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春风》鱼缸儿

80、Queen Ann

　　事情要从杨清瑶和Jason坠海的前四个小时说起。

　　6月7日，Frank爱妻的生日。
　　K6的创立人，前首脑Frank，如今早已是成功商人和政客。这天Frank Wateston命人去私人码头将他准备给妻子的生日礼物——一艘以爱妻名字命名的游艇，用红玫瑰上上下下装扮一遍。

　　六十有三的Frank简直是一个过去被帮派事务耽误，如今被政务拖后腿的时尚先生。欧美人的五官在先天上就要比亚洲人深邃很多，尤其是Frank，十分立体的五官似乎格外受到岁月的优待。让他这个直到年过半百才遇到真爱的男人，和小他十五岁的妻子站在一起竟然般配的很，尽管一个欧美面孔一个华人面孔，可耐不住一个英挺一个妍姿艳质。
　　年岁唯一留在他身上的印记，便是阅历和气质的沉淀了，哪怕Frank下巴上的胡髯夹杂了不少灰白色，可整齐清爽的胡髯并没有让Frank显出一丝一毫的老态。
　　Frank对妻子是宠爱到极致的，虽然周边乃至以前帮会里曾有不少人对他们这位首脑夫人的身份和来历有所诟病，可Frank冲冠一怒为红颜，直接要了带头散播谣言的人的命。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对这位“夫人”有所微词了。

　　这天，Frank见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便去了自家庭院里亲自邀请了正在插花的妻子Ann一同前往他为她准备的生日晚宴。40有余的Ann大概心里一直住着个十八九的少女，她爱浪漫的生活，也愿意把生活过成诗。
　　Ann的浪漫和对生活细致美好的追求，让Frank看惯世间无常的心也跟着软了起来。以前，他觉得权利就是全部，现在觉得和自己爱的人过过田园生活，身心契合，有个伴儿还是那种共同经历生死的伴儿，才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值得守护的事。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这样的生活更能打动Frank的心的事情了。

　　Frank是真心把Ann当成小姑娘来宠的，他用一条粉色的丝带轻轻遮住了Ann的眼睛，一路把车开到了私人码头，下车的时候竟然一个打横就把Ann公主抱着走向了游艇。他爱她，爱她的一切，以至于他毫不在意自己的年龄和曾经身受重伤导致身体并不如看着那般硬朗。也许如他所言，和Ann在一起，仿佛重活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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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urprise！”Frank温柔地拽掉丝带，笑容绅士又灿烂，但他深邃的眸子里到底还是露出了一丝紧张和期待。就像刚谈恋爱的毛头小伙子似的，想方设法讨女孩子欢心，期待女孩会给与怎样的反应——是否会感动，是否会惊喜。

　　“游艇？”
　　显然，眼前的游艇已经超过了一般意义的“游艇”概念。Ann没有激动，没有热泪盈眶，因为对于物质的东西，她从来没有实感，她要的永远是物质背后的意义。所以说，Ann这样的女人，一般男人是无法支撑的。
　　试问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是纯粹为了浪漫理想而活着？又多少人为了一口面包不得不勤勤恳恳一辈子？

　　“祝我的女王生日快乐。”Frank自然知道一艘游艇哪怕再少见再贵，也很难打动Ann。他不动声色地站在Ann的身后环抱着她的肩膀，右手抓起Ann的右手，指向了游艇的侧前方——大概是长年累月的“职业”习惯，此刻Frank的手绷的笔直，带着Ann胳膊的姿势像极了射击场里打把的样子。
　　“Queen Ann”，游艇的名字。名字旁边还点缀了两束她最爱的铃兰。
　　这礼物，是费了心思的，单单是这两束铃兰就足以打动Ann那颗有所束缚的心——他记得她每一个爱好。

　　Ann不知道的是这艘游艇和著名的日蚀号一模一样，造价高达数亿美金。这艘Queen Ann除了配备奢华的用泳池，专门给Ann打造了SPA和电影院等让女人消遣的私人空间之外，游艇上所有的窗户用的都是防弹玻璃，每个房间都用了装甲钢板。尤其是主人的套房，做了格外的防弹防火措施。
　　另外，游艇专门安置了两个直升机停机坪，甚至安装了导弹防御系统！除了这些硬件足够让人“心安”之外，随行登船的还有一部分K6的骨干人员。当然，他们今天的职责只有一个——安保，而他们登船凭的是“旧情”，而非“工作”。

　　Ann是不懂这些的，Frank也不需要让她懂。他只需要让她知道，和他在一起很安全，他们有平平安安和浪漫的以后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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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航在Ann的生日这天下午，他们要去看旧金山湾最美浪漫的粉色夕阳。
　　航线一路向西，预计在旧金山湾消遣整个从日落到夜幕——浩瀚的苍穹之下，旧金山湾美好的夜景和礼花是今天的重头戏。

