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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缘悭一面一枕槐安 ...

  •   当地时间17:00,飞机准点降落。
      靛蓝的天穹下是色彩斑斓的世界,白天与黑夜、高雅与低俗碰撞出意外的和谐。

      比如此刻,一个拾荒者佝偻着脊背从眼前路过,拖着一个破败的看不颜色的帆布包,须髯蓬松凌乱盖住那张沧桑邋遢的脸。他眼神中带着惴惴不安,动作却干脆利索,找了块空地,从帆布包里稀里哗啦的倒出一地的粉笔头。拾荒者抬头望了一眼天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地,他长长一声叹息……
      一幅神秘瑰丽的热带雨林出现在他满是老茧和污黑的手指下,出现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中,出现在那他坐着的却始终不属于他,令他无法产生归属感而心生惶恐的方寸之内。
      但他是淡然的,像是把厄运最苦的滋味尝个够,其余的便是无足挂齿的小事一桩。
      ……

      “这是安达,许氏首席法务,主导了许氏对TH和耀世的资产、债务的清理和评估。是他一直对外界释放许氏对TH的兴趣,草拟了对TH的管理构架的调查,否则耀世那边只会要的更多。”许敬程将目光从安达身上收回。
      许敬程轻易不会夸赞一个人,可在场的谁都不是白纸一张,自然是能听出其中的引荐和提点。

      眼前的年轻人,约么28岁左右,一件灰色的针织开衫,里面搭了一件一眼看上去就不普通的“普通”白T,发蜡将头发根根固定,面容很是谦和——正是许敬程口中的许氏首席法务,安达。
      安达见人三分笑,对着许敬程恭敬的点点头道:“许总客气了。”
      随即,他目光落在面色波澜不兴的许敬恺身上,脸上的笑意随之敛去,像是恢复了出厂设置一般,只剩恭敬与客气,只听他道:“小许总,一路奔波,辛苦了。”

      许敬恺自上而下地扫了一眼许氏收购案大功臣,唇角微微下垂,似乎是有什么不满,但在安达抬眼看向他的瞬间,许敬恺那下垂的唇角又恢复成往日的一条直线。
      小许总?不会当演员的律师不是好粉丝啊。许敬恺腹诽道。

      “明天是与耀世关于收购前的最后一次勾股协议修改和谈判,对于最终收购价格对方暂无异议,一切顺利的话,后天早上10:00将是许氏与耀世集团最终谈判以及文件签署。”安达坐在副驾上,转身双手将一沓文件呈给许敬程。
      他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后视镜扫过,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后轻叩着额角的男人。仅仅是这么一眼,安达立刻整理了情绪,垂眸盯着放在膝盖上的手机里的文档,恭敬又谨慎道,“不知小许总这次前来是……”
      许敬程修长的食指抬了抬鼻梁上的镜架,余光有片刻从手中文件上分离。

      “怎么,我的私事你也要过问?”许敬恺轻嗤一声,眼睛落在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的洛杉矶街景上。
      “……是我逾越了。”安达的语气里带着微不可查的郁懑,却被那公事公办的态度掩盖了。
      ……

      当许敬恺睁开双眼时,天色已经渐晚,盘根错节的道路上车辆排起长龙,没有鸣笛没有抢道,硬是挤出一片和谐的社会。
      从窗外望去,比邻的车厢内,有人在打电话,有人打开笔记本办公,有人喝着咖啡咬着吸管,有人啃着酱汁流淌的汉堡……无一例外的都是满脸的无可奈何和习以为常。

      一路南下,离旧金山是越来越远。汽车沿着1号公路的秀美风景停在了Dana Point, 一个绝美蔚蓝的海滩,即便是在夜幕笼罩下,丝毫也不影响它的美从星星点点的灯光中走来,那一波一澜都值得被记录和刻画在笔端,被世人赞叹。
      R&C酒店,耀世集团在洛杉矶最奢华的酒店之一,立于蜿蜒向太平洋的这片海角之上。金钱堆砌出的耀眼华美在这片宁静又喧嚣的海域中生出一丝自由和浪漫。浪潮涌来,是最热烈奔放的情诗,浪潮褪去,是写在泛黄信笺上的深沉思念。而能将这一切俯瞰纳入眼底的华丽宫殿……即将易主。

