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春风》鱼缸儿

88、人成各，今非昨

　　月亮躲在薄如蝉翼的云雾里哼着小夜曲，三两颗忽明忽暗的小星星跟着月亮一起哼唱柔软的歌谣。夜色下，黑洞洞的太平洋，浪声激昂，如同千兵万马奔袭上岸，气势磅礴，让人忍不住心生惶恐与彷徨。
　　黑色的夜，墨色的海，不见边际，足以吞噬任何一个游走的灵魂。
　　太平洋高地的豪宅，灯光璀璨，偶有人影攒动，和屋外的景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Ann的到来，让冰冷的豪宅多了一片温馨柔软。家里的佣人也少了过往那种心惊胆战的压迫感。而Jason和Roxy入住了半年多的时间，不仅慰藉了这对无儿无女的中年夫妻，更是让这个家里有了烟火气。过去大气都不敢出的佣人们，简直想象不到有一天他们会为了一个女孩的生日会装点这个家，热闹温馨的简直不像话。
　　颜色少见的风之子进了大门绕过欧式喷泉，停在了蔷薇花墙下的停车坪上。
　　蔷薇花已开，虽不多，但是在夜色的衬托下，诱人的幽香让人心旷神怡。似乎，今晚的所有噩梦都被一扫而空。

　　门口已经有胖胖的黑人女佣望穿秋水的恭候着了，见车一停下来，一边通知屋里其他人，一边走下阶梯过来迎人。她想着，今天Jason和Roxy走的时候，考虑到Roxy的心情，Jason并没有在她收拾的漂漂亮亮出门时带一把惹人嫌的轮椅提醒她心中的不痛快。
　　佣人走到车边打了招呼，刚要接过roxy的手臂将人抱进屋子，就被Jason一个阴骘凶恶的眼刀子给扫退了去。
　　可憨厚的女佣非但没有紧张和不快，反而内心是由衷地高兴——Jason对Roxy的爱真是这个世界上难能可贵的，不离不弃，令人艳羡。
　　随和的胖女佣露出慈母一样的笑意，慢了半步跟在二人身后，心里美的跟自己恋爱了似的，后知后觉才察觉的自己的腮帮子都因为一直未合拢的嘴有些隐隐发酸。

　　大门推开的一瞬间，门外的三个人有些睁不开眼。家里简直可以用灯火通明，金碧辉煌来形容，连平时不怎么用得上的犄角旮旯里的小灯都被打了开。
　　Frank搂着Ann站在大气奢华的长桌一侧，Ann也是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见寿星回来了，Ann欣喜地叫冲杨清瑶招招手：“生日快乐，宝贝。”
　　“Happy birthday， Roxy.”Frank也笑着示意二人赶紧洗手过来。
　　已经很晚了，十一点过了，还有几十分钟她的生日就过了。
　　Frank和Ann脸上却带着最为真挚的期待和祝愿，灯光，鲜花，佳肴……杨清瑶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今天，她21岁生日。她怎么也忘不掉去年生日她等来的是什么，她……有一年多没见他们了。
　　过去的19年，老杨通知和崔女士也是这样等过她，笑着看她，为她准备着……杨清瑶生出一种父母精心准备一场生日大餐等待孩子回家欢聚的错觉。
　　不，不是错觉，是真真切切久违了的家的味道。

　　家的味道，对于Jason这个从小就长在孤儿院。他这个后来被不靠谱的养父母乱七八糟的养大的人何尝不被触到灵魂的禁区和软肋？他的触动不亚于怀里的女人。
　　——此生，他甚至不再奢求家是什么，一度只想好好的等待Roxy爱上自己，那样，他便会因为她而有了一个温暖的家。
　　而此刻，是他有生以来这么真切的感觉到被家人等待的感觉，是这么的让人眼眶温热，心尖酸胀。
　　现在的他，无比庆幸当年的混沌让自己有了一腔孤胆恰好救了Ann和Frank！同样是养子，过去的20多年，他作为Jason Wu，作为Wu家“儿子”，被“父母”当做工具，后又当做是天煞孤星一般生活。可是，当他作为Jason Wateston，作为Frank的“养子”，Frank和Ann尤其是Ann在这半年多来，扮演了一个称职的母亲角色，让那颗对家已经冷透彻了的心，居然又生出一点点的渴望和贪念。

