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一章 ...

  •   那大约是冬天罢,雪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掩盖了那一场生死的斗争,使血迹尽数消散。
      我蹲在枯树下,偶尔有树枝不堪重负而弯折,冰凉的雪便毫不犹豫的打在我身上。
      我低头啃着鲜红的肉,那是一头病弱的豹,轻而易举的便被我打倒,因着刚死不久,血液还是暖和的,我贪婪的吮着,企图让身体重新温暖过来。
      许是冻久了,我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察觉,直至阴影遮住了我,轻松夺走我手中的食物,又毫不怜惜的丢开。出于多年作为林中兽的本能,我抬起头想要扑过去以捍卫我的地盘,却看到对方是个人,我收起獠牙转身就跑,当时尚不知那种情绪是羞耻,面对自己与同类之间差距的惊慌失措。
      那人却一把拎起我,迫使我对上他的眼睛,我下意识的便挣扎,他却笑得开怀,低声道了句“小东西”,此后我便失去意识昏了过去,日后忆起尚分不清是冻晕的还是被那人吹了药,只知再醒来时,已是唤作安锐,为人徒儿,女师父北流玉,是位仙儿般的人物,总带着温和的笑,总守着山顶一块冰凉的石头。
      后来我方知那是墓碑,那里头躺了个人儿,是师父心尖儿上的人。
      随师父隐居于疏残山,摒弃了那段阴暗懵懂的岁月,我活得很是愉快。
      只是偶尔梦见雪地里的那个身影,看不清他的容貌,唯独那双眼睛清晰的呈现,比那天上的星星还要亮,只亲切的看着我。梦醒前,我想——那真是世界上最温柔的眼睛。
      ***
      “安锐,你当有十六罢?不小了,下山去拐个喜欢的公子哥,十八岁那年带回来成亲。”
      是夜,师父如是说。
      而我一向是个乖巧听话的徒弟,所以下山当天,我便在一小酒馆里逮到了一位青年,一位美人儿。
      而当我将师父的话复述给眼前坐在轮椅上的美人儿时,我明显的看见他的端茶的手抖了一抖。
      “所以这就是你要绑架我的原因?”青年眉梢一挑,万般风情倾数流露,那双眼睛似能勾魂,叫我瞬时便找不到东南西北,自是也没能在意他那咬得极重的“要”字。
      我一边捂住鼻子一边点点头,师父说得对,相公就当找长得好看的,做什么都好看,倘若不喜欢他的言行举止了,看看他的脸,便欢喜起来了,想想师父,又看看青年,确乃真理邪(ye 第二声)!
      “那姑娘喜欢我吗?”青年放下茶杯,一举一动,均优雅而潇洒,我猛点头,夫复何求?何求啊!
      对方轻咳一声,“何出此言?你我相识不过半个时辰。”
      “你长得好看,尤其那眸子,比我师父的还要好看。所以我想将你拐回去做夫婿。”我脱口而出,此乃肺腑之言,他五官虽不净英挺,可胜在那股魅劲,也不会显得娘气,大概就是话本子里所谓的“举止风流颦蹙显魅”罢,后一句忘了形容的是男是女,不过用在此人身上,应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不过……眼神往下,我瞧见了那青衣长袍下的双腿,静静的搭在轮椅上。
      空气忽然静了几秒,青年再次端起茶杯,“姑娘的气概……果真是在下无法企及的。”
      我笑答:“谢谢夸奖。”
      他薄唇轻启,刚要说话,不知为何又咽了下去,只笑而不答,盯着我眼睛看。
      我正疑惑,莫不是哪里不舒服?且问问。
      “你可是哪儿……”
      “公子!”
      谈话被忽然打断,我自是极不爽的,当即皱眉朝那声源看去,竟是不知何时闯入酒馆里的几个糙大汉。
      啧啧啧,真是不知礼数,竟在这么个雅致的地方大呼大叫的。
      正摇头感叹着,手一抬便搭上了美人儿的身躯,那几个糙大汉竟将目光一转,锁定了我所处的这个小旮旯,径直朝这边走来了。
      “你是哪家的姑娘?怎敢将手放在我家公子肩上!”