　　游艇开的很慢，像是随波逐流。两个人品着美酒，讨论着哪种奶酪配哪种酒，讨论着什么酒配什么杯……时间飞逝，夜幕不知不觉就笼罩了天地。
　　Ann蜷缩在Frank的怀里，两个人看着巨幕播放的老电影《魂断蓝桥》……整个世界都安静的很，只有Ann随着剧情偶尔发出的叹息和啜泣声，Frank心里又软又疼，不自觉地紧了紧抱着女人的怀抱。
　　还有五分钟就是夜里12点了。
　　人们总是喜欢把这个时间节点过的意义非凡，仿佛是时间见证了自己的经历一般。谁都不能免俗，大概是爱极了一个人，总是想把最好的都给她/他。

　　Frank吻了吻微醺的Ann，用说的勉强还算流畅的中文道：“走，我们去看今晚最大的惊喜。”他轻轻搂着这个娉婷袅娜的女人向甲板走去，Frank还细心的准备了一条奢华的羊绒披肩给Ann随手披在身后……果不其然，披肩上也有小小的定制刺绣，两束铃兰和Ann的名字。

　　当十二点的指针并在一起的时候，金门大桥的后方绽放起足以照亮天际的烟火，都是明媚的红色紫色蓝色，是Ann喜欢的浓烈又艳丽的暖色。各式各样的烟花震耳欲聋，把Ann的心也震的细细碎碎的抽动。她垂眸抚摸披肩一角的刺绣，看着海水倒影出来的绝美烟花，感动又知足地靠在Frank的肩膀上。
　　此生，足以，她想。
　　曾经，她也犹豫过，是不是自己追求的生活状态和这个社会格格不入。都说她这一辈子在做梦，一脑子的空想主义，人哪能把理想和浪漫当饭吃？听得多了，麻木了，有时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她问过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从而错过生命中原本应该顺应，应该承受的太多人和事。结果没想到一场意外，她遇到了一个真的能把自己带往理想国的男人。
　　Ann闭了闭眼，眼角滑过一行晶莹的泪水。有感动，有愧疚，有知足，有抱歉……太多太多的情绪，沉沦在喧嚣的烟火盛世之中，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注定是要和过去说再见的，哪怕心里有千万个对不起，能不去打扰，才是最后的补偿。可是，如今的幸福，她牺牲的不是她一个人……心里的对不起，总是难熬的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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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olly Shit！”下层甲板一阵骚乱打断了此时此刻的温情，Frank面露不悦，眼中也聚起了一丝温怒的危险之气。
　　Ann虽然和Frank生活了许久，也清楚明白Frank现在做的是什么有头有脸的行当，但Frank有意回避的过去，她不是不知道的——意外几乎是每日最常打交道的事情。Ann的手心还是沁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不自觉地抓紧了Frank的小臂。
　　Frank对着上船的副手一个叫鬼K的华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因为自己的妻子是中国人的关系，Frank这次特意带了一个华人副手上船——尽管鬼K一口粤语，说着极烂的普通话，可毕竟都是中国人，所以Ann也愿意和鬼K说话。因着这一层关系，那些年Frank暗中七拐八绕的给了鬼K不少露脸的机会，这也一度让不少人眼红。

　　鬼K恭恭敬敬的上了四层甲板，十分有眼色地鞠了个躬，在Frank开口之前便主动交代了楼下骚乱的原因。
　　“Frank先生，夫人。刚刚我们的船员发现海中有不明的漂浮物，为了不影响航线安全，正准备清理，结果打捞人员说是……人。”
　　“人戴头盔，不会是自杀。旧金山湾位置敏感，是我们的核心腹地，我担心是自己人在水中，于是擅自做主将人打捞上来。”
　　“是一名少女，受了极重的伤，又泡在旧金山湾这要命的海水里……但人还一息尚存。人已经捞上来了，不知……”

　　“你还知道自作主张？！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做‘节外生枝’，你懂什么意思吗？晦气！”Frank再是冠冕堂皇地经营正面形象，那也不是随时随地发善心的好人。尤其是在Ann生日的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简直破坏气氛！
　　“Frank，中国还有一句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个女孩子能被我们遇见也是一种缘分，我们去看看好不好？”Ann抓着Frank的手臂，声音轻柔把暖黄的灯光都衬得黯淡了。

