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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天亮没多久,海面上就弥散开乳白色的雾。凉丝丝的水汽扑打在脸上,又悠悠沾染上发丝,吸附在指缝里。这种被抓不住的细密水珠拥簇着的感觉很奇妙,它们就坠在我的睫毛上,几不可察,却又像胶水一样企图把我的眼皮“咔吧”的合住。

      我东倒西歪,实在抵挡不住睡意。我本欲装模作样地斜靠在船舷上,仰起脸孔抬头看天,做出一副面朝晨曦诚心祈祷的圣洁少女姿态。但身为我的挚友,乔瑟夫老早就看穿了我心里的小九九。他叹口气后体贴地表示想睡就睡吧,大家伙都漂泊了一整晚了。听到他这样讲,我立刻心安理得地合眼沉沉睡去。

      然而没睡多久,我就被喷了一脸的水。

      这刺激实在太过突如其来。陡然惊醒的我只愣愣抬手抹去一脸水珠,脑子还被冰镇在已经什么也记不得了的睡梦里。思维跟不上节奏的后果便是,我的大脑有些死机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艘庞然巨物向我们靠近,把两艘小小的救生艇衬得有如两颗沙砾,似乎轻轻一碾就能粉碎掉。

      那艘巨轮没有要碾碎我们的打算,它在离救生艇不远的地方停住了。只是它吃水太深,骤然停下后带起的波浪将小艇带得左摇右晃的,又在摇晃间慢悠悠向它靠去。我一时没稳住,贸贸然撞进了花京院怀里,脸侧剩余的水珠也悉数蹭到了他的衣服上,深色的水渍晕开在他绿色的制服布料上。

      我的脸部皮肤端端正正地印上了一个他衣扣的形状。我捧着被硌得生疼的脸呲牙咧嘴,当然也不忘磕磕巴巴地向花京院道歉。花京院倒没生气,他似乎也是刚睡醒的模样,睁着双雾蒙蒙的眸子很茫然地与我对视了好几秒。

      终于,他反应过来了。花京院很平静地啊了一声,然后略有些迟钝地从口袋里掏出张手帕。就在我以为他会去擦拭衣襟处的水迹时,他却转而将手帕递给我,温声叮嘱我好好擦下脸,头发也湿了,一并擦擦。

      我感动地接过那方手帕,此时它在我眼里已经不是一块简单的手帕了,而是一方友谊之帕!它是那样的洁白神圣,每一丝纹理都散发着橄榄枝独有的和平气息,边角还绣着花京院的名字。只是,我现在已经看不到Kakyoin Noriaki了,我看见的是硕大的love and peace字样!

      我像接过神旨一般虔诚地接过那方手帕,还不忘假惺惺地与花京院推辞一番。我说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你的衣服都被我弄脏了,那才是最应该处理下的——你说真的不必?啊呀你可真善良。

      “不用了,我只是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未免太过不修边幅了,有些邋遢。”花京院薄唇轻启,轻笑着吐露出了锋利到刮耳的心里话:“我不会时时关注我的衣服的。只是…你时时在我眼前出现呢,还是你用吧。”

      我心底的橄榄树瞬间枯死了。

      我们本以为那艘巨轮是SPW基金会派来营救我们的,虽心里有些犯嘀咕,可还是一个接一个地踩着舷梯登上它。然而,在船上转悠了没多久,我们就发现不对劲了——船上的所有仪器都在正常运作着,可整艘船除了有只猩猩外,一个活人都没有。波鲁那雷夫耸耸肩,他很无所谓地推测说,大概是所有船员都吃坏了肚子,跑去上厕所了。

      听到他这有理有据有味道的推断,承太郎与阿布德尔木然地凝视着他,一时间相顾无言。我则抽抽鼻子,顿时觉得船舱里弥漫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气味。花京院嫌弃地撇过头,他说波鲁那雷夫你又放/屁。

      波鲁那雷夫嘿嘿一笑,大咧咧地承认了。

      “真要是幽灵船,也没关系。”我斜眼瞥着乔瑟夫,恶声恶气道:“我倒要看看你们俩到底谁更厉害,我的挚友!”

