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风蔺如 ...
-
如果追溯“风”这个古老姓氏的源头，大概需要拉回至少数以百计的岁月，然而古老却不是这个家族最恐怖的地方。让这个姓氏在世间成为恐惧代名词的，是其历经千年而不衰的豪运。
历史上但凡王朝总有终末，最长的历经百载后也终会气数散尽慢慢消亡或被取而代之，冥冥人们称之为天命。豪门家族也有同样的现象，财势、人脉、儿孙力在数代后散去已成为一种不可抗的结果，被人们归为常识一类。
但有人却违反了这个常理。区区人类，却对自身和世界施下诅咒，将运行在头上不可改的天判硬生生改写了过来，企图置身六法之外。
于是，该死之人不死，应输之战不输、将灭之国不灭。他们隐藏在历史最黑暗的角落，半隐忍却同时蛮横无理地操纵着人世，如同在玩一场可以作弊的游戏。
伪神——少数了解内情的人给予他们这样的调侃。
风这个姓氏，便是具有这样的意义。
风蔺如窝在沙发上，手中精致的Herms杯中醇厚的红茶冷却了味道，纹丝不动地像一片冷冽的宝石镜面，已经是第三杯了。睡袍下的白皙手臂，隐约可见奇异的暗红纹理蜿蜒而上，在心脏处盘成一个巨大的兽型图案。那图案像是活动的，随着呼吸微微流转。
风蔺如二十岁时这只兽便盘旋在胸口，现在则几乎要爬满全身。而她的性情也随着它的成长愈发狂暴而无法压抑，前两天差点就把某个重要的孩子杀掉了。虽然这些都可以归咎为诅咒之血的副作用，然而身为母亲的部分却无法容忍。
安倍琴在屋子的一角静静地看着风蔺如，就像她一直以来所做的一样。但此刻女人身上比以往更冰冷不知多少倍的寂寞又是怎么回事？她开始后悔当初劝说她去找风宛树的决定了。
“好啦，不要这么沮丧。虽然没把小祖宗接回来，但至少赢下了北海道不是吗？”安倍琴趴到风蔺如身边，努力挤出可掬的笑容。
“那种事情，随时都可以做到。”风蔺如手指一捻，手中的杯盏就如同沙塑般化为尘埃。她站起身来，赤脚站在百平米的木制地板中央，庭院中空旷的夜色被沉重的落地窗隔离在外让她很不愉快。催动心脏中凶兽扭转，室内瞬间被密集的威压填满，轻轻一推，展览馆级别的巨型落地窗便随着天罡风暴碎裂成无数碎屑，在月光下闪烁着诡丽铺满整个庭院。
负流的气压立刻卷着外界空气从巨大空洞扑入房内，滚滚风浪中安倍琴牢牢扒住沙发一角才勉强让自己不被卷起。她侧脸看向风蔺如，曾经是自己同窗好友的女性稳稳站在气流中心，衣袍发丝狂卷而起，神情愉悦地享受着清爽的晚风。那身姿宛若神明。
是的，只要那只凶兽的血脉还在一天，风蔺如就不会有失败。
所有的天时地利人和都会站在她的一边，奇迹之力将化所有不可能为可能，只要她强烈的希望，上天的眷顾便会降临。因为对所有人类来说，没有什么比“运气”二字来的更变化莫测，也没有什么比“命运”更残忍。打个比方来说，如果风蔺如、姬博雅和谷手渊站在一起同时向对方开枪的话，射向风蔺如的那颗子弹一定会打偏。而只要风蔺如强烈希望的话，即使朝着天花板开枪，砸下的石块也能将对方两人杀死。
这世上所谓的输赢，其实都不过是牌局中运力的较量罢了。而那块玻璃的运气，显然没有风蔺如来得好。
安倍琴费力地爬起来，在风中稳住身体朝中央的人走去，像古代攀登奥利匹亚山的凡人般一步一个脚印。她从身后紧紧抱住风蔺如身体的时候，气流的躁动便停了下来。风蔺如也不说话，安静的任凭安倍琴将自己抱起，用力地压回沙发之中。
“你这个……笨蛋。”安倍琴的脸上被飞散的玻璃刮出两道血痕，她的运气显然很差。不过现在在意的却不是这些。
安倍琴拉开风蔺如的衣襟，只见那胸口的凶兽此刻已经完全转醒，正用力地朝皮肤外侧张牙舞爪。而它每移动一分，遍布身体的红色脉络就向外扩张一寸，风蔺如咬牙抵挡着野兽躁动带来的剧痛，眼中有着隐忍不发的狂躁。
安倍琴一手按住风蔺如一手掏出随身携带的注射器，随咬开一瓶镇定剂迅速地打进身下的手臂中。直到亲眼看见风蔺如眼中的暴躁褪去，她才送了口气身体顺着沙发滑下，压在某个人身上喘气。
这个笨蛋，她真的以为自己的身体是无限的吗？如果不是她这些年待在她身边为她研制专门抑制那野兽的药物，她恐怕现在早就吞掉心智变成一只彻头彻尾的野兽婆了！
没有一个家族能够永远兴盛而不付出代价，也没有一个人类能够窃取神明之力而不受到诅咒，所有的奇迹之力都有着来自奇迹反面的恐怖代价。
当年风氏的祖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诅咒自己血脉的，已经不可考。但他一定没有想过自己的后嗣能够流传这么多代而不腐朽。
“我二十岁的时候，咬死了我母亲。”风蔺如突然喃喃开口道。
“我知道，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都听烦了。”安倍琴还是赖在风蔺如身上，她是故意的。
“我还害死了莲。”
“那是他早就选好的，不怨你。真是，你老提起他，就不怕我吃醋吗？”安倍琴不满的支起身体把身下的人固定在双臂间。