      许敬恺忍着越来越烈的腹痛烦躁地拉上窗前的白纱,隔绝窗外,他嗤笑:“真是一个有滋有味的‘世界’……”
      温柔暧昧的海风吹起落地的白纱,裹挟着楼下慵懒妖冶的蓝调音乐灌入耳心;私人海滩上交缠在一起享受澎湃爱情的情侣,被白纱镀上一层朦胧色彩;楼下影影绰绰的椰树虚虚实实的成为香槟,拥吻,哄闹,欢笑的背景。
      这是他不需要的“世界”。

      许敬恺一手按着腹部,一手按着额角,原本血色饱满的薄唇变得苍白,深邃的墨瞳紧闭,长睫如疲倦的鸦羽晚无力的垂下,在白皙的眼睑下倒影出一片起伏的阴影。

      许敬程刚到酒店就和耀世的团队开会去了,而悠哉哉横陈在最顶级的套房里,躺在他人功劳簿上的许敬恺却病了。
      这是一间超过300平米的套间,却没有他的心空荡,身心的折磨让许敬恺心情压抑。
      黑色大理石长台上,一排高低错落的水晶花瓶里插着白色蝴蝶兰和马蹄莲……大到房间布局小到一花一草都是这般精致昂贵——他的生活是这样,他想要的生活却不是这样。
      腹部的疼痛越来越难忍了。
      ……

      医院里,输液管里的药剂一滴一滴没入血管深处。刚经历过阑尾手术的许敬恺面无表情的躺在病床上。他是来制造偶遇的,结果偶遇到了医院里,这件事让许敬恺一时无法接受。

      “一个阑尾而已,我需要躺一周?”许敬恺盯着天花板。
      “是的,一切以您的健康为重。今天您只能进水,等您能顺利排气,通便之后,食物将过度到半流质,这个过程保守估计三到五天……”一身黑衣长裤,留着板寸的男人一字不落地重复着医嘱。
      “……够了,江小河。”许敬恺脸色阴沉愈烈,挥手示意身边的男人住口。
      “这是医嘱,恺少您可不能大意。”江小河继续殷殷嘱托,表情却是一板一眼的严肃,人格分裂一般。

      “三天,最多三天!去找个护士来!”
      “擦洗?更衣?一切以您的健康为重!您的千金之躯怎么能假以他人之手?您有什么吩咐我来就行。”江小河继续不苟言笑的无微不至。

      “……你出去,带上门!”许敬恺的声音像是随时会要炸裂的油气罐。
      “好的,我就在门外,您有事叫我,再小的声音我都能听见。”说着,江小河原地转身,带着满身石头似的肌肉走出了病房。
      许敬恺:“……”

      “你病的真是时候。”不知何时,许敬程进了房间。门外随即响起一声响亮的“许总好。”
      许敬程闭了闭眼,思忖着还是锁上了房门。
      “你什么时候把江小河弄来的?”许敬恺死死盯着许敬程。
      “同一航班一起来的,他主动请命,我也不好拒绝。毕竟你这身娇肉贵的,出门不带保镖就算我同意,你们许董也不同意啊。”话音刚落,许敬程的手机铃声突然作响,只见他慢条斯理的拿出手机,面上是他一贯的优雅从容。
      “……你可真行!”许敬恺磨牙。

      许敬程并没有接听电话,而是在电话铃声响到第六下的时候,抬手将电话挂断。
      并时,他的语气里是纹丝不动的温柔,甚至面色温润依旧,他垂眸挽唇道:“嗯,毕竟躺在床上起不来的不是我,看来,江小河不放心你也是有道理的。”
      可暗地里,他按在挂断键上的拇指却久久无法抬起,泛出可怕的青白——如被巨蟒缠绕到窒息的生命,舍弃挣扎,唯有簌簌的颤栗。
      即便如此,那多年来练就的“本能”依旧不忘让他在内心浪涛翻天的时候,不显丝毫端倪。

      许敬恺未察,心里兀自感慨——果然常年不用江小河是对的。他叹了口气:“江小河说我要住院一周?”
      许敬程温声道:“嗯。明天的签约你要缺席了,真遗憾。”
      “嗯?你就嗯?!你是不是忘了7号是什么日子?”许敬恺那平静的眼底终于有了裂痕,虽然隐忍,但有些东西太过深刻,藏不住的,也演不了。

      “……没忘。”许敬程摘下眼镜迎着窗外明媚阳光,他停了片刻转身离开,在门口顿住,留下一个挺拔紧绷的背影。
      良久,他出了声:“6号走,到北京7号,来得及。”许敬程背对着阳光,似乎就在这一刻,许敬恺从他的的背影里看出一种紧绷后突然的松弛,是那种骄阳也暖不透的孤凉和悬浮。只闻从阴影里传来有些低哑的声音,“……20年了,你还能记得请她的样子吗?”

