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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两年后,我再随你回去见师父,可好?”
      烛光下,青年的脸覆上了层暖光,衬得本就温柔的人儿更加温柔。
      我的心紧了紧,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我不是不愿随你回去,”似是猜中我心中所想,江浮年再开口,“只是有些事还需处理。你若愿意,便同我一道,若不愿,你且说个地方,两年后我去见你,定不耽误。”默了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可好?”
      我略思索一番便答应了,我也不急,随他四处游历一方又何妨?也算不枉下山一趟。何况他眼里水光潋潋,那隐隐跳跃着的期待叫我如何忍心拒绝?
      直到我躺到床上,脑海里也还全是美人儿那两声“可好”和那双眸子,至于我是如何走出那厮的屋,如何忍住江纶的冷哼而不动手,又如何进了自己的屋,都没了半分的印象。
      “一个姑娘家家,夜间溜进男子房间,要男子随自己回家,真是不害臊……”江纶絮絮叨叨的从门外路过,不厌其烦的重复着。既是未来夫婿的人儿,四舍五入,也算是本姑娘的人了。对待自己人,我一向宽容大度。懒和他计较,我翻身埋进被子里,将那烦人的声音隔在耳外。

      可好、可好……
      我默默念着,几个字回转在齿间,好似师父做的桂花糕,软糯香甜。
      自是极好。

      此后几天,我便随着这伙人晃悠悠的离了这山脚下的小镇。越往南走,城镇便越是热闹,花便开得越好。这沧陆的人都爱花,在疏残山上只有我和师父二人,不太能体会,下山了方知为何花朝。无人处野花烂漫,有人处则家花芬芳。男女老少,或发插花,或衣绣花,连房屋的梁柱上,也都有着雕花。

      那日我曾细细研过,那江浮年身上,绣满了芙蓉,而这芙蓉,便是只有皇族以及大族世家才可绣的,我暗想,这是拐了个有钱有势的夫婿。我亦知晓了那堵肉墙唤江易,和江纶一起是江家从小培养到大的近侍,衣裳边角都绣有月季。那边的马车夫,大家都喊他孟伯,却不知名字,我曾问过一次,他却含混道不过一个称呼,不必在意,我想许是有什么隐情,也便不再多问,只是有些奇特,他的衣服竟是连一朵花都没有。同江浮年一道坐在马车里的,唤作周鹤,是名医者,衣绣雪莲。偶然听江易说起,江浮年原先也健全,十六岁那年中了毒,身体大坏,后勉强捡回了条命,只是这腿却是从膝盖往下,彻底的废了。也是从那时此,周鹤就伴江浮年左右,照看他的身子。
      “公子若是未中毒,剑术上的造诣,当比今日的我要高许多。”
      一日清晨,我正推着江浮年在歇脚的客栈后林闲逛,斗上了江易江纶二人练武。
      彼时江纶大败,作揖赞江易剑术更上一层,而江易只是忽的收了剑,回了这么一句,语气里泛着的惋惜叫人心酸。
      我下意识的看向轮椅上的人儿,有些懊悔。怎么偏的今天要醒这么早,怎么偏的要推江浮年出来逛逛,又怎么偏的遇上了这二人、听见了这番话?
      两人也瞧见了江浮年,知道江浮年是听到了,一时尴尬。江浮年只是笑笑,“无妨。”
      可我却分明瞧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伤痛。这般年龄的男儿,纵然温润如斯,又有几个不想仗剑走天涯,潇洒于江湖呢?光是想想青年负剑而立、眉眼间皆是光彩的模样,我便已恨极那下毒之人,若是曾亲眼见过他挥剑,那下毒之人纵是千刀万剐,怕也难解我心头之怨。
      自知说错了话,江易抿了抿嘴,沉默不语。江纶则讷讷的喊了声公子,看着倒好像说错话的是他。
      江浮年冲二人挥挥手,表示不必在意,便抬头看向我,青年身上淡淡的药香就这么扑面而来,似春日的风,似冬日的阳。
      “这城中有位匠人,他炼的剑削铁如泥,百折不弯。山下不比山上,人总是比野兽要狡猾些,我带你去打把合适的剑,我也放心些。”

