贼宋山高声问道：
　　“使刀的，船可放好？”
　　“已快到底了。”
　　山贼宋山回头望望火势，又喊道：
　　“火快烧过来了，我须直接斩了绳索，你快些。”
　　“好。”
　　山贼陈风答应着，到了底舱边沿，示意李红剑行动，然而正想跳下时却见黑影一晃，汪澜连人带剑跃上，伴随着怒叱。
　　“李总，你坏我好事，死不足惜……”
　　言出人至，剑芒凌厉迎面攻来，一切发生得太快，犹如电光火石，惊愕中李红剑顿觉胸口一凉，长剑穿胸直透后背。
　　李红剑心想：好狠一女的。
　　视线里她的脸模糊不清，不知表情，李红剑只感到那柄剑，又被抽离身体，随后眼前一黑，万籁俱寂。
　　……
　　“李红剑，你又来了。”
　　江郎的声音冷冷响起，可这不是禅定，李红剑介于将睡未睡、似醒非醒的状态中，没办法控制意识，更无法答话。
　　“咦？你身受致命伤，应是活不久矣，此便是你出言不逊之恶报，你死便死罢，却连累我身亦受其痛。”
　　“怎不做声？哦，你在垂死中，意识混乱无主，不扰你好梦，你安心等死便是。”
　　江郎自语完毕不再说话，二人感同身受，冥识中李红剑只觉他仍在禅定，并未离开。
　　沉默良久，江郎终于忍不住又开口。
　　“…你仍未死透？却是奇迹！”
　　“…此伤距心脏不足半寸…竟如此巧合……”
　　“你仍在江上，身边有人打斗，想必其中有杀你之人，更有大火近在身旁，恐怕未死之前，你先遭火噬。”
　　“…何谓圣母情结？闻所未闻……你梦境怎如此怪异？”
　　“…门朝大海春暖花开……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颗是枣树，另一颗，还是枣树……念的什么经文…”
　　“…毒凤凰？似有耳闻，是了，黑凤凰姬巧凤，使得一手惊鸿剑法…毒燕子…汪秘书？却未曾听说…”
　　“…你杀过人？却又无甚稀奇，人在江湖，不是杀人便是被杀……”
　　“…死有轻于鸿毛…亦有重于泰山，此话倒是不假…重生？浴火重生？葬身火海倒是定了，死了又如何重生……”
　　“…人生的终极意义是什么，时间的尽头在哪里…却料不到如此高深学问，竟从你这无礼小儿…草泥马的人生？草泥马是何物？握了个草？不知所谓……”
　　“……那天上飞的是…何谓飞机？…汽车…别墅…平行世界？何来许多奇思异想…兰博基尼？八二年的矿泉水又是…
　　拉菲？哥哥宠我？解锁更多姿势…咦…小儿…甚是荒唐…甚是羞耻…”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自来水…江郎才尽…红酒美人…你这无礼小儿消遣我便罢了，怎地惦记我夫人…莫非要认爹娘？哦，原来不是…”
　　“…奇怪…怎会如此相像…你梦得许多女子面容模糊…却仅有一人勉强可辨…她叫做黄莺？你我同梦互感，莫非是因此故……”
　　江郎对李红剑七零八碎的梦极感兴趣，忽地一做停顿，说道：
　　“……诸事未解…亦甚为有趣…却是有些不舍得你死了…若你知些谦逊，亦不是无可救药…也罢…且不记你无礼之罪，念你我同病相怜，近日悟得一套疗伤心法与你同试，此时你不能自主，能否成事却看你造化……”
　　江郎言毕运功行经走脉，如同第一次冲穴情形，路线却不尽相同，李红剑“梦”中意识混乱，不能自主导引自身真气。
　　但江郎真气运转带来的舒适感，大大降低伤口痛楚，于此自我感觉良好，更天马行空般，向更深层梦境滑落。
　　“…李红剑，此乃梦境，你应醒来，自行运功疗伤……”
　　江郎的提醒并无作用，李红剑如同回光返照，无数人生片段闪回，就像给自己开了一场人生告别会。
　　“…李红剑！立即醒来……”
　　“…厮杀已停，火已烧身了……”
　　“…李红剑……”
　　李红剑忽然因窒息而惊醒，全身已在水中，江水灌满口鼻无法呼吸，眼前一片混浊，想要浮出水面，却上下难分。
　　垂死挣扎中，忽然身体被人托起快速上升。
　　不多时露头于水面，立即大口呼吸。
　　不远处那艘船仅剩一角，仍在冒着残烟慢慢下沉，周边水面被焦烟染黑，残剩木板、碎布等物狼藉一片。
　　那只手又伸过来，把他两臂搭上一块残破船板，视野里是汪澜，身上多处受伤，最明显是苍白脸庞上，也有一道血痕。
　　“既然杀了，为什么又救？”
　　李红剑喃喃问着，汪澜回看一眼没有说话，也搭在船板上，选定了一个疑似岸边的方向，用手划水艰难前进。
　　她和山贼陈宋二人战斗，又入水解救李红剑体力消耗太大，所以借助船板增加了一些浮力，想要游泳恐怕没力气。
　　两人整个肩部以下都浸在水里，此流域落差极大江水湍急，一人之力犹如蚍蜉撼树，移动速度极其缓慢。
　　李红剑试图伸手帮忙，却被汪澜阻止。
　　“你歇着，别动。”
　　她说话连头都不回，李红剑自知无趣，牵扯伤口带来的疼痛，也让他无法继续，不由想起江郎那套疗伤心法。
　　梦里感应到江郎运功时，伤口没觉得特别疼痛，醒了后疼痛感立刻加剧，立即凝神依法施为，不多时果然痛楚减缓。
　　同时感觉到心口几处穴道有滞感，想来是汪澜救自己时顺便点穴止血，这次江郎没有出现，身处险境根本没法入定。
　　回想了一下梦里内容，断断续续给江郎透露了不少平行世界的秘密，猛然一惊想起，他说黄莺和他夫人相像……
　　记得黄莺说过的所谓量子纠缠，两个相似的平行世界，每个人都有一个复本，像是双胞胎一样，会产生互动感应。
　　他想：如果江郎夫人是黄莺在这个世界的复本，那么产生感应的应该是她们两个才对，怎么会是我和江郎有感…？
　　如果每个人都有复本，那么我的复本是谁？难道江郎就是？上次看到剑身倒影里面半张脸，四十多岁略显苍老，不像！
　　但如果真的是呢？我的复本和黄莺的复本是夫妻，而黄莺按命令来找我，这是意外的巧合，还是命运的雷同？
　　如果江郎夫人也和黄莺有感，应该会告诉他，但他的反应很明显是初次接触，看来只有找到黄莺才能解答了。
　　李红剑正想着，忽然感觉汪澜停止了动作，一看她两手拖在水里双眼紧闭，赶紧试探鼻息，没想她又睁开眼睛。
　　“我累了，让我睡会儿。”
　　看来她已经筋疲力尽，放任船板带着两人随波逐流，于是也不打扰她休息，趁现在伤口不疼，也试探着划起水来。
　　此时江雾散去大半，已能看见星空，左右两侧悬崖峭壁伫立，隐约见到一处浅滩可以登陆，立即向那边奋力前进。
　　历经千辛万苦到达后叫醒汪澜，二人拖着疲累不堪身体上岸，深一脚浅一脚前行，到了前头却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