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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这城,唤作弯河城,因这城外啊,一条河蜿蜒着,将城与周遭的山隔了起来。而这赵师傅家,便住在河边。
      “流水潺潺,碧柳垂岸。这赵师傅倒当真寻了好住处。”我低声感慨,江浮年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似是没想到我还有些诗情,他这一看,我倒十分受用,觉得在他面前显摆了一番。
      河边一挽发捣衣的妇人将我们细细打量一番,迟疑的问道:“诸位是来寻外子……赵锦时的吗?”
      我微愣,正纳闷赵锦时是何人时,江浮年已应了声,这才反应过来赵锦时便是那匠人,不禁有些唏嘘。
      “怎么了?”待那妇人去寻赵锦时了,江浮年便问道。
      我摇摇头,“这师傅铸剑铸得极好,只怕世人多只知赵铁匠,而不识赵锦时。”
      江浮年挑眉,“姑娘倒是特别。赵师傅若是听到这番话,想必纵使曾有不甘,也能化了。”
      一旁的江纶却是不服,“哼,能有一技之长为世人所知,是何等的荣耀?不识赵锦时又如何?”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这个非要和我唱反调的幼稚鬼,轻骂:“无脑小儿。”
      “你说什么?”江纶作势要拔剑,而我只抱手瞧着他。既能打掉他的剑一次,自是也能打掉第二次。正好有些手痒痒,只消等那剑出鞘,必能将他虐到一旁的弯河里去。一路沉默的江易却是开了口:“行了,别让人看了笑话。”又盯了江纶半会儿,江纶才作罢,哼唧着收了剑,赵锦时也从后屋走了出来。
      他的模样着实有些出人意料,我原本以为会是位满脸胡须、露着膀臂的大汉,事实却是位长相清秀、衣冠整洁,甚至不如江纶强壮的男子。行走间,风度翩翩,倒真担得起“锦时”二字。
      “找我干什么?”他夫人倒是和气,不比他开口即凶。
      然这雄浑的嗓音……着实与那书生外表不符。还是江公子更好些,人儿美,声儿也美。思及此,不觉再次感慨自己找了个好夫婿。
      江浮年并不在意他的无礼,仍温和道:“听闻赵师傅家的姑娘生病了,寻医无果,在下身边的医者颇有些能耐,倒可替师傅看看。”语罢朝周鹤点点头,周鹤上前一步,冷着一张脸,丢出二字:“周鹤。”
      啧,冷面大夫。
      同他夫人一样,赵锦时将我们一行人上下打量个遍,才又开口,“我家姑娘的病连这城中最老的医师也治不了,这大夫这般年轻,阅历怕也不足,请回吧!”说罢便要转身回屋。
      江纶第一看不惯旁人肖想他家公子——我恰好是那旁人——第二最看不得自己人受人轻视——而周鹤恰好是那自己人,于是秉持着冲动的原则,将暴脾气贯彻到底,闻此便闹嚷起来:“你这人不识好歹!旁人想请周公子都请不到……”
      周鹤伸手拦下江纶,缓缓开口:“赵师傅左脚是否受过伤?”
      赵锦时身形一顿:“你怎会知?我小时贪玩,摔折过腿,早过了十多年,我自认旁人是瞧不出的。”
      周鹤不答,只自顾的又问:“平日里干活无甚感觉,却是休息时偶尔觉痛,我说的可对?”
      “是,大夫好本事。”赵锦时正色,收起了原先那不耐烦的姿态,“先前是我无礼,公子恕罪。只是既已唐突,那我便再问一句,我与各位素不相识,何以帮我?”
      江浮年莞尔,“听闻师傅铸的剑举世无双,若能有所帮助,便劳烦师傅为我身边这位姑娘铸剑一把。”

      瞧见躺在床上的赵姑娘赵婉宁时,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这实在是位美人儿。即便是处于昏迷了半月,她依旧面颊红润,唇泛浅粉,也是位睡美人。美人生香,这婉宁姑娘身上,飘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若有若无的盈满了闺室。
      照母亲沈氏说,这赵婉宁在半月前去了后山一转,回来说累,便睡下了。岂料这一睡,便是十多天。后悔道若早知道,便是绑也要将她绑住,不准她出去半步。说着说着呢,眼角便红了。
      留周鹤在屋内,几人到了大厅,提起那婆子的话,赵锦时摆摆手,“无稽之谈。去后山的人虽少,但这般年龄的绝不止婉宁一个,若真有害人的桂花精,怎不见别家姑娘出事?再说那后山并非什么灵地,花精难得,便是那些个大富大贵人家也难养出一位,何况是野生的?这百年来间,不过也就百花谷那般宝地出了一位。”
      而那位,正是失踪的芙后;那宝地,如今也成了荒芜一片。
      江浮年沉默片刻,复又问:“赵姑娘去往后山是何事?”