      才九月初,窗外已经开始酝酿荒野的序曲,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1】。
      是啊,20年了,“你还记得清她的样子吗?”许敬恺不记得了。正如白昼终会被夜色吞没,所谓的永恒也终将葬于时间的洪荒之中。人去貌成空,曾经慈祥怜爱的笑靥早已看不清模样,唯独那湿漉漉的如同能泛出露水的双眸被一刀一锉刻进骨血里,烙的滚烫而深刻。
      ……

      白白的薄纱在仲夏傍晚的海风中轻舞,兄弟俩枕着母亲的腿上,一边一个,像极了两只温顺的小猫。母亲温柔地讲着英文绘本,好听的声音比窗外的风铃还要悦耳,兄弟俩就这样静静的听着,随着故事的情节带入,两人你一下我一下的在母亲膝边互相比划起来,似撒娇,似贪恋,枕着那带着温度的膝盖谁都不愿先抬起头离开……
      两个人就这样懒懒的打闹着。把画面尽收眼底的母亲笑得满足,满足到眼里噙着幸福的泪,在兄弟俩的额前各自印上一个带着柔暖和香气的吻,大手牵着两只小手,将前一刻还在争执的小手紧紧交叠在一起。
      ——“宝贝,你们是兄弟,是手足,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要相爱相扶相伴过这一生。”
      ——“你们会长大,我们会老去,你们牵着手,龙潭虎穴不足为惧,富足荣光只在朝夕。”

      小小的许敬恺懵懂地抬头,正迎上母亲垂下的眼眸,双眸深黑晶莹,笑靥如春风,花开十里。
      那时的他听不懂什么“相扶相伴”,也听不懂“龙潭虎穴”和“富足荣光”,他只知道的母亲是天下最好的母亲,是天下最温柔的人,像又软又白的茉莉花。
      后来,他才明白,这是那个赋予他生命的女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叮嘱。

      那是那个淡如菊,柔如水的女人留在世上最后的嘱咐和希冀,许敬程当然不会忘记。那个时候他也是活的轻松自在的,没有任何烦忧,窝在女人的怀中插科打诨肆无忌惮……
      那时果树枝头沉,那时笑声满庭院,那时就连许廷瑞也有和风细雨的笑容。守着娇妻稚子,把风雨挡在外头。
      那时,还有紧紧握住的两只小手……
      ……

      “能下地了就回吧。”许敬程看着窗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从裤袋里摸出烟盒。
      咫尺江山分楚越。梦断销魂,应是音尘绝【1】。

      一座看不见的绵绵青山,将母子分隔20年,悬目相望,终是望穿秋水,任凭云卷云舒,日出日落,冬夏往复。
      而所谓的“缘”,也在这咫尺之间生生搁浅。或许,迟来的幸福才能被称之为幸运吧。
      “这一面是见不上了。”许敬恺心中有些遗憾,但很快便散了去。

      一刹那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
      然则,缘悭一面,一枕槐安。

      ……

      9月1日,旧金山。
      高楼栉比,街道起伏,铛铛车(有轨观光电车)载着观光客朝着海岸线欢腾而去。精英们因着与东岸的3小时时差不得不迎着潮渌渌的雾气,在股市开盘前就坐在格子间里开始一天的忙碌。

      一面骄阳似火,一面凉风习习。这是一座连气候都颇为奇妙的城。晨跑的人穿着薄羽绒服,午休的人赤膊喝着冰美式。这是一座充满励志和传奇故事的城,街边任何一个身着洗的松垮廉价T恤的人都可能是身价上亿的世界秩序制定者。
      杨清瑶在这样平凡的一天里迎来了留学生涯的第一堂课。

      搞艺术别谈钱,钱是俗气,可却能让他们能全身心投入到创作中而不为户口捉襟见肘,有失败重来的底气不为迫于生计而放弃梦想而发愁。

      于此,可想而知杨清瑶第一堂上遇到的都是“狠角色”——各个华服奢品,珠光宝气,自带BGM出场。
      两个互相欣赏的印度女生尤甚——大钻鼻钉,黄金加身,莎莉艳丽隆重,宛如参加盛典的公主。还有两个东亚面孔的男女相聊甚欢,杨清瑶扫了一耳朵,发现话题都集中在某奢品店最新款上。靠后的座位坐着八/九个人,欧美面孔居多,男男女女,衣着随意,但饰品考究,想必是当地人了。
      她挑了个靠前倚窗的位置坐下,浅绿色的连衣裙在阳光下划出出一抹优美清丽的弯弧,摊开课本,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在一边,被窗格切成小块的阳光像是一张金色的捕梦网,柔柔地落在她的肩上。