　　他，也想要有个家，有爸爸妈妈和爱的人的家。如今，他似乎是有了。
　　他知足了，无憾了。
　　他有的就这么多，所以……谁也别想破坏！
　　……

　　“怎么都愣住了？快进来呀，外面多凉！”Ann招着手，急切的让门口的“傻孩子”赶紧进屋，眸光中的慈爱疼惜如涓涓细流一般浸润着门口两个人，两个没爹没妈的人。
　　“Ann给你们准备了一天的晚餐，这么晚回来还站在门口不进来，想让Ann等多久？”Frank板着脸。明明是埋怨的话，却十足十地显着对Ann的极致宠溺。在两个孩子听起来，这话竟然如同最美的情话一般，很好听，很好听，好听到他们被利爪握紧的心猛然一松，一股暖暖热热的液体顷刻间充满了整颗心脏，连带唇角也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Frank在主位，Ann在他右侧，杨清瑶被Jason小心翼翼的放在了Ann右手边的椅子上，Jason则径直坐到了她的对面。
　　“哼，亏我一直那你当儿子看，你倒好，为了离你老婆近一点，和我这个做父亲的隔一个太平洋的距离，真是可以啊你！”Frank嘴角下垂，虽然面色黑冷，可是没有他一贯因为不满而生出的肃杀之气。反而像个老顽童，跟自己儿媳妇争风吃醋。也因为Frank的一揶揄，整个氛围轻松欢乐了不少。

　　晚餐很丰盛。当然，因为这都是Ann亲自准备和料理的，所以不仅丰富还相当精致，如同她这人给人的感觉一般。
　　作为生日宴，少不了的是香槟和蛋糕。
　　Frank一个响指，整个房间像是被声控了一般，陷入了漆黑。杨清瑶心中一惊，指尖逐一蜷缩，指甲掐进手掌……不知何时起，她害怕突然到来的黑暗，平日里就算是睡觉，也要开着灯。
　　若要追溯起来，恐怕是在坠海之前那一段重度抑郁的日子里就有了一些征兆。

　　呼吸渐紧，心跳如雷。就在这个时候，佣人们推着造型优雅的银色餐车，点缀着摇曳烛光走了进来。一丝入眼的光明，让即将崩溃的杨清瑶终于喘了口气……就连Jason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因为她总是很坚强的表现着自己，让大家，甚至让她自己都以为自己真的，很坚强。
　　一家人唱了生日歌，杨清瑶许了愿，吹了蜡烛。
　　灯终于重新照亮了宽敞贵气的餐厅。杨清瑶不动声色的拿起桌上的餐巾悄悄擦拭了一下额前渗出的薄汗，带上微笑的面具，让自己做回那个不让人担心，不让自己消沉的Roxy。

　　“Roxy，宝贝，生日快乐！”Ann侧过身，给了这个美丽女孩一个最温暖的拥抱。她从身侧拿出一个黑色的锦盒，一脸期待兴奋的递给杨清瑶，说到：“Roxy，这个是Frank和我送你的21岁生日礼物，这一年……孩子……你辛苦了。”说到这里，Ann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本就是个感性的人，一想到眼前这柔柔弱弱的姑娘本应该是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却平白无故遭受了无妄之灾差点香消玉殒，她的心脏就忍不住一阵阵抽痛。
　　好在Frank的大手及时握住了Ann的肩膀，用力捏了捏，给了Ann一丝安定的气息。
　　“愿你健康平安，愿你和Jason一直幸福快乐，一生遇到一个同生共死的人多么的难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祝福你们。”Ann把锦盒按在杨清瑶手中，努力地笑了笑。
　　然而，幸福快乐之后的那句“白头偕老”，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为了掩饰心底的不自在，Ann端起香槟轻轻碰了碰杨清瑶面前的酒杯。杨清瑶赶紧端起酒杯准备回敬的时候，Frank插了一句“效果”十足的话：“后福是不是后人的福气？那你们两个就给我抓紧点儿，明年我也要后福度后福，我要当爷爷！”

