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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四章 ...

  •   “姑娘,圣驾至,雲霞斋那边派李翁过来请姑娘到御前见驾。”晓秋传来话,元献帝驾临东府,指名道姓的要见她。

      来人是元献帝身边的内侍李常,初见乐欲那张毫无遮掩的脸,愣怔了片刻。

      他曾是前朝宫中旧人,十多年前还是一名刚入宫的小太监,后来新帝上位,国家改朝换代,如今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大多宫女太监都是从底下提拔起来的,原先那些在前朝贵人身边服侍伺候的内侍,全被下发到下层浣衣局做粗使活。

      当初他在宫中身份低微,却也是曾远远的见过崇光帝一面,这西域来的神医样貌和崇光帝三分相似,更多的是偏向当年荣宠一身的闵贵妃,加之她眉间那颗朱砂痣,其真实身份几乎呼之欲出。

      “劳烦李翁带路。”乐欲朝他浅浅一笑。

      李常回过神来,客气的拱手,“姑娘客气了。”

      乐欲至今还未同元献帝打照面,对于这位世之枭雄她心中多了几分好奇。

      当她初次见到元献帝还是略微吃惊,一身黑色金线锦袍,上头绣着精致的五爪金龙,正襟威严的端坐在高位上,虽然没有他两个儿子的浓郁,但他周身同样也萦绕着真龙之气,年近五十双目依旧炯炯有神,眉须如戟,丰神俊朗,样貌比他的年龄还要年轻硬朗许多,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一名俊美的男子,尽管如今两鬓斑白却也是老帅哥一个。

      乐欲双手相交于胸前,盈盈弯腰简单作揖,“阿姝见过圣上。”

      李常见她面圣行福身常礼,心中为她抹了把冷汗,嘴上微张正要喝斥她,被元献帝眼神阻拦了。

      元献帝斥退屋中服侍的人,目光落到她身上打转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了她眉间那颗妖冶的红痣上。

      “前朝崇珠帝女....苏姝,你和你父亲很不一样,比之他多了几分魄力,居然敢胆同朕谈条件。”

      乐欲淡然一笑,“蝼蚁善且偷生,苏姝不过是想活命罢了。”

      “你既如此聪慧,就应当知晓朕对你有所顾忌。”

      “圣上顾忌有二,一是我擅长奇门异术,二是因我身上所带的讖言,但倘使我真要以蛊祸人,又何必自爆身份,帝女无双,关乎国运,得此女者国之大幸,倘若玄师风的预言真的可靠,圣上不该更将苏姝留在谡国,留在眼皮子底下才最为安全的,不是吗?”

      元献帝冷哼一声,“牙尖嘴利。”

      但却不可否认她说得入情入理,“朕听陆得说,太子的双眼是中了蛊毒?”

      “此毒名为刺睛。”乐欲将同陆得说的那套原话照说给他听。

      元献帝听得紧皱眉头,“须多久方能痊愈?”

      “太子殿下的双眼快则一个月内便能复明,只是殿下身负寒疾又有余毒加身,需得药物慢慢调养,体内的毒素方能完全清除,清除余毒快则半载慢则一年。”

      乐欲随口瞎掰的话毫不牵强,反而很有逻辑,实际上只要一颗仙丹妙药加以调养,商殷那一身的病不出半个月统统去无踪,但她偏要骗一骗元献帝,病好得太快反而显得她没有存在的价值。

      澐榭中。

      商殷听完王翁的汇报,得知元献帝从澐榭离开后,宣乐欲在雲霞斋觐见。

      “殿下,可需属下去一趟雲霞斋?”

      白舷心中有些担心乐欲,毕竟她是前朝帝女,万一圣上有意为难怎么办?

      商殷知晓他心中所想,“放心,陛下不会难为她。”

      虽然有所顾忌,但孰轻孰重,陛下心中自有数。

      白术,“殿下,阿姝姑娘医术高明,为何我们不将那件事告知与她,兴许她有法子可医治。”

      白舷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他怎么突然说起乐欲的好话,但下一秒便恍然醒悟,明白他心中打得算盘。

      “不可。”商殷一口否决。

      白术咬咬牙,欲往下劝说,“可是....”

      商殷打断他,缓缓朝屋内走去,“不必多言,我有些累,你们先下去吧。”

      两人被赶出来后,白舷冷声责问他,“你明知殿下病发时不能自控,且认不得人,甚至会伤人性命,为何还向殿下提议让阿姝姑娘来医治,这不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白术闻言,目光犀利的瞥向他,“她与圣上本就有言在先,为殿下治病换取自身性命,这本就是她的本分,倘若圣上知道殿下的病,你觉得圣上是否也会让她为殿下医治?”