      这时,一个留着一头清爽短发的学生和教授一同走进了教室。杨清瑶的座位靠前,身边自然是空出大片,那人冲教授微微点头后径直走到杨清瑶身边坐下。

      自我介绍结束,是天书一样的课程。终于迎来了课间十五分钟,大家都热络的交谈起来。社会将人分为圈子和阶层大抵是因为能力,家世,权利……但此刻的小教室里16个来自不同家庭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学生则是靠语言分化出几个阵营。

      “你裙子什么牌子的?你耳环不错哎,卡地亚的?”
      那名浑身挂满香奈儿LOGO的女生开口道,声音娇娇嗲嗲,问题是疾风骤雨,眼中带着趾高气扬的优越。杨清瑶不动神色地微微顺了一下手臂上竖起的鸡皮疙瘩。

      这种问题无疑是让人在炫富和俗气之间做选择,可杨清瑶却道:“独立生活能力欠佳,全凭父母赏赐。”自嘲中化解了不见硝烟的尴尬。

      “林雪娇你很俗唉。”名为Alex的马来西亚华裔出言,他承认第一眼见到杨清瑶就有一种惊为天人之感,可他自知眼前这位一对耳环就大五位数的女孩,还优雅聪慧……他并不敢多想。
      林雪娇霎时眼白都要上天,双手环胸,一双浓墨重彩的眸子滋滋喷火。

      “唉,杨清瑶,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洛冉,也来自北京。”这时杨清瑶身边那个清隽少年开了口。这是一个连声音都充满少年感的人,五官清秀,面如寇玉,短发掩额,颇有些小鲜肉的既视感,就是声音太嫩,雌雄莫辩。
      “洛冉?你就是那个特招的学生?可我听说特招的那名学生是……”林雪娇登时双眼放光。
      “嗯,我是女的。”洛冉一手撑着后脑,侧着身子懒洋洋的趴在桌上,迎着窗外的阳光半眯着眸子,随即眼尾向林雪娇扫去一丝带着明显不屑,轻嘲,甚至是有些威胁的余光。
      “要做……闺蜜吗?”洛冉看向林雪娇,笑的并不友善。

      林雪娇眼角直跳,却最终装作毫不在乎的模样从齿缝间挤一声哂笑。一个专业第一,一个特招,这俩人也是“绝配”,林雪娇撇了撇嘴。
      “……”看着比自己“帅”出几条街的洛冉,Alex作为小组里唯一的雄性,连强行挽尊的心都被挫骨扬灰了。

      “果然天才都是特立独行的……”杨清瑶眯着月牙眼转身,心里却长长叹了一口气,心道是这气氛实在谈不上融洽,新的校园生活和以前还真是……“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杨清瑶手机屏幕一亮,仿佛那亮起的不仅仅是一块屏幕,而是通往河清海晏的曙光。

      “瑶瑶,今中午你吃什么?学校餐厅去么?”柳婷婷的声音传来,让杨清瑶倍感亲切。但她还未开口应上一句,便从熙熙攘攘的嘈杂背景中捕捉到了一段旋律,那是一首欢快中带着绝望的歌,也是背负着一段很长很长故事的歌。
      仿佛在野花烂漫的山涧奔跑,猝不及防的就一脚踏进了黑漆漆的洞穴,身体急速下坠,周遭是森森寒气,眼前的景色像倒退的潮水,被阴云染成了灰色,直到深黑……
      杨清瑶整个人被密密麻麻的悲伤和恐惧吞噬了。然而她知道,洞穴的底部从来都不是什么穷途末路的险恶,相反,是她用了1年零11个月都未能彻底走出的“遗憾”。
      ……

      杨清瑶的世界有一座华丽的城堡,也有一片自由的桃花源。而走着走着,那片世外桃源就成了遗迹一般的存在——不再有朝晖夕阴,气象万千。
      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事物撕碎给人看。而比悲剧更悲哀的,则是你眼睁睁看着撕碎那美好的……是自己的双手。

      耳边和记忆中的熟悉曲调交叠——《Happy Ending》让人充满期待的旋律响起,唱的却是“离开”与“没有完美的结局”。
      就像歌词中所写——恍若天堂,有仿佛地狱,这是一个苦涩的故事,你就这样离开了我。离开了……
      ……

