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春风》鱼缸儿

87、老公

　　许敬恺突然俯身，他握住杨清瑶的右手，很轻又很重地压在自己的胸口。
　　他说：“画画的人感知这个世界，用眼睛，用手，用心。”男人的喉结滑动，光是看看就已是浓稠的酸涩：“你不愿意看见我，心里不愿意有我，那就用你的手，看一看，听一听这里。”许敬恺骨节分明的打手一根根撑开了杨清瑶纤细白嫩的手指，十指交错，压在自己的心口。

　　“婉婉，对不起。因为我的不辞而别。”
　　“对不起，因为那个孩子。”
　　杨清瑶的脊背赫然一僵。

　　“对不起，你父母的意外。”
　　她纤柔的双肩开始颤栗。

　　“对不起，海水那么冷，让你那么疼。”
　　杨清瑶压在许敬恺心口的手指颤抖着蜷缩起来。

　　“对不起…我欠你的不止是这些。不管你信不信，我想替自己说几句。”男人从齿缝里吸了一口又长又凉的空气。
　　“我的不辞而别，是因为有人用你父亲的性命要挟。但我对你做的事，我的错，我无法辩驳，我没有不信任你，我没有怀疑你，我是嫉妒……”
　　“你父母的意外，车祸我不替自己辩解，但我已经找到一些证据，你父母……可能在车祸前已经……这是一场蓄意的意外，是一场谋杀!”
　　杨清瑶的手指死死掐住男人的衣服上的布料。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是了，她想过很多理由去替他辩解，可如今听起来，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外!谋杀!她……

　　许敬恺再一次撑开她的手指，让她的手掌完完全全贴在自己心口，好像只有这样，他的心跳才会有温度。
　　“你的坠海也不是意外。人，我找到了，处理了。他背后的人是张振齐，和周梓昂有过节，但他要置你于死地，却是因为白玉璃。但我目前找不到证据这件事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他只是谁的棋子……”
　　“我和白玉璃的绯闻是假的，我的这里只有你。”他抓着她的手在自己的心口狠狠拍了两下。
　　“对不起。不管说多少次对不起，给你造成的伤害都无法弥补。”
　　“不为我，想想你的父母，他们含冤而死，死的还另有蹊跷，你……的腿，站起来，一定可以的!我，我们一起，我陪着你，这一次我在你前面，你回头就有我，我不会什么都不说清楚就离开，不会留下你一个人面对一切危险与痛苦。”
　　“婉婉，对不起。”440个日夜，每一分每一秒，都对不起。
　　我的无能为力没有给你一个依靠，对不起。
　　我现在做到了，你却不再信任我能给你依靠，对不起。
　　我自私，我做不到松开你的手只是看着你，我想陪着你，牵着你，拥抱你……对不起。
　　……

　　杨清瑶的一颗心砰砰跳着。她右手麻了，被那颗更强烈跳动的心脏震的，烫的!
　　可是……对不起还来得及吗？
　　许敬恺的话让她差点撑不下去。他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他还知道许多她不知道的事。
　　多可笑啊，听起来像是谁都没有错，他们应该互相依靠，互相信任，互相理解的。
　　但……

　　“说这些有用吗？”
　　“孩子？你还知道有个孩子呢!孩子的事你有什么对不起的，是我保不住的，再说，我还不一定想要呢。这个孩子怎么来的？想想我都害怕。”
　　“我父母的死另有隐情？证据呢？能公开吗？他们能沉冤昭雪吗？不……谁都知道是你替天行道啊!”
　　“你和白玉璃什么关系和我有关吗？我……结婚了。早就结婚了，比和你约定的日子还早呢，我迫不及待的结婚了!”
　　“我的腿？你又从哪里得知的没问题？调查我？那不好意思了，让你失望了。我的腿我比谁都清楚，不可能了，一点力气也没有，不管怎么复健，没力气就是没力气，肌肉没有萎缩没有变成一堆白骨我都谢天谢地了，我拿什么站起来？”
　　“你也看到了，我连撑着地板坐直了身子都那么困难，站起来？我不想站起来？!我甚至希望那个恶心的变态狠狠踩碎我的骨头我能感觉到疼痛!起码……起码我还知道自己有一双腿!站起来!我比谁都想站起来!站起来起码我还有死的力气!”