　　“噗……”Jason直接一口酒喷了出来，惹得Frank一脸嫌弃。只是那嫌弃中带着一丝打量，打量从上到下，落在了Jason的下半身，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Jason：“……”
　　杨清瑶听懂了Frank话里的意思，但她不忍扫了Frank的意，只是笑了笑没说话。倒是Ann站了出来说了一句：“你这老家伙怎么连年轻人的私生活都要管？”Frank因为Ann的一句娇嗔埋怨，简直跟一头被顺了毛的老虎似的，眯着眼睛满足的不得了。
　　“Roxy，这个蛋糕是Jason亲自做的哦。”Ann瞪了Frank一眼而后笑着对杨清瑶说到。
　　“生日快乐，Roxy！”Jason笑的含蓄，甚至有些局促，和他以往的笑容很不一样。Jason其实是一个还挺爱笑的人，只是他的笑与他的情感无关。

　　蛋糕切开的时候，里面赫然露出一个被封在密封袋里的黑色小方盒子，杨清瑶愣住了。
　　那盒子的尺寸，明显是一枚戒指！
　　Jason起身，弯腰拿过蛋糕里的密封袋用餐巾认真又仔细地擦拭干净，而后打开了袋子取出了盒子……一切都成了慢镜头似的，Jason目光灼灼，虔诚真挚，一步步走到了杨清瑶面前单膝下跪！

　　Jason慢慢打开了盒子，他眼睛闪着耀眼的光，看着杨清瑶声音紧绷地说到：“我欠你一个求婚，也欠你一个正式的婚礼，往后余生，我会一一把最好的都给你，希望我们的人生不再有遗憾！”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着两个人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理所应当。可为什么，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真的和他那么的像！

　　杨清瑶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她嫣红的唇瓣轻轻颤抖，她闭上了眼睛。
　　杨清瑶片刻的踟蹰，在旁人眼里可能是因为惊喜而愣神，是幸福的停顿，可Jason和Ann都明白是为什么。
　　Jason不奇怪她这样的反应，因为在他眼中，不拒绝就等同承认——不管这是不是他的一厢情愿，这，都是他的最后机会。
　　他在赌，尤其是和她在一起以后，对于拿不准的事情，他毫不犹豫的去赌，对于没有结果的事情，甚至不惜做局去赌，只要，有一丝机会。
　　Jason手里的盒子中，确实是一枚钻戒，一克拉的Tiffany经典六爪钻戒，日常佩戴也不会突兀。唯一有些奇特的是，这枚戒指还连着一条光彩熠熠的链子，正因如此，一枚钻戒成了项链的吊坠。这奇特的搭配，与其说是Jason给杨清瑶一个台阶，不如说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一个不至于勉强收下又退回的台阶。
　　还因为……杨清瑶有一条藏起来的链子，她坠海的时候还佩戴着。许敬恺送的手链，她视若珍宝，连死都要带着一起！
　　所以，他手中的这枚戒指，无论她是戴在手上，还是戴在脖子上，于他，都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希望！
　　最终，杨清瑶挤出一个笑容：“很漂亮，谢谢。”她接过Jason的盒子，合上盖子，放在左手手心之下，紧紧攒住。

　　Ann缓缓吸了一口气，笑着说：“好好好，我们先吃蛋糕。这链子啊，你们回头去房间慢慢戴，不然我怕我眼红，会跟Frank要礼物呢。”
　　……

　　一楼的主卧，杨清瑶和Jason的房间。年初的时候，杨清瑶的伤彻彻底底的好了，再也没有理由在Frank的眼皮子下分房睡的理由了，于是Jason从二楼的卧室搬到了一楼。

　　佣人帮忙杨清瑶擦洗沐浴后，一身清爽带着沐浴露清香的女孩操控着轮椅，坐在落地窗前。没有开灯，屋里唯一的亮光是她桌子上的平板，上面全是许敬恺的资料和新闻，她不知看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看进去了没有。
　　杨清瑶望着窗外的一片漆黑，除了此起彼伏的海浪声，窗外的景致根本看不出哪里是海，哪里是天，哪里是灯塔，哪里又是繁星。
　　杨清瑶垂眸，看向手心里的链子两朵钻石马蹄莲的手链，心神却不知不觉回到了晚宴时候的场景。