      白术的话像是一颗石子击中了他的心。

      虽然殿下一直不想让对圣上担心,但他们却明白,倘若殿下身怀隐症一事被圣上知晓,圣上必然不惜一切也要为殿下寻得医治之法。

      白术冷声道,“白舷,你莫不是因她救了你的右臂,便忘了自己真正效忠于何人。”

      白舷眉间微蹙,“我并没有,她有恩于我,我只是....不想她因此丢了性命。”

      白术脸色缓了缓,语重心长的同他说道,“殿下的双眼如今还未痊愈,仍需她继续医治,我本意也并非要置她于死地,只是我们实在不该任由殿下的隐症继续发作下去,或许她便是我们的希望。”

      “倘使我们将殿下的病情预先告知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她既有一身本领可自卫,加上我们两个,想来殿下病发时也伤她不到分毫。”

      这些年来殿下的隐症就如同眼疾一般,寻遍名医都未能得到根治,眼看着殿下病情发作越发频繁,每当病发犹如磨牙吮血的野兽,第二天清醒过后一脸消沉模样,他们身为近卫内心也十分不好受。

      白舷沉思了片刻,有所动摇,“此事还是得经过殿下同意才行,我们可以先同阿姝姑娘商议,如若她真有法子为殿下医治,定能说服殿下就医。”

      “就按你说得办。”

      白术觉得这个法子可行,有她做说客,殿下定能答应医治,却忽略了自己心中为何也会同白舷这般觉得。

      然而,此时的两人并未料到,乐欲得知此事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早。

      这天三更半夜,为了取得商殷的一抹灵息占卜星象,乐欲夜探澐榭,竟然意外看见商殷一身素衣,手执长剑胡乱砍伐着院中的竹树,今夜小雪,他应在这雪中呆了许久,身上积满了一层雪白,明明穿得单薄,他却像是没察觉到寒冷一般,在那毫无目标的乱砍一通,像是在发泄。

      商殷只觉得心中有一股莫名烦躁,血液滚烫沸腾,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戮,将所有的东西统统毁掉杀光。

      乐欲站在他身后观察许久,瞧见他不小心踩到掉落在雪地里的竹子,手中长剑往雪地里一插,差点摔了个狗吃屎,不禁笑出了声。

      这人真是奇怪,明明眼睛又看不见,身患寒疾却穿得如此单薄,大半夜在冰天雪地里对着竹子乱砍一遭。

      商殷听到笑声,神情狠戾的转过头来冷声喝道,“是谁?”

      乐欲从竹树后走出来,看到眼前人狼狈不堪的模样,完全无法同白天时陌上人如玉的太子殿下联想到一起,一头乌黑的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脑后,双目上还覆着一根水玉白绫,那是她白天用荼蘼草和紫青藤碾化成汁,混合无根水给他的眼睛上完眼药后亲手系上的,是天界神物,对他眼睛的恢复会有帮助。

      “究竟是谁,给本宫说话。”

      商殷听得见脚步声,来人却不吭声,他暴戾举起手中长剑,瞄准方向挥了过去。

      乐欲险险躲避利刃,显然并未料到他会来这一招,她心神一定,这才发现今夜的商殷有些非比寻常,浑身散发着阴鸷暴虐的气息。

      她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想探查究竟,还未靠近商殷就只听到他冰冷的声音响起。

      “是你?前朝崇珠帝女。”

      乐欲微微一愣,“殿下怎知是我?”

      他耳力灵敏到能辨人不成?

      商殷并未回答她的话,提起手中长剑,朝她所在的方向挥了过去,他眼睛不便,但耳力灵敏,使出的武功不似常人,剑气犀利招数狠毒,带着几分阴险毒辣的气势,单靠几招拳脚功夫乐欲根本无法制止住他,她手心凝力,刚要使用法力,听到不远处的动静,转而从怀中掏出一管小巧的玉笛。

      每当入夜白术白舷都不敢离澐榭太远,太子每每病发时都在夜晚,并且毫无规律性发作,一旦天黑入夜,澐榭上下所有内侍都会被驱之外院,内院四周皆由暗卫守着,但他俩实在不清楚,眼前这个人是怎么避开暗卫的眼线进入到内院的。

      两人赶到时亲眼目睹到前一秒还在情绪失控暴走的商殷,下一秒乐欲的笛声响起立马被制伏住。

      “殿下,属下冒犯了。”白舷上前点住他的睡穴。

      白术拂去商殷身上的雪,立马将手上的披风给他披上,并且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这么晚了阿姝姑娘怎会在这?”