　　杨清瑶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眼睛使劲闭着，因为太过用力，纤长卷翘的睫毛像被秋风扫过的蒲草一般毫无招架的抖动着，眼泪一颗颗地滑落，顺着下巴尖砸在手背上。贝壳一般的整齐小牙死死的咬住下唇，咬合处透出了青白的颜色。她的淡漠疏离，她的拒绝愤怒是那么的明显。
　　“……别费心了，许先生。我是个废人，是别人的妻子。”
　　像是用尽最后力气在岸边挣扎的鱼，杨清瑶胸口剧烈起伏，可怎么也无法把空气送进肺里。她要窒息了，不知是痛还是别的什么。

　　“你不是废人。不是别人的妻子。”
　　许敬恺沉默良久，松开了杨清瑶的手腕，跌坐在床尾。
　　窗外的街景华丽热闹，他的心痛的一片清冷落寞。

　　“嘁……”杨清瑶拂去脸颊上的泪水，轻嗤一声。她身子向前探了探，抓过床头柜上的纸巾盒，又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倒在纸巾上。
　　“我为什么不是呢？我是谁和你有关吗？”她看着许敬恺，浅浅地勾起了唇角。她一点点用纸巾擦拭自己的右肩肩头，随着她的用力擦拭，光洁的肩头上露出深深浅浅的咬痕，面积不大，却密密麻麻。
　　“看着我，许敬恺你看着我！”她抓着许敬恺的手，放在自己的右肩上。
　　“这是我和我老公的情趣，去不掉的，你敢看吗？你觉得刺激吗？我朝三暮四，薄情寡义，放荡不要脸呢！”
　　许敬恺目眶眦裂，一颗心沉底在那岩浆里，成灰成烟！
　　不等他反应，杨清瑶两只手抓住他的大掌按在自己的腿上，“你摸摸看，看我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敏感，嗯？你看看我还有没有一点知觉？”说着她自己狠狠掐住自己的大腿，咬着牙拼命掐着，雪白的皮肤立刻红了大片甚至渗出密密的血点。
　　“怎么样都没知觉，不是废人是什么？”
　　“你的婉婉早就死了，死在旧金山湾。现在在你面前的是Jason Wateston的妻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就这样不好吗？不打扰彼此不好吗？你爱和谁订婚就和谁订婚，我做我的梦不好吗？”
　　“许敬恺，你放过我吧。”
　　“以前的事和我无关，你和我无关，非要让我回忆过去，是要逼死我吗？!”
　　“你……放过自己，不好吗!”杨清瑶拔高声调，喊出最后一句话，整个人埋在靠枕里大口喘气，默默流泪。

　　靠枕里传来她断断续续又哽咽着闷闷的声音：“你为我活着做什么？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我对不起我的父母，对不起萧北北，对不起柳婷婷，对不起刘雅言，对不起叶菲，对不起Jason……唯独没有对不起你！但我身边只会有Jason了，我不能再对不起他……你走吧，走吧……”
　　……

　　再一次相遇，她变了，从外到内都变了。
　　但唯一不变的是无论何时的遇见，她都让他甘之如饴，不管不顾的想要沉沦其中。
　　许敬恺闭上眼睛，努力把她的话清除。他清楚地知道，一旦情绪失控，一旦暴躁，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又会再一次消失!
　　她居然会认为自己对不起Jason？!
　　为什么？

　　许敬恺的每一寸筋骨都在咯咯作响。她的话好比经验老道的外科医生的手术刀，精准无误地切断了他紧绷的每一条神经!
　　是，他是想过慢慢来，是想过给她足够时间……可他妈的她居然会觉得对不起那个人!那谁又对得起她!
　　许敬恺忍着体内沸腾翻涌的血液，他一个翻身跨上了柔软的大床，将杨清瑶直接从床头捞起，放在自己腿上。他掐着她的下巴，手指簌簌抖动，他红着眼看着那个拼命想要躲开他的女人，深吸一口气狠狠地吻上了她!他一只手禁锢住杨清瑶的两只手腕，一只手绕到她身后，拉开拉链在她的后背温柔又留恋地用力抚摸着……
　　直到他触碰到一条凸起的伤疤，他知道她受了伤，但他没想到她那如杏仁豆腐的皮肤上会留下这般触目惊心，仅仅是用手碰一碰就知道有多么惨烈的疤！他颤抖着呼吸瞪大了眼睛看了过去。