      尽情施展你的神通吧!载具杀手!

      然后这艘幽灵船就像有所感知一般,施展起它的神通给我看了——一台起重机忽然自动启动。它晃悠悠地荡下钩子,转瞬间就带走了一名水手的性命。水手后脑勺淌下来的血液啪嗒啪嗒地滴落在甲板上,混着碎骨块与肉屑掉落下来时发出的诡异响动,听得人不由得有些心悸。

      承太郎依旧板着张脸,身体却坦诚地行动起来了。他出手捂住安的眼睛,说眼前这景象对女孩子来说是难以承受的。我欣慰地点了点头,心想史比特瓦根老伯口口声声念叨着乔斯达家绅士精神竟然跳过乔瑟夫,直接在他外孙承太郎身上体现了!令人羡慕,令人向往!令人——

      等等,我好像也是女孩子,啊。

      承太郎看了我一眼,那双冷酷眼眸中蕴含着的丰富内涵不言而喻。我被打击到了,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好几步,捂着胸口独自忧郁。可能是我的失落之情太过明显了吧,一旁的花京院竟出奇体贴地抬手捂住了我的眼睛,而且没再说一些很锐利的话。

      借着他手掌的温度,我想我实实在在地触碰到了友情的温暖。他的友情柔软中带着点糙,就像他指腹处的薄茧一般,但总体还是暖心的。冲他这么仗义的行为,我觉得,我和花京院还是可以交交心,成为好朋友的,毕竟他是个好男孩。

      听到我的话,花京院并未给出我所期待的那种回应。他笑着放下手转过身。与他的法皇之绿一道并肩离开,说是巡视轮船去了。

      我:“……”

      花京院的巡视工作一直持续到傍晚。等他再度回到甲板上来时,我正抱着膝盖坐在离起重机好远的安全地带,面朝大海一脸呆滞。见状,花京院很感同身受地问我,是不是被这壮美的夕阳所触动了,现下正细细感悟自然之美。

      我说是的,我还悟出两句诗呢,花京院你且听着啊。这第一句,大海啊,都是水。

      花京院微微颌首,认真聆听我的高见。

      “肚子啊,空荡荡。”我抑扬顿挫地念完我的大作,扭头看着花京院兴冲冲建议道:“我记得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猩猩,它身边有苹果噢?红通通的苹果,像不像这轮夕阳?花京院你说,要不要把苹果拿出来,我们分着吃掉吧!”

      花京院面无表情地走掉了,他说我浪费了他有限生命中弥足宝贵的一分钟。我看着他落寞而又孤高的背影,颇感遗憾。

      我以为他会懂我的。

      我原以为花京院会愿意放下他那高傲的身段,与我一起去打劫猩猩。毕竟与小鸡仔似的我俩相比,那只猩猩多么肥壮,少吃一个苹果也不会怎样。

      更何况,船上应该也没有动物保护协会的人。

      只是,花京院没能走成。他不过堪堪迈出两步,脚底下的甲板便已扭曲变形。转眼间,他又被裹挟回我身边,和我一起被困住了。

      原来,这整艘船都是替身,我们早已落入陷阱。

      沉重的钢铁不断地收紧,挤压着五脏肺腑。我努力继续着呼吸,窒息所带来的眩晕感自大脑向周身扩散着,我感觉肋骨都快戳进肺里了。可越是临近死亡,我反倒越平静了。

      或许是因为,死亡对我来说并不是终结吧。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见我放弃挣扎且面上一派平静,花京院评价道。对此我只摇摇头,懒得与他对呛了——我也没力气与他对呛,我快被勒死了。

      幽灵船险些战胜载具杀手乔瑟夫,却到底没能战胜得了承太郎。那只猩猩——它便是操控这一切的替身使者了,被承太郎打得不成样子,头毛都被少年郎有劲的拳风薅下来不少。奄奄一息的它好像只支离破碎的破布娃娃,躺在破破烂烂的小船里渐行渐远。

      我将手搭在额前,眯眼目送它远去,它锃亮的秃头令我不由得有些触景生情。我压抑声音问花京院借了梳子,然后很珍惜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在我之后,花京院也一根根地将他的头发打理得服帖柔顺。我们心心相惜地凝视着对方,承太郎对此毫无感知。他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自己的香烟受潮了。