　　她指尖摩挲着绝美夺目的马蹄莲吊坠，像是那个人温热的掌心。
　　本来以为不去想，就会不再清晰，可偏偏今夜又再次遇见，心中哪里能做到风平浪静？
　　只是一切都晚了，就算他说的都对，他有千百个理由，她其实从来没有恨过他。
　　不舍的。
　　他很优秀，走到哪里都会发光，他终于在人前“光芒万丈”，却不再是她的“光芒万丈”。
　　高高在上，如同披上了日月的金光一样夺目的他要和一个家世了得门当户对的漂亮女子订婚了。
　　他说是假的，可他的家里呢？
　　他一个人跑来美国，白手起家，他的家里怎么同意的，他付出了什么代价？亲情吗？他敢不要，她敢说好吗？！她太懂得“亲不待”的痛苦了！
　　他还要一头扎进她这个灾星、祸害的世界吗？她有什么好的啊，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了，还拿什么与其并肩？
　　……她，只有一双画画都会疼的手。
　　她，已婚了啊！
　　她还有什么能给他？！没了……没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下Roxy，冠以Wateston的姓。

　　……
　　Jason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正好遇见女孩把什么东西放进抽屉里。那个位置……他想都不用想她放回去的是什么！
　　他很愤怒，更加害怕，可他还是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拿着毛巾随意的擦了擦头上凌乱的湿发，随意又自然地走向了一片黑暗中的女孩。
　　他无法变成光靠近太阳，所以把太阳关进深渊。
　　可笑的是，他以为受伤的人依偎在一起就会温暖彼此，而一个黑影走向另一个黑影，他还幻想会出现光明！
　　“我给你按摩腿吧。”男人俯身，环抱这女孩的肩膀，线条分明的下巴放在了女孩清香蓬松的发顶。他随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

　　“Jill已经帮我按摩过了。你……我们谈一谈吧。”
　　Jason本就阴郁幽深的眸子突然怔忪。谈一谈……该来的还是来了吗？努力这么久还是没有那个人露一面有用吗？哪怕曾经那个人做过那么多伤她的事……
　　感觉到身后男人的僵硬和冰冷，杨清瑶抓着他的手笑了。
　　“你脑子成天想什么呢？”杨清瑶拽了拽Jason的手，背后的男人顺势来到她的身前，带着一丝狼狈和不知所措。
　　她仰起头，不再多想。她认真地看向Jason：“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Jason不说话，眼睛避开了她的目光，仿佛这样就能听不见她要说的那些拒绝的话。他慢慢伏下身子，半跪在杨清瑶面前，抬手抓住轮椅的扶手，他的手在颤抖，固执地不肯回头看着她。
　　杨清瑶抬起手拿过Jason肩头上搭着的白毛巾，一点点地仔细擦拭着男人还有些滴水的头发。动作温柔，却让Jason的心脏一窒，她对自己的温柔，明明是自己渴求至极的，可每次她认真的对待自己极尽温柔的时候，他却不敢认真的去感受，去品尝。
　　他不敢感受，因为那些后果那是他承受不起的，可是，他终究还是自私的贪恋此刻的温情。

　　杨清瑶把毛巾扔在桌子上，轻轻捧着Jason的脸，让他看向自己。
　　四目相接，她确定了一件事——他们不像，不一样的。
　　那个男人永远自信满满，眼里有光，心里藏着滚烫又甘甜的糖。而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总是眼里带伤……他害怕，因为她的一句话就会害怕。
　　她不忍心，也不允许自己再伤害他了。

　　“不说话？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我吗？是不是因为许敬恺，你担心我会动摇？”杨清瑶云淡风轻的声音，却像是在Jason耳边放了一个炸弹。他从未想过这个人的名字会从杨清瑶的嘴里以这样的方式说出来，那，分明是她心中的禁忌！
　　“毕竟……你曾经很爱他。”那三个字不仅是她的禁忌，更是自己的。光是这个名字就让自己妒火中烧。他终于敢正式杨清瑶的眼睛，清澈，纯粹，让他无处遁形。

　　她轻抚这他紧绷僵硬的面颊，“你也知道，只是曾经。我也一度以为，不去见不去想，慢慢就冷了淡了。但是今天见到他，我不得不说，自己给自己这么长久的催眠还是失败了。”
　　“可这不代表我和他之间还有可能。过去的我太想当然了，经历了那么多，我能更理智清醒地看清自己。”
　　“Jason，陪我走过刀山火海的是你，陪我走过低谷深渊的是你，陪我坠海的是你。你知道吗？他说坠海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谋杀。我怕……我这个倒霉的人连累你啊。”
　　“Jason，我们结婚了呀，不管结婚的契机是什么，但是，结婚了就该有担当是不是？我……也许不能保护你，但如果我们还会遇到危险，我会……”