　　两朵彼岸花魅惑妖冶地绽放在她柔嫩细滑的背心，侧腰……遮挡那可怕的伤口。
　　许敬恺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凿了个对穿，胸前冰凉，背心滚烫！他一遍遍抚摸着那可怖的伤痕，懊悔，心疼，愤怒，悲伤……无数情绪将他笔挺的脊背压的生疼，重重埋在她的颈窝，声音沙哑沉闷地说：
　　“吻，熟悉吗？”
　　“抚摸，熟悉吗？”
　　他撑着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双溃不成军，被眼泪冲刷成一片凌乱汪洋的眼睛，圈着浑身因为害怕而颤栗不止还不忘挣扎逃离的她，发出穿破黑夜的嘶吼……
　　“Jason的眼睛，熟悉吗!找一个像我的人就是你说的新的开始吗!”
　　“婉婉!你好糊涂!你对不起他什么!”
　　许敬恺一点点替她整理好衣服，把人重新揽入怀中。
　　他哭着哭着笑了。
　　“老公？谁是你老公？是因为同情他？还是因为他像我!”
　　许敬恺的话像是一片白芒冲破了杨清瑶的大脑！

　　是啊!第一次见到Jason笑着挥手，她觉得熟悉……是因为像他!
　　在自己混混沌沌发烧的时候，因为他像他，所以她竟然把他当作是回来的他，对Jason说了“抱抱”……
　　在她最低迷的日子里，好多次误以为他是他!
　　不…不可能!
　　世界那么大，为什么绕来绕去，她一定非要他!
　　不，不一样!原来是这样!她恨怎么也走不出他的世界的自己，更为替自己默默付出的Jason感到寒心!因她而寒心！

　　她才说了，要试着接受。
　　可是，她下定的这个决心的时候，真的是全因为感激？真的没有因为他们之间有那么一些像？
　　“不…不…我结婚了，我…我有老公了。你…你放手!放手!!!”杨清瑶不敢在想下去，她觉得自己卑鄙可耻到了极点!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利用一个人的真心更可恶的事了，也没有比把一个人当作另一个人的替身从他身上找安慰更恶毒的事了!

　　“老公？绿了他又如何!”男人看着她几乎崩溃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
　　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只说了四个字：“放他过来。”
　　他今天说的已经够多了，再说下去她会承受不住。
　　婉婉为什么会坚信自己的腿废了，为什么复健不起作用？为什么会对Jason有那么深的愧疚？他查到的还不够！
　　他可以轻松地杀Jason在她心里的样子，他却不能把她再一次活生生地推倒绝望的悬崖边上。甚至……他不能要Jason的命!

　　既然她无法亲眼看清Jason是什么人，那这种事就他来做。
　　许敬恺替她裹好披肩，替她把乱了的头发整理整齐，端了一杯温水塞到她手上。他静静地又狠狠地看着她，生怕一个眨眼她又消失了。
　　他说：“画我收下了，谢谢你。生日快乐，婉婉。”谢谢你到最后一刻，无论是因为什么，还将我留在你的画纸上。他隔着衬衣，攥紧里贴身的链子上拴着的戒指……一对戒指。
　　为她准备的戒指，不知道何时才能送出去的戒指。
　　……

　　Jason是冲进这件私人套房的，力道之大，导致厚重的大门重重的摔在墙上，墙壁都颤了一下。这一声巨响，却惊不醒屋内一坐一站的两个人。

　　Jason脸色苍白，他戒备地看着许敬恺，这个男人让人把他困在房间却一直没有露面，他到底想做什么!他……知道了什么？
　　顾不得多想，Jason推开许敬恺，趴在床边紧紧握住杨清瑶的手……即便这样，他还是不敢轻易抱着她!他心里滚过一排排冰凉的细刺。

　　“Roxy，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大概是跑的太急，精心打理过的发丝都乱了
　　而刚刚还一脸失魂落魄又紧张害怕惶恐的杨清瑶竟然一瞬间放松了下来，神色柔和的不像话。她一只手轻轻拍了拍Jason的手背，控制着声音里的颤抖：“没事，不要紧。刚好这位先生路过相救。”温柔含笑的表情，让床尾的许敬恺一瞬间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那温柔的能把人骨头都化成水的表情，他想了440个日夜的笑靥，终于，又见到了。
　　却不是对着他……

　　杨清瑶是真的没有办法在这里再待下去了，许敬恺的这一晚的话每一句都足以“诛心”。她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笑，她看着Jason，声音很小却足以让房间里的三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老公，我累了，带我回家吧。”她的声音委屈害怕中带着深深的倦意和无力。
　　可落在半跪在床前的Jason耳中，竟然有几分又软又糯令人浑身酥麻的错觉!他愣了半晌才拼命地点头，忙不迭地连连道：“好，好，回家。”
　　这一声，是他和她之间前所未有的亲密，虽然他心里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今日，若不是因为这个男人在面前，这句“老公”大概是没有机会听到她说出口的。
　　所以就算是个梦，就算是在演戏，他还是觉得好甜，好美，心里被一汪春水填的满满的，像是旧金山午后微凉的空气被和煦的暖日渐渐染上了温度，不知不觉将人包裹的紧紧实实，沉浸其中而不知今夕何日。带着惊讶的心满意足，足以吞噬了这颗寂寞的灵魂……