      “那就腾出手来划船吧。”少年承太郎之烦恼没能打动我,我捋捋头发冷酷地说道:“让我们荡起友谊的双桨。”

      我强硬地往承太郎手里塞了根友谊之桨,他凶狠的目光在我天不怕地不怕的平静脸孔上停滞了整整两分钟。然后,承太郎大概是认命了吧,他黑着脸将那包烟贴身存放,一心一意地划起船来了。

      噢,他可真好使。

      事实证明,耽溺于友谊,对人体的消耗是非常大的。

      待我们荡起友谊的双桨好不容易驶入新加坡,我已经累到要吐魂了。乔瑟夫那家伙花钱一向豪爽,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引着我们去住高级酒店。

      我和安一间房。进门稍稍歇息了会儿,我便一头扎进浴室冲了个澡,继而清清爽爽地躺在床上。柔软的床褥抚慰了我劳损过度的脊椎,我长吁短叹,说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划船了。安没有理会我,她只是站在梳妆台前,细细地观察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挺沮丧地瘪着嘴,几根手指不住地在眼下扫来扫去。看上去,她对自己的小雀斑似乎有些不满。我打量着她的状态,看她这副鼓着脸黏哒哒羞呼呼的样子,倒像是遇到喜欢的人了。

      因为心中装下了喜欢的人,便会不自觉地想象着自己在对方眼中会是什么模样。如此,一点点的瑕疵都会被放得很大,大到无法容忍的地步,无法容忍到自己都会先嫌弃起自己来。

      先动心的那一方,总是更容易陷入卑微的泥沼。

      我张张嘴巴,一通劝说的话语涌到唇边又被我咽回去了。我想让这女孩儿心里好过一些,但想想自己和她一般大的时候,可不喜欢听别人絮叨大道理,更不愿意被人揭穿那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小心思。

      ……虽然我并没有体验过暗恋的感觉,不过耳濡目染之下,身为旁观者的我也累积下了不少经验——

      这个年纪的小孩,如果能被当作成年人那般对待,她会很高兴的。

      想到这,我便拉过个枕头垫在身后,拖着下巴絮絮叨叨着些“不能打直球”、“要委婉”、“自尊心是很脆弱的”之类的话,努力组织语言。安听到了我这里的动静,她一边捻着几缕微卷的黑发,头也不回地问我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我说道。我思来想去,觉得鼓励的话语总是不会出错的,便信心满满地出声安慰她:“不用照啦,自信的女人是最美的。没准在你喜欢的那个人眼中,你正pikapika地发着光哦。”

      “真的吗?!”安惊喜地喊道。她扬起笑脸回头看我,但等她意识到我说了什么后,她的笑容转眼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她红着脸,羞恼地抗议道:“不——等下!你这哪里有委婉了…都直接说出来了啊!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才
      没有喜欢的人!”

      我慈爱地看着她,敷衍地嗯嗯应和着她。效果似乎不大好,安看起来更生气了,她掏出那柄嗜了血的“妖刀”,口口声声威胁着说要给我点颜色看看。我感慨万千,这柄小刀的质量真不错,风里来浪里去的,竟没有生锈。

      就在这场女人之间的战争即将打响之际,房门被敲响了。

      是花京院与承太郎,他俩结伴而来,并告诉了我个不大好的消息:波鲁那雷夫被袭击了。

      我与他们一道走,乘电梯过走廊,直至来到乔瑟夫他们住的1212号房间。我听他们有条有理地分析着敌人的身份,环顾四周始终不见波鲁那雷夫。我终于忍不住了,扶额问道:“等下,是那个法国人遇险了吧?”

      “没错。”

      “既然如此,我们人也来齐全了,为什么不直接去他房间支援他呢?”我说道,“在我们猜测敌人能力的这段时间里,波鲁那雷夫说不准就已经被杀掉了哎?”