      “应是去摘些野菜罢。”
      “她回来时,有带着那后山的花吗?”
      “自然没有,”赵锦时有些恼怒,“非自家花不可随意攀折。我虽是个粗人,却不至于连这都不教导婉宁。”
      不折别家花,不摘野地花。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若是折了别家的花,那便是挑衅;若折了野生的花,那便是不爱花。而无论哪种,在沧陆都是遭人唾弃的。为了管住小孩子的手,便有了个民间传说,说是摘了野花,会惹来野花精报复。
      江浮年这一问,连我也觉出不妥来。
      “是在下失言。”
      赵锦时不再回答。
      “大夫,如何,可知我家婉宁患的是何病?”见周鹤出来,赵夫人忙迎上去,急切的问。
      周鹤微微颔首:“赵姑娘身体并无问题。那便不是在我能力范围内了。”
      终是希望落了空,赵锦时扶住身形有些摇晃的赵夫人,似是释然,“罢了罢了,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如今这样不过是安静了些,好歹也活着。婉宁若昏迷一辈子,我便照顾她一辈子。”
      “我们死后,又当如何?!”赵夫人捶着赵锦时,泣不成声。
      我们看的心酸,却也无能为力。周鹤默然退了回来,一股桂花香便沁入鼻内。
      “这赵姑娘可真是香,周鹤不过与她待了会儿,便也染上了。”我小声嘀咕,众人闻此,却一齐看向我,我感到莫名。周鹤猛地上前一步,“什么香味?”
      “桂花香。赵姑娘身上传来的,满屋子都是那味道。”末了又道,“你们闻不见?”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茫然的模样。得,这是只有我闻见了。莫不是真如那婆子所言……那后山有个桂花精,专挑美貌的女子下手?
      周鹤拉起我就往人姑娘房里走,至榻前,不待我反应,拿了根银针就往我手指一戳,圆滚滚的血珠便直直落入赵婉宁额间,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而那血珠,竟未停留在皮肤,而是渗了下去,生生逼得那桂花香更浓了一分。
      “你知道以前的人们是如何养花精吗?不用琼浆玉露、不取自然精华,而是以人血灌之。
      妖、精皆嗜血,养花精能带来好运,那不过是达官贵族编出来的借口。真正的花精,皆能杀人于无形,第一个予其养分的人,她将尽所能的达成那人的一切要求,以报恩。女子的血遇精则不滞,赵婉宁既能融了你的血,必是接触过精者。”
      周鹤不过二十出头的年龄,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却总是沉默着。和江易的沉默不同,江易是性格使然,内敛稳重的他,和江纶玩笑时也会大笑,那天酒馆内我搭着江浮年的肩时也会因护主而急躁,周鹤却是好像无喜无悲,没有什么事能够掀起他情绪的波动,至少我从未见他笑过。如今这番话,语气虽无什么太大的起伏,却隐隐带了些恨意,着实令我有些惊讶,连带着被戳了一针的不爽也散去,只是……
      “我的手好摸吗?”
      周鹤一愣,忽的甩开了我的手,朝后退了一步,别开了头,耳尖泛起了浅浅红晕。
      “用完就扔?”他这番模样倒新鲜,令我忍不住想要逗弄一番。我摸着被戳的地方,委屈道:“刚牵的不是挺开心的嘛?戳窟窿也不问一声,倒好像这手是你的一样。”
      “哪有窟窿那么夸张……”周鹤看过来,便知我不过在戏弄于他,收了话音,半晌,憋出句是他唐突,让我莫在意。
      “没事,”我笑开,“本姑娘对长得好看的人包容度一向很高。”和江浮年的好看不同,他的好看是少年的清冷,如同疏残山顶的梅花树,只是这颗梅花树开的梅花,是青色。
      周鹤再次别开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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