      乐欲收起玉笛,见他俩轻车熟就好似这事做过无数次,便知其中隐情不简单。

      “白术护卫,本姑娘若不在这里,只怕都还不知太子殿下身上居然有此隐症。”

      白术,“姑娘三更半夜出现在这形迹可疑,既能避开澐榭内院中的暗卫,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你是否心怀不轨。”

      “若不是他们能力不够,我又怎会进得了这内院,倘若连东府暗卫工作上的失职,白术护卫都要加以怪罪在我身上,那阿姝也是百口莫辩。”

      “你....”

      “无论护卫信与不信,阿姝都只是心系太子殿下的病情。”乐欲看了眼晕倒在白舷怀中的男人,示意道,“但是我们再这么继续聊下去,这冰天雪地之中太子殿下的寒疾恐怕要加重不少。”

      白舷敛了敛神色,“先为殿下医治要紧。”

      白术咬了咬牙根,也只能暂将此事搁置一旁,心下腹诽,等殿下清醒,他定要好好告上一状。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澐榭半夜点起明火,一些内侍们不明所以,只见王翁指使着她们将一盆又一盆的炭火送进太子房中,又忙不迭的亲自煎起汤药。

      “自从殿下双目失明寻遍良医都不得而治后,便消沉了许久,独自一人在屋内谁都不见,后来有亦天殿下像是想开了,愿意踏出房门,开始接受御医们的诊治,但他的性情有时却变得格外暴虐冷清,尤其是在天黑入夜后,犹如变了个人,十分嗜血。”

      屋内,乐欲一边为商殷把脉,一边听白舷说起他的病情。

      “殿下如此这般多久了?”

      “两年有余,这两年来殿下的病一直反复发作,病发期间持续时间不长,私下也是寻遍良医都不得根治。”

      “圣上不知道这事?”

      “圣上一直苦恼于殿下的眼疾,殿下不想让多加圣上的烦恼,特命我等严守此事。”

      乐欲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怪不得一旦澐榭一入夜便不让人随意靠近,怪不得商殷每天入息都很早,原来他并未从失明的阴霾中走出,他是皇帝最为重视的长子,本该是壮志凌云意气风发,受国朝众臣期待且尊敬的储君,却只能终日与黑暗作伴,因此而性情大转,如同得了癔症,白天黑夜犹如两人。

      “殿下第二日清醒后可会记得自己病发时所做的一切?”

      “记得一清二楚,殿下为此十分困扰,生怕伤及旁人性命,所以下令入夜后不容许内侍滞留在内院。”白舷见她收回了手,急忙问道,“姑娘可诊出什么苗头?”

      “殿下极有可能是患了癔症。”

      “癔症?”白术白舷两两相望,眼中满是震惊。

      过去无数医士,对于殿下这个病大多各执一词,众说纷纭,却从未有人说是癔症。

      癔症于医学并不进步的古代人来说有点偏向于鬼神传说,类似于被什么东西附体才会引发这种病症。

      乐欲继续解释道,“癔症并非什么鬼神附体,太子殿下是因双目突然失明,心里接受能力差,一时引起的心病太深,继而恶化成癔症。”

      白术松了一口气,却也听得皱起眉头,“那是否只要眼睛一好,殿下的这种症状也会随之消失?”

      “不一定,心病还须心药医,他的癔症症状较轻,不难医治。”

      白舷听她这么说才敢松一口气,“姑娘有法子医治殿下,我等二人也就放心了。”

      乐欲解开商殷眼上的水玉白绫,视察了一下他眼睛的情况,有意支开两人,“舷护卫放心,阿姝必然会医治好殿下,眼下我要为殿下复查双眼,劳烦二位到屏风后暂时回避。”

      她可没忘今夜一行的目的是为取得商殷的一抹灵息,占卜他和商肆行的星象。

      白术冷哼一声,边走边嘀咕,“有什么不得让人看的,我还不屑看呢....”

      这些日子他们都已经习惯了,每次她到澐榭为太子换药复查,都是会退旁人,从不让人在一旁观看。

      白舷,“有劳姑娘了。”

      见两人在屏风外守着,乐欲指尖点住商殷的印堂,口中一个摄灵诀,一抹虚无缥缈的灵息缓缓从他的眉心间剥离,她迅速拿出玉瓶将灵息装好,看着瓶身散发着浅浅的金光,心满意足的摇晃了几下。

      眼下就差商肆行的了,只要拿到他的灵息,就能知道他们二人谁才是真正的帝星转世。

      她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商殷,悄悄的掐了一把他脸上近日才长出来的肉。

      看来香橼和茯苓那两个丫头最近做的药膳大有长进,连续几日饮食中加以药膳作辅,商殷的脸上终于开始长肉了,手感真不错。

      可惜他得别让她失望才是,否则就太辜负她费尽心机的进入东府来到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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