　　Ann是富有同情心的，尤其是对孩子的事情。她这辈子都在做梦，等到梦实现了，才发现自己的梦，是用一个孩子的一生为代价，这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
　　Frank咬了咬腮帮，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冷眼看着鬼K说：“把人安置到一楼客房，叫随行的医生过去。”
　　Ann都开口了，Frank自然不会驳了她的面子，毕竟这么些年，Ann很少开口求他什么事情，Ann今天的敏感脆弱他不是没看见，看见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鬼K领命之后便用对讲机向楼下的人做了简要的嘱咐和安排，而后先一步下到一楼甲板坐镇主持局面。毕竟，如果那个他自作主张的女孩要是在Frank夫妇下来之前断了气，那才真是触了Frank的逆鳞，坏了他精心给夫人准备的生日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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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nn见到这个女孩儿的时候，女孩儿整个人被后背朝上趴放在了床上，随行的医生眉头紧锁，做着力所能及的各项检查。
　　Ann的情绪波动很大，不仅是因为这女孩儿堪堪露出的侧脸太美了，美的哪怕受一点伤都会觉得这个世界残忍。何况，这个只有十八九的女孩伤的极其严重，一身湿淋淋的狼狈，仿佛已经死亡了……
　　她情绪波动的原因更是因为这孩子，是中国人，闭着眼睛眼尾上挑的模样，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如果有父母在身边，这本该灿烂若夏花的年纪，怎么会经历如此可怕的事情？那么他呢？那个被她狠狠伤过的孩子呢？如今过的是什么样？

　　“Frank先生，夫人，这位小姐的伤……右侧肋骨断了三根，有没有位移伤到内脏需要送往医院拍片才能确定，头部有严重的撞击伤，腿部软组织挫伤。不过最致命的是低温冻伤对内脏的损耗，以及……以及……”医生有些吞吞吐吐不知道说出接下来的事实会不会刺激到他家夫人那慈悲又多愁善感的小心脏。
　　“有话不说是觉得舌头多余了？”Frank显然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在这关心一个无关紧要还坏了今日Ann生日惊喜的人。
　　医生一哆嗦，赶紧低着头快速说到：“这位小姐的脊椎也严重骨折了，之前遭受了重创，可能坠海时候撞上了礁石发生了二次损伤，脊椎骨折如果伤及脊髓，这为小姐如果救回来怕也是个废人。况且，低温冻害损伤极大，救回来的可能……千分之一。”

　　“救人！必须要救！”Ann抓着Frank的手臂，说的急迫又果决。必须救，千分之一也要救，废了也要救！她……一点也不像他，可总让Ann会疯了似的想起他！甚至会觉得她的眼尾像，她安静的样子像，她……不想理会这个世界的样子，最像！
　　Frank搂住Ann的肩膀，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房门又被鬼K敲响，Frank额角青筋跳了跳。
　　“什么事！”看到鬼K面露惊色，Frank更是不满了。
　　“Frank先生，又捞起了一个人！是……是……Jason， Jason Wu！”鬼K当然知道Jason是谁，那是对Frank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的人，是个整个K6都需要特殊对待的人。
　　“什么！人在哪！”Frank眼中不见了不耐烦，他的语调不自觉地高了几分，同样震惊的还有Ann。
　　“Jason？难道他也坠海了？！”居然在烟花盛世的旧金山湾一连捞上来两个人，换谁也想不到。

　　一男一女在相同的海域前后脚被人打捞起来，二人是什么关系Frank已经不必再去猜测！他迅速命医疗团队的人好生救治，游艇即刻回程！
　　靠港后，原地候命的救护车马不停蹄地把这二人送往旧金山最大的私立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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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上。
　　Jason嘴唇乌青，脸色惨白。情况比那个女孩好一些，起码没有明显的外伤。只有脚踝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伤口外翻，露出白骨，就算这样，也比那个女孩后背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好上许多。
　　Ann一想起撩开薄被时，那个女孩的后背上，有一道从右侧腰窝一直延伸到后背正中央的伤痕，深可见骨，令人胆寒。在水里泡了太久，皮肉外翻的厉害，最外层的皮肉都失去了血色，惨白如同死肉一般。一想到Jason昏迷，和他可能一起的女孩子几乎失去了生命体征……Ann的心里揪的难受，嗓子眼里像是被浸满咸湿海水的棉花堵上了似的，又涩又胀的很，无法呼吸。

　　——他也跳过海……
　　那女孩儿的伤和他遮盖伤口的纹身，在同一个地方！
　　孩子，我知道迟来的道歉你不需要……可是妈妈真的知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时候的你，对这个世界绝望了吧？你……恨我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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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鱼缸儿：没错，Queen Ann参考的就是日蚀号。除了拆了一架小型潜水艇。
Ann是谁？很明了了…………
谢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