　　Jason的心情很复杂。以前的她，眼睛里只有他，心里也只有他。甚至是现在，尽管Jason刻意去忽略，但是不可否认，就算发生了那么多事，就算因为那个人的缘故她家破人亡，甚至被人凌虐坠海差点成了孤魂野鬼。可是，若不是因为心里还有他，她不会……叫他这一声“老公”。
　　……

　　许敬恺怒极反笑。老公？一遍遍的喊不够了是吧？!回家？!回他妈姥姥家!
　　许敬恺用仅剩的理智克制着自己，可眼前这两个人还真是肆无忌惮地做戏拿他是死的吗!
　　许敬恺抬手，一颗颗解开西装的纽扣，一手拽下外套狠狠地砸在地上。他只觉得浑身如火烧，如同火山迸发前冒着滋滋蒸汽，厚云压顶，他攥紧的拳头，跳动的青筋都在叫嚣……他死死盯着Jason，抬手摸了摸自己短短的扎手发茬，手心是陌生的刺痒，脸上却是漫不经心又轻蔑至极的嘲笑：“你…不心虚吗？”
　　Jason周身一凛，不仅是许敬恺浑身散发的黑冷之气，凶狠，野蛮，愤怒滔天!更是因为他极其意味深长的“心虚”二字！

　　Jason说不上自己在想什么，或许他脑袋里早就一片空白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摸向腰间。如果会让她恨他，他情愿是从这一刻开始……
　　Jason身后的杨清瑶立刻注意到Jason下意识的动作，她在清楚不过他要做什么!杨清瑶几乎是扑向Jason的腰间，死死抱着他。她急切地说：“回家吧，回家!”
　　可那是恳求他收手！因为她的手指死死压着他的……腰间是空的!

　　是啊，被许敬恺的人带走了自然是要搜身的。他忘了，她不知道……可她还是怕他杀了那个男人……Jason苦笑着，转身抱起杨清瑶。她紧紧闭着眼睛在他怀中冰冷地颤抖。
　　许敬恺上前一步，笑着看着Jason，目光从他脸上剜过，又温柔地落在杨清瑶的侧脸上。
　　很好，这样亲密的动作，她下意识的反应却不是靠在他怀里……两个人……假结婚也该结束了!
　　许敬恺在Jason耳侧笑着咬牙道：“别再动歪心思，如果不是看在Frank对婉婉有用，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不动你？离她远点，你的帐，该清了……”
　　他放他们走。因为Frank能帮她改头换面，能让她以新的身份重回这个世界。因为他要找到婉婉对Jason这种扭曲的感情症结所在，还有……

　　“对了，婉婉，有一份生日礼物忘了送给你。”许敬恺让开拦在二人面前的路，微微弯腰，贴在杨清瑶的耳朵上，沉声道：“萧北北的事，不是意外，是蓄意谋杀。还有……他还活着。”
　　许敬恺这是彻底不让Jason好过!他们之间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了缓和，偏偏他要在他们之间加上那么多的人和事!Jason一个侧身将瞪大眼睛看向许敬恺的杨清瑶背对着他。
　　那一瞬间，Jason的眸子里腾起杀意。
　　……

　　房间里归于平静，比没有人还要安静。气压低的可怕。
　　“少坤，三件事。”叫少坤的保镖上前垂眸。
　　“给MCG的那个女人一把安眠药，不死就丢到流浪汉扎堆的地方去。告诉画廊老板，要吃官司还是要MONA。”
　　“第二，婉婉的孩子，在坠海之前就没了。是怎么没的？”
　　“第三，联系Frank，说竞选的事，我有意和他合作。”

　　“Boss，那些照片是叶菲发的，杨小姐以前的室友。白少重新分析那些数据，最后查到了杨小姐住院的那家医院，根据病历来看，孩子六周大就已经流产了，直接原因是外力撞击，当然，孩子本身因为杨小姐身体原因发育就不太好。她……应该不知道自己怀孕，吃了很多抗生素，退烧药，还有……安眠药，甚至酗酒。”
　　“江哥刚查到，外力撞击是魏川巡做的。有恢复的监控，您……看吗？”

　　少坤的每一句话让他的心下沉一份……真稀奇，沉到谷底竟然还能往地心扑腾啊!许敬恺闭着眼睛，打手有些焦躁地在他的圆寸上搓着，浓密的睫毛轻轻抖动……
　　她遭受的痛苦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多的多！孩子……腰上……每一处他都恨不得去代为承受，可是时间却不给他机会，似乎，她也不给他机会了……