      不料下午我们却吃了个闭门羹。
      “你们是来找赵师傅的吧?哎哟,那可太不巧了,他家那女儿啊,前阵子病了,这会儿赵师傅正到处找医生呢,没时间炼那些个锤啊剑啊的。”
      江浮年朝江易使了个眼色,江易便很自觉的上前,塞了点碎银子给眼前的老婆子,“那婆婆,你知晓他家女儿是得的什么病吗?”
      那老婆子将碎银翻来覆去细细瞅了个遍,才眉开眼笑的揣进怀里,“具体啊我也不晓得。那女娃去了趟那后面的山,回来就昏迷不醒,躺在床上快有半月了,赵师傅把镇里的医生都请了个遍,也不见那女娃好转。大家都说啊,那女娃这回,怕是要夭了。”
      我本就无心换剑,只是不想拂了江浮年一片心意,见匠人不在,哪有心思听人唠家常?于是弯腰,在江浮年耳边轻轻的问,“怎么还要给这婆子银子?”我给江浮年推了这么些天的轮椅,连一分铜钱都没拿到,怎的那婆子不过说了几句话,就得了碎银?
      “那婆子看我们不是本地的,来找赵师傅必是找不着。我们在店前徘徊时,她就已看了好几眼,这主动告知,不过是想拿点钱,买卖消息。怎么,你想要啊?”青年眉眼弯弯,说话间气息拂过,弄得我脸颊痒痒的。
      我微微侧开:“只是有些奇怪罢了。”
      他却不愿就此放过我,“你想要直说便是,那些个身外之物,若能博你开心,倒也不枉存在。”
      我羞的站直了身,这人唬起人来怎么一套一套的?嘴上却不肯认输,“都说了只是好奇。”
      青年不再说话,只是轻笑了声。
      我不愿与他多纠缠,只假装认真听那婆子讲话,而那婆子也不负我望,仍在说着。
      “……其实要我说,那女娃也不是染了什么病,是被山上的桂花精勾了魂。”
      远古,五虫(指动物)化为人形的,是为妖;草木化为人形的,是为精;妖精化形,需百年、千年的修炼,数量本就极少,何况妖常害人,早已被南圣珍将军赶出沧陆;至于精,世人相信其能带来好运,达官贵族常圈些名贵的花,以琼浆玉露浇之灌之,从未听过精者害人。是以听到这句话,我只嗤笑一声,当是这婆子的疯癫话。岂料江浮年却正了神色,道:
      “老婆婆,何以见得?”
      那婆子难得见有人相信,颇有些遇知音的感慨,“这不是第一个了。我生在这、长在这,一辈子没离开过,没人比我更熟悉这了。我还小的时候啊,我外婆就告诉女娃不能往那后山去,有桂花精,专勾女娃的魂。这一听啊,谁会信精害人?我也一直当是我外婆唬我,担心我乱跑,
      ……直到有回,我隔壁一女娃,十七八岁的年纪,去后山帮她母亲采了些药,回来便倒了,就似这般查不出原因来,晕了约莫半个月,一个夜里,就那么去了。下葬那天,那桂花树上的桂花,就那么纷纷扬扬飘下来,全落在那女娃身上,那场面,你是不知道有多瘆人!当时给我吓的哟,再也不敢靠近后山。
      再说我儿子讨媳妇那年,这样的事,一模一样又发生了!你找几个城里的老人问问,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唉,现在我老喽,又有女娃遭害,不是桂花精,还能是什么?”
      江浮年又问了问赵师傅家住哪,便道谢让婆子离开。
      “公子,你不会信这老婆子吧?”瞧着江浮年要往赵师傅家去,江纶急匆匆的问,“若真有这事,兹事体大,官府怎么可能不上报!”
      江浮年神色淡淡,“这中间都隔了十多年,若非久居在此的老人也不会知道,况且地方官府更迭频繁,旁人斗上这等说辞,也都同你一般的想法,又岂会理会?你也晓得兹事体大,去看看也无妨。江易,你回去叫上周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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