      杨清瑶很小的时候,小到刚出生的时候就认识了萧北北,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不为过。
      两家父母是挚交好友,甚至杨清瑶还未出生的时候,两家父母就玩笑着订了娃娃亲。
      记忆中的萧北北总是在笑,露出一口白牙,犬齿可爱。他没心没肺,却很爱脸红,脸红就会气急败坏地吵吵……一点就着,一戳就炸似的。
      后来杨清瑶被忙于工作的父母送去远在水乡的外婆家住了两年,那两年虽然和萧北北没有见面,但是会写全是简笔画的信寄到她手中。

      还记得老杨同志和崔万晴女士接她回家那天,萧北北也来了,摸着后脑的头发笑的几分憨却是真挚浓烈。
      他说,我来接你回家。那个时候,他是她最好的朋友,甚至是唯一的朋友。

      ——“杨清瑶,你和隔壁班的萧北北最好保持距离,你早恋的事我姑且不告诉你父母……你是学生,学习为重啊!”
      时间悄然溜走,偷走了盛夏丛丛绿荫和热闹的蝉鸣,带走了冬日里呼啸的北风和蒸腾的热气,在斑驳褪色的墙上回到了初三那年,班主任的语重心长和怒其不争仿佛还历历在目。
      那年的杨清瑶梳着两条鱼骨辫,即便穿着宽大的校服,也难掩她出落的亭亭玉立的模样,她是不少萌动心思少年的梦中情人,也成了老师们重点“保护”、“观察”的对象,但她却丝毫不知情,也丝毫不理会。
      她啊,忙着呢,忙着听崔万晴女士的鞭策,忙着在画纸上画自己的理想国,忙着“被”萧北北偷偷带着探索这个世界丰富多彩的模样。

      那时的杨清瑶是怎么回应班主任“莫须有”的罪名呢?

      她梗着脖子对着吹胡子瞪眼的班主任一字一眼的说道:“我没有早恋,和谁早恋我也不能吃窝边草不是?萧北北给我送吃的怎么了?他该,他没少吃我家东西,这叫礼尚往来!他背我上楼那是我爸的嘱咐,他爹的要求,要不是他我能扭伤脚?我每天等他放学一起回家又怎么了?他爸妈旅行去了把他托管到我家,怎么就成早恋了?……”
      班主任脑子里那些七七八八到头来成了一句叹息:“你成绩给我保持住,不要为别的分心。”

      回家的绿茵路,金色的阳光斑驳落下,洒在单车上的少男少女肩头,萧北北将耳机轻轻塞到杨清瑶的手里,他说,这首歌旋律很好听,虽然歌词惨了点儿。
      那时耳机里传来的,正是那首没有happy ending的《Happy Ending》……

      18岁,高三上学期,高中最后一年。
      也不知道高考是人生的分水岭,还是18岁是一个注定要突然长大的年纪。
      18岁可以行使成年人的任何权利,可茫茫人海和大千世界到底有谁教会我们权利在现实世界里,意味着什么?它背后的责任又有多重?

      10月10日那天,是萧北北的生日,他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也是改变他的一生甚至是杨清瑶现状的决定。那个时候,杨清瑶距离自己的成人礼还有差不多半年,但……
      她休学了一年。这一年中,她从最开始难以置信,到颤抖痛苦的哭泣;从内疚,到沉默;从无忧无虑的年少中,她学会了什么是隐忍甚至是隐藏。
      时间改变了许多,现在想起萧北北,心口还是会隐隐作痛。
      ……

      “你在听什么?” 洛冉碰了碰看向窗外戴着耳机的杨清瑶。
      杨清瑶怔愣片刻,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播放列表,单曲循环着那些年的喜怒哀乐。
      “唔,《happy ending》。” 杨清瑶抿了抿唇,细白的小牙磨了磨,眼眶烫的厉害,喉头也酸胀……若是细听,她的弱弱的声音里有着无法隐藏的颤抖,最终,她还是没有力气回头与人再多半分的寒暄。

      “我能听吗?” 洛冉不以为意杨清瑶的“爱答不理”,她对杨清瑶印象很好。
      杨清瑶点了点头,给了洛冉另一只耳机。她手心里握着的耳机被人轻轻抽走,却被塞入了一张柔软的纸巾。

  •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蝶恋花·春事阑珊芳草歇》苏轼·宋
    洛冉:我不要当酱油
    鱼缸儿:不,你必须……不然男女主怎么现实中奔现?
    洛冉:我是特招生!
    鱼缸儿:放心,你以后不干这行。
    萧北北:……你们聊,记得给我坟头拔拔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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