　　“Roxy，你听我说，如果你是因为这段婚姻觉得束缚了自己，我愿意放弃，我想要你快乐，像从前一样的快乐热烈的活着。”Jason慌了，因为她的清澈和善良，他不敢再把她锁紧深渊里和他一起深陷泥淖。他是认真的，从前他死都在求她不要离婚，如今他真是怕极了，他不安，非常不安！
　　许敬恺的突然出现让他不安，许敬恺到底知道了什么更是让他更不安！他们之间似乎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角逐，角逐她的信任……可是，他从一开始就是输的！

　　“傻瓜，你听我说完。”杨清瑶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Jason的脸颊：“法律上，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事实中，是你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可以安身立民的身份和场所。在我沉沦黑暗的时候，是你开导陪伴我。在我受尽屈辱的时候，是你救我于水火。甚至是在我……被网民恶意中伤的时候，你陪我同生共死。”
　　“我们都是受过伤的人，都曾抱怨过老天不公平，两个受伤的人在一起抱团取暖，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也需要你。”
　　“我可能一直就这样了，站不起来了。你如果不嫌弃我会拖累你……”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和包容。Jason，我说过我会试着看，今天，我想告诉你，我准备好了。”说着，杨清瑶拿起睡衣裙摆上的那个黑色盒子，对Jason说道：“请帮我戴上好吗？这，可是你送我的第一份正式的礼物。”

　　Jason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大了眼睛，一颗心却忘记如何跳动。
　　一直对自己封闭内心的女孩，在今晚遇到那个已经扎进她灵魂深处的男人后，居然会一字一句的告诉自己，她选择了自己！尽管，她从头至尾没有说一句爱或喜欢。可是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Jason颤抖着拿起戒指，非快地取下链子，握着那枚熠熠生辉的戒指，像是握着自己的心脏一般！生怕她反悔似的，套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
　　——可是，他不配！他不配啊！
　　她口中的他，差点感动了自己。
　　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给她安身立命的身份和场所？她不知道她的走投无路是自己一手策划的！
　　在她沉沦黑暗的时候，他的开导陪伴不过是给自己想要趁虚而入冠以一个好听的名头！
　　在她受尽屈辱的时候，救她于水火？如果不是因为魏川巡那个疯子，她至于会被那帮人凌辱，甚至丢了孩子？
　　同生共死，怕是唯一能说得出的理由，可是陪她坠海之前，如果没有那二十天的囚/禁，她的抑郁症可能不会变的那么严重！不至于会想不开自己冲到暴怒的人群中寻死！而她寻死的目的，不过是不想再拖累自己……否则，何至于去坠海，何至于捡回一条命却不能行走？女孩大好的年华本是最灿烂的年岁，却欣慰自己的以及自私平白无故的废了多少？他怎么赔得起？他怎么配得上！

　　Jason，这样的你，凭什么敢说需要她？而让她产生她也需要你的错觉？你陪她经历的种种，又有几件本来就不该是她来承受的？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贪欲！
　　Jason的心情仿佛被按在石磨上被反复碾压摩擦，生疼生疼的，他说不出一个字，心虚亏欠如鲠在喉。
　　可他还是迫不及待地给她戴上了戒指。
　　他不是好人，没人教过他怎么去做一个好人，也没人教过他什么是爱。但他有的东西不多，真心待他的人更没有几个……舍不得，就是舍不得！做梦也好，发疯也罢！
　　他从今天开始学会做个好人，学会正常地去爱一个人，好不好？老天你说好不好？！求求你，不要再收回了！
　　就一次，我就只做这最后一次坏事，为了学会做一个好人……

　　“早点休息，明早先带你去复健，然后我们去画廊。”Jason掐着自己的掌心，垂着眸子轻轻地在杨清瑶的额头上吻了吻。这是他离她最近的一次了，最后的机会，他赢了！
　　Jason起身抱起轮椅上的女孩，轻轻放在大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自己则一步三回头的睡到了卧室墙边宽大的沙发上。是的，这就是他们共处一室的现状。
　　而今，戴上戒指的她却依旧习惯这样的现状，没有挽留他……

　　午夜梦回，女孩熟睡的时候，Jason悄悄起身，轻轻地躺在她的身边。
　　他仔细地看着她绝美的容颜，明明人在眼前，心里却空落落地难熬。他伸手去描绘她的容颜，可睡梦中的女孩眉头会紧紧蹙起，一脸忧伤。
　　看啊，连在睡梦中，他都给不了她安稳……报应啊，这绝对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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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