　　她剪去头发，他也剪了。
　　可她不要马蹄莲，只要曼珠沙华了。
　　他把自己活成了她，她却不要他了。
　　许敬恺睁开眼，站起身来看向身后的人，声音清冷深沉：“把安达找来，让他想办法把她的婚姻作废。另外……叶菲不用处理掉，让她求什么都不得就可以了。”
　　叶菲，千不该万不该，用如此断章取义的办法抹黑婉婉，她叶菲的遭遇是可怜了些，可这个世界谁又不是可怜人？

　　他不可怜吗？他要在他最爱的女人面前装一个圣人！要看着他们的亲密，要听着那一声声“老公”，要承受她对另一个男人的依赖！他嫉妒，他发狂！
　　他可怜吗？一切的原罪都在自己身上，活该啊！他不是没有想过，若是她能幸福，爱上别人就爱上了，要结婚就结婚吧，他只要守着她，把那份孤独炙热的爱压在心底直到带进坟墓都可以。
　　可是现在，不可能了。

　　夜幕深沉，街灯疏朗，车窗上印出自己朦朦胧胧的影子。许敬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在车窗上划了划那双眼睛……和Jason十分相似的眼睛，却因为带着不同的神采而天壤地别。如今，这忧郁颓废的样子，倒是越发的像了……
　　……

　　Jason带着杨清瑶在酒店后门的卡座里坐了一会儿，杨清瑶连续喝了两瓶巴黎水才堪堪缓过劲来。她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对不起。”
　　对不起的太多了。

　　明知道今天会见到那个人，她还是来了。
　　明知道那声“老公”，是多么可笑可耻，她还是叫了。
　　明明要Jason带她离开，可她还是忍不住从余光里，再偷偷地看了他一眼。
　　最最对不起的，还是那个人的一句话——Jason像他。
　　像吗？也就那双眼睛是像的，可也就是这双眼睛，让杨清瑶不再有勇气看向Jason，她觉得自己罪恶至极，因为那个男人的一句话，她开始怀疑自己尝试接受Jason的动机并不那么单纯。

　　她脑子里很乱，她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分不清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是，父母的冤情另有蹊跷，萧北北还活着，她答应了画廊老板要签约……
　　她活下去的理由一下变得如此充沛，所以，更对不起Jason！

　　“Roxy，一切都过去了。你是Roxy，独一无二的Roxy，你是MONA新签约的画家，你有自己的人生。人生，不能回头。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说过，我是心甘情愿的，所以没有什么可对不起的。”Jason抿了抿唇，“向前看，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向前看，她对不起的人已经太多，不能对不起Jason了！
　　Jason的话像是唤起了她某种记忆，那些阴暗潮湿破败不堪的经历，是Jason陪着她一路走来的。
　　……

　　杨清瑶没想到酒会已经结束了，画廊老板还在门口等她。
　　她态度十分诚恳地道过谦，老板表示没有关系，是他自己害怕如此难得的人才被人挖走了，所以才一直等着今天非要先签下合约才敢放心回家睡觉。

　　老板是个很会经营氛围的人，杨清瑶当下便签了合约，毕竟合约事先发到过她的邮箱，她有看过，她还乱着呢，所以并没有细细翻看这份纸质合约。
　　签完约，道过别，Jason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10：40，很晚了，Frank和Ann还在家准备生日宴，于是发动了风之子风驰电掣地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看着二人离开，画廊老板赶紧打了电话，态度从一开始的冠冕堂皇变得毕恭毕敬起来：“许先生，资料已经签好了。”
　　电话那头，许敬恺点点头，挂了电话。心里默默道：“婉婉，生日快乐。”
　　这一刻起，MONA是杨清瑶的了，后续的手续他都会办好，这是一份他无法当面送出的礼物，也是一份可以“光明正大”与她产生交集的礼物。
　　这份“礼物”里还有一份他的心思，比起不敢当面送给她，这份“心思”甚至算得上卑鄙无耻了。

　　“少坤，婉婉已经在离婚申请书上签名了，拿给安达，让他好好准备。”
　　“Boss，什么时候提交法院开庭？”少坤是个话少的，但他身边的阿七就是个相对活泛的人物了。他内心最喜欢这种吊打虐渣的戏码，一时没忍住多言了。阿七有些忐忑地看向自家Boss，后知后觉地冷汗连连。
　　“不急，让Jason亲自送去法院，才更有意思，不是吗？”让他亲口承认这是一段无效婚姻，让事实证明这是一段无效婚姻，让这段无效婚姻永远被消散在时间的洪流之中……
　　他和她之间才没有“世俗”的这一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