      领头那糙大汉跟堵肉墙似的挡在我和美少年前面,甚是粗鲁的问道。
      我左右看了看,没别人,那便是说我了?出于礼貌,我很是认真的回答道:
      “我是疏残山家的姑娘。为何要用‘怎敢’二字?”
      岂料那几位糙大汉却笑了,其中一位贼眉鼠眼的嘲讽道:“疏残山?那破山林?原来是个野女娃,难怪如此没有家教,光天化日下就与不相识的男子卿卿我我。”
      我这辈子最不能忍受两件事,一是说我师父的坏话,二是揪着我那段过去说事。没家教?野女娃?短短几句话,倒是把这两件事都给占了。
      我怒极,抽出腰间的木剑便朝那贼眉鼠眼的家伙挥去,岂知他不躲反笑,一面又抽出腰间的铁剑。
      “瞧,她竟妄用一把假木剑来与我比试,真乃无知……”
      下一秒,他便说不出话来了,不过几招我便打掉了他的“真”铁剑,使他脸上手上都挂了花。我转身用剑柄往他膝窝一打,他便软绵绵的跪倒在我面前。
      我冷哼一声,斜睨着他:“无礼,且无知,与你家公子对比对比,就知道为何你家公子是公子,而你却只是一介奴才。”
      铁剑可削木剑,那就不让他有机会削便是。
      那贼眉鼠眼的东西被我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却因为我封了他哑穴而无法反驳,表情煞是精彩。
      那堵横在我与青年间的肉墙不知何时退到了一边,眼中情绪晦涩不明。
      许是这种比试在这些地方很是寻常,酒馆里并未有人逃窜,小二也未惊色,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
      那美人儿刚才应是被我的气势镇住了吧,此刻回神过来,看了眼那堵肉墙,又移目光至跪在一旁的家伙身上,才缓缓道:“江纶,不可无礼。”
      原来那贼眉鼠眼的东西叫江纶。
      江纶看起来甚是憋屈,吃力的起来,那堵肉墙过去解了哑穴。
      “是,公子。”江纶退到一边时,还不忘朝我丢眼刀子。
      切,本小姐会在意这种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攻击?
      我学着话本子里的那些个公子爷,一掀裙摆,雄纠纠气昂昂的将木剑重重插在桌子上,大声道:“记着了,你家公子从今日起便是我安锐的人了。”
      瞧见没!这才叫气势!这才是本姑娘的正确打开方式!
      “我家公子已有婚约……”那厢东西却是从旁弱弱飘了这么一句话来。
      我惊,我奇,我万分惊奇,
      看向美人儿,似是在询问江纶说的是否属实。
      美人儿掩唇咳了咳,“是这样没错……不过方才我已被姑娘的英气所折服,如今那婚约,便是毁了也无妨。”
      好家伙!爽快,不愧是我安锐看上的可人儿!就该有这般果断的作风。
      “只是……”青年话音一转,“在下行动不便,怕是照顾不了姑娘。”
      青年低垂着眼睑,瞧向他的腿。他神色淡淡,未表现出任何怨恨,却无端让我心口一闷。
      “无妨。”我上前一步,不由得放低的声音,却异常坚定的道,“那便由我来照顾你罢。”
      青年睫毛微颤,片刻,正当我以为他要婉拒我时,却重新抬起了头,盯着我,缓缓道:“那从此便要叨扰姑娘了。”
      “公子……”沉默的肉墙默默开口,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赞同神色。
      青年一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既而朝我拱手:“在下江浮年。江水江,浮萍浮,年岁年。”
      我笑道:“安锐。平安之安,锐利之锐。”
      那厢也笑,好比那春日里轻悄缓缓袭来的风,霎时便将我那小心脏温暖到乱七八糟的跳。换作其余心脏不好的姑娘,哪能受得住?
      这般祸水,本姑娘便替人收了罢。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