      阿布德尔深沉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房间里霎时陷入阵尴尬的沉默。最终还是老当益壮的乔瑟夫率先开口,他说波鲁那雷夫迟到了。

      “怎么想都是遇险了吧。”我啧啧道,“你们心好大。”

      乔瑟夫露出被噎到的表情,他说我:“你心也不小。”

      我嘿嘿一笑,泰然接受他的“夸奖”。

      我们一伙心大的人便浩浩荡荡地往波鲁那雷夫的房间走,尚未抵达门口,就看见波鲁那雷夫晃晃悠悠地走出来,浑身是血。房门口还趴着具被剥了脸皮的尸体。见状,花京院唔了一声,他好心肠地问我,还需不需要捂眼睛服务。

      “不需要了。”我瞅了眼波鲁那雷夫脚踝处*那块脏兮兮模样可疑的布,自行抬手捂住了眼睛。

      唉,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呢。

      因为牵扯进了两桩命案,波鲁那雷夫被当场抓捕,他身上透着股要蹲监狱的味道。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顶着张爽朗的面孔,大咧咧地摆摆手让我们不要担心他,他定能逢凶化吉。听他这么说,我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享受短暂的休憩时光,该吃吃该玩玩。

      我小憩片刻后,在床边的柜子里翻到了印着这家酒店logo的笔记本和圆珠笔。看了眼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安,我夹着这套纸笔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

      从今天起,做一个文艺的小保姆。
      画画,写作,出国旅游——
      我只愿面朝泳池,一个没有花京院的泳池。

      我的文艺梦在泳池旁冉冉升起,最终却被花京院无情摧毁。

      我画画技术不佳,这我是承认的。当时我正捧着笔记本蹲在泳池旁,新加坡的太阳有些刺眼,我便挪挪脚退退后,把自己隐进遮阳伞的阴影里。虽然画出来的图画挺幼稚,但我在创作时心情还是挺不错的,并且画得专心致志。

      一幅画画完,我扬起画纸眯眼细品。笔触是不怎么好看啦,画出来的小人也都挺抽象的,不过在我眼中,这些都自有一番童趣风味。

      这可是我的大作!

      直到身后传来花京院他可恶的声音,他阴嗖嗖地问我,画的是什么?二十世纪后现代主义狂野抽象派小鸡啄米吗?

      “……才不是!”我愤愤反驳道。看花京院的表情,他似乎颇为忍俊不禁。哪怕他已经假意轻咳着竭力想掩盖自己的笑意,可他上扬的嘴角还是透过指缝间的缝隙漏进我的眼睛。我怒目圆睁却又无可奈何,便只好合上笔记本,问花京院他为何会在这里,怎么没和承太郎他们一起去玩。

      花京院很坦然地告诉我说,他在晒日光浴。

      我看看他穿得端端正正的学生制服,又看看他头顶笼着的遮阳伞,花京院也扬着温和的笑脸大大方方的任我看。他眨巴眨巴那双紫眸,我终于败下阵来,干巴巴地说,这是个晒日光浴的好地方。

      不过,我到底还是没忍住,嘴贱问他一句:“需要我帮你涂助晒油吗?”

      花京院依然在笑,可我不知怎的竟嗅到股危险的气息。我立马识相地闭上嘴巴,再不提揩油的事。我一退让,花京院却来劲了,他的眼睛时不时地就往我手中本子的封皮上瞟,我觉得他这是在羞辱我。

      为了挽救自己残存不多的尊严,我清清嗓子开口了。我说艺术的殿堂是向每一个人敞开的,在艺术面前人人平等,没有什么高低贵贱。

      “怎么说呢…我的画现在是很难看,但里面的玄妙哲理是花京院你所不能理解的。说不准亿万年…几年后,就会出现个能理解我的人呢?到时候,我也是大师级的人物啦”我咂咂嘴说道,又指着路旁的冰淇淋摊笑说道:“怎么样,要不要请未来的大师吃一支冰淇淋?这可是稳赚不赔的投资啊!”

      “喔…”花京院拒绝掏出他的钱包,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地敷衍着我。他应该是真的看不过眼,到底还是趁我不备拿过我的纸笔,寥寥几笔就把那幅画修改得细腻了不少,起码能看了。而且令我更为惊奇的是,他居然画出了我想要的那个意思。

      呜哇——能理解我深意的人,出现了!