“怕就不会让你缠我这么多年了。”某人完全不受威慑地翻了个白眼。
“那你说，宛树她二十岁的时候，也会来咬我吗？”
风蔺如问出的问题让安倍琴打了个寒战，那副画面，她不想想象。
“如果你被咬死了，我就陪你一起。那小家伙就交给亚纪一个人去烦恼了。”
“那你说……”
“不要再说了……”对着某人倔强的嘴，吻了下去。
她不想再听这些。
舌尖有技巧地交缠转动，手插入柔顺的发丝中，由上至下游走至敏感的地带，身下的躯体轻颤了一下。很好，没有反抗。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安倍琴信心大增，轻密的薄吻一路沿着颈项撒下，连着怪兽的图案和她最爱之人的身体一起用嘴疼爱，意识逐渐飘移。
“等等……”突然有反抗传来。
“怎么了？”难道要在这个时候停住吗，不要那么残忍吧？
“和我这种身体牵扯上关系，会死得很快哦？”那种关系可是仅次于血缘联系的超级毒药。
安倍琴一口咬著对方的嘴，生气地狠吸了两口。
“笨蛋，怕的话就不会缠你那么多年了。”
——母亲，你为什么不逃走？
很多年前，风蔺如抱着怀中奄奄一息的母亲，哭着问道。
女人却只是抬起手臂抚摸她的脸颊。
“等你做母亲的时候……就会知道了……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尝试……”
这种骨肉相残的场面，一生一次已经够了。
几天前的北海道。
风蔺如去见樱井未明的时候，在公寓门口迎接她的是一位气宇轩昂的老者。他的名字叫樱井育人，为人熟知的头衔是樱井学院的大股东。
“没想到风氏主人亲自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老者缕着发白的胡渣爽朗地笑着，远远就朝风蔺如迎上去。
“我还以为只是凑巧姓樱井而已，没想到真的是你。”风蔺如有些吃惊，“但我今天要拜访的人不是你，而是你的孙女。”
“这恐怕不行。”老者为难的摇摇头。
其实不用说，风蔺如也知道老者是要请她吃闭门羹的。毕竟早已深居简出的老者特地挑在自己到来的期间访问孙女的公寓，怎么看也太巧合了。
“这恐怕也由不得你了。”难得来北海道一次，“寿的孩子我是非见不可。”
随着风蔺如语落，一道灰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在老者身侧，伸出的手掌以恰到好处的力道袭向老者的后颈。没想到老者像有预知能力般，几乎是在灰影出现的同一时刻猛探出手去，凭空挡开袭来的手腕，又一掌横打在影子腰腹。
风影被弹出整整五六米才停下身来，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十多年的身法竟然一位年迈老者手中落下败着。他究竟是什么人？
再欲进攻，却被风蔺如制止了。
“不愧是古武术的末裔，这个国家还真是卧虎藏龙。”风蔺如托着下巴，却没有真的在赞叹。
“风氏主人过奖了，老夫承让。”樱井育人气定神闲地做了个揖，双手又放回袖中，却没有真的在得意。樱井育人知道风蔺如是谁，也知道对方认真起来自己一定敌不过。但他有他不能让步的理由。
“你也知道我不是真正的风氏主人，不会对那孩子怎么样的。”
风蔺如看着老者，老者叹口气。
“虽然你不是直系继承人，但你的家族沾染了太多血腥，血液中野兽因子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你，就算哪天真的发狂也不奇怪。”老者语中有恳求的意味，“你也是有后嗣的人，我不想我的孙女被卷入这些的心情，你应该能够理解吧？而且我希望你也能对宛树那孩子放手，她已经长大了，有权选择自己的未来不是吗？”
“这种事情不用你讲我也知道。”真是的，怎么这一个那一个就跑来教育自己。
就在这时，阳台上探出一名少女脑袋，随着清爽的长发扬起的是清脆的声音。风影在同一时刻消去自己的身影。
“爷爷，吃饭了！”樱井未明朝着老者大力地挥着手，就像挥手不消耗体力似的，“咦，这位是……爷爷的朋友吗？”
看到风蔺如樱井未明楞了一下，随即又笑着向她打了招呼。
“这位姐姐你好，要不要一起上来吃顿便饭？”
“宛树……？”
视线和阳台上的少女对上的一瞬，风蔺如难掩脸上的惊奇喃喃道出了名字。
不，只是很像而已。那份带着阳光的温度的爽朗笑容，让人心生嫉妒的同时不由从心底里暖起来，并不是宛树那孩子所有的东西。
“这就是寿的孩子吗？”和记忆中的相貌重叠，风蔺如有些晃神。
“是啊……和宛树很像吧？”樱井育人得意地拔着胡须。
“一点都不像。”
如果没有风蔺如，风宛树是否也能够成长为有如此笑容的孩子呢？在某栋普普通通的公寓楼下，她看着太过晴朗的天空，有些奢侈地设想着。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风蔺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