      我不禁对他肃然起敬。我想花京院能从我幼稚的笔触理解出我的意思,定能与我成为心灵之友的听到我这般感慨,花京院呵呵地笑了,不否定也不承认。这吊人胃口的调调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学来的,明明初见时,我还曾觉得他会是个老实人。

      这才没多久,就这么蔫坏了。

      大概是休息够了,外加白天目睹了承太郎殴打伪装成花京院与他一道出去的敌人的场景吧,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躺在另一张床上,听她被子窸窸窣窣的声响,那声响一直持续到半夜。

      我便起身,拉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安以为是自己发出的响动吵醒我了,支支吾吾地向我道歉。我摇摇头说不是她的错,我只是白天睡饱了。然后我又问她为什么睡不着,是有心事吗?

      “长身体的时候睡眠不够,会长不高的。”我恶声恶气地吓唬她道。

      安却没被我吓住,她叹着气把被子拉上去盖住了脸。许久之后,她闷声闷气地问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不知道啊,可能跟心悸差不多吧。”我说道,“就像喝多了咖啡,还死命熬夜,然后心跳加速濒临猝死的那种感觉。”

      安说:“我没喝过咖啡。”

      “这个简单,比喜欢一个人简单多了。”

      我叫了客房服务,和安一人一杯咖啡。猛饮一口后,安表示她以后再也不想喝咖啡了,闻着很香喝起来却哭得不行。我憋着笑,一本正经地教育她:“爱情也是如此!”

      安怪模怪样地冲我做了个鬼脸。我又叫了客房服务,给她要了一杯牛奶,小孩子就该喝牛奶啦。

      “玩够了就回去,有人在等你回家呢。”见她心情不错,我劝说她道。

      听到我的话,安沉默了。她瘪着嘴把牛奶喝得咕咚咕咚响,大有借酒消愁的架势。我便提醒她,这样喝容易肚子撑,晚上起夜上厕所休想让我陪她,她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安捧着空荡荡的牛奶杯,一脸郁闷地盯着我看。我突然觉得她这孩子气的模样有些好笑,伸出手将她蓬松微卷的头发揉了个遍,安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我的魔爪。她忽地出声告诉我,她还不想回去,她想闯荡世界。

      “这个也很简单。”我很诚恳地给出了我的建议:“其实早些年的时候,就有这样的理论——只要认识三个人,你就能认识全世界的人。”

      “出来这一趟,你认识了我们这几个人…哇哦!不止三个呢!安,你早就将地球闯荡了个遍啦!”

      安张着嘴,半晌憋不出句反驳的话。她应该是条件反射地想掏刀子把那套嗜血妖刀的狠话再来一遍的,可惜她忘记她早已换了身睡衣了。她真是个老实孩子,无能狂怒了片刻后,憋屈地戴好睡帽爬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倒是我,喝多了咖啡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我便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间自带的露天阳台上看看星空,仰起脸孔扭扭脖子——与斜上方正趴栏杆上眺望远方的花京院,看了个对眼。

      我们双双被对方吓了一跳,大概是房间里都还有另一个已经入睡的伙伴的缘故吧,我们又一齐把尖叫声压灭在喉咙里,然后互相交换了一个嫌弃的眼神。

      花京院的嘴唇一开一合,凭借着我俩虽相识不久却莫名□□的默契,即便听不到声音,我还是看懂了他在说什么: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扶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表示:我只是刚巧出现在了,我该在的地方,仅此而已。

      对于我这抬杠而又不失文艺的回复,花京院顶着张有气无力的面孔,轻飘飘地把手从栏杆上放开。我本以为我要胜利了,因为我眼尖地看到,花京院唇边的微笑都快维持不住了。可惜,他很快想到了回击我的话。

      他说:正如我们相遇,或许我们的相遇也是如此——我们注定会遇见对方。

      他这话听得我,一时竟有些怔住了。我呆站在那里,花京院则扬眉吐气地冲我挥挥手,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屋内的安轻声嘟哝了句什么,像是个人名,然后又翻身沉沉睡去了

      我忽然有些羡慕她,我想,我大概是在羡慕她的睡眠质量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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