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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华人之光” ...

  •   “清瑶!杨清瑶!杨清瑶你开门!开门!!!”Jason用力砸门。

      杨清瑶回来之后洗了个澡,什么也没吃就把自己反锁在了卧室。从天亮到天黑,现在,天又要亮了……
      Jason如何放心?他无法冷静!

      怎么能冷静啊。说着要“活着”的人,好不容易说着要活下去的人,好不容易眼睛里有了光彩的人,把自己锁在屋里大哭,接下来便是无休止的安静,死了一样的安静。
      她的病是不是又反复了?她会不会又割腕了?她会不会靠着酒精强迫自己入睡?她,21天没有正经吃过饭,只有水和面包……
      Jason小心翼翼地维护者这段因同情换来的“自然相处”,他像个刚学走路的孩子,看着自己的脚,一点点地挪动,时不时还要抓着点儿什么实物,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向他们之间悄然改变的的方向走去。

      可这才走了多久啊?连步子都没倒腾明白呢,他面前的门又关上了!

      不尊重她的隐私也好,强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也罢,都比那“无声无息”来的让他好过!Jason咬了咬牙。
      他抬脚踹开了卧室的门,大腿的伤口狠狠地痛着,却不及他心痛的万分之一!更不及她痛苦的千万分之一!

      杨清瑶却像是听不见门被撞开的声音似的,Jason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桌子前看着电脑。
      Jason轻轻地走到她身旁,可那些中文网页对于他来说无异于天书。他一字一句地努力看着屏幕,目光却落在她倒映在屏幕上的脸庞。
      她的反应极其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可正是因为这样的平静,让Jason的心没着没落地不断下沉。

      “Jason,”倒影里,杨清瑶笑了,笑的和初见时候一样,可却让Jason觉得周身冰凉。“我后悔了啊,好疼啊……”杨清瑶戳着自己的心窝,指尖压出一个青红交错的折角,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到她上扬的唇角,在小窝那里转了几圈狠狠地砸在了电脑键盘上,绽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我……我们……有难同当。没事没事,都会好的……”Jason心里莫名地恐慌,他一手握住她戳着自己心口的手腕,一手连人带椅子将她死死圈在怀里。

      ——她的呼吸和心跳和从前一样,可他却看见了、听见了她正逐渐流逝的的温度。

      有难同当?她的难着实太多了点儿,她……好像看不到明天了。
      她真的很累,Jason给她的她要不起。他拿命去换一筐橘子,给心里只想要苹果的自己,她拿什么让他和她“同当”?但杨清瑶什么也没说。

      Jason,对不起啊,等待我的会是什么你永远想不到,其实我也想不到。因为狗打架都能把人人肉到被这个社会唾弃,把人逼到恨不得跳楼逃离“道德审判”地步的世界,更遑论她是“十恶不赦”的败类渣滓?那是死都不足以平民愤啊。

      爸妈,对不起啊。我没用,我害怕……我想回家。

      许敬恺,再见了。我爱过你,后悔了,原来我的承诺是那么的经不起考验啊,我罪有应得,你呢?早就把我忘了吧……
      ……

      太平洋时间6月1日,旧金山的大雾如期而至。
      杨清瑶和Jason所住的公寓门口形成了一条独特的风景线。

      一天,两天……围观的,拍照的,发微博的,群聊的……到后来谩骂的,扔石头砸门砸窗,半夜制造巨大噪音喊口号的。一场名为“华人之光”的正义审判,悄然拉开了帷幕。

      许敬恺终于有了杨清瑶的消息,可他情愿找不到她,也不想看到那间他烙在心里的“婚房”,被人层层围堵的局面。
      因为他对许敬程动手,许廷瑞连夜赶回来。等待他的是许廷瑞的暴怒,是再次断裂的肋骨,是被斩去所有臂膀的孤立无援。

      但无所谓了,他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

      他什么都不要了,他只想找回他的婉婉,跟她说一句,“别怕,我在,我来了。”可是,他还是晚了……
      他连站起来都困难……许敬恺咽了一口腥甜的唾沫,将贴身藏着的证件狠狠地贴在胸口。
      断掉的肋骨许是伤着肺了,不然为什么他每一次呼吸都痛的难以忍受呢?
      ……

      示威抗议的人越来越多,邻居也收到了牵连,报了警。
      可警察又不能24小时地维持秩序,况且,示威游行本就是“言论自由”的一部分,他们没有道理阻止的。
      真是可笑啊,“正义”有一天沦为杀人的刀,还要被法律和道德层层保护,把刀锋磨的锋利,还能把沾了血的刀刃擦得干净如新!

      这件事情说起来是华人圈子里的入水巨石,引起了很大轰动。不仅如此,向来以抹黑/中国/形象为至高无上使命的组织们也纷纷像是嗅到了鲜血的鲨鱼,聚拢了起来……

      于是一场民众自发的示威游行,逐渐演变成了一场有组织,有计划的事件!
      于此,只是喊喊空口号的行为已经不能满足那些隐藏的目的了。

      从门外高喊口号,恐/吓信,骚扰电话,强行断了水电……
      到砸房、毁车、砍树、甚至还有焚烧杂物,泼红漆的……
      而一群不明所以的人被舆论导向,还被居心叵测的“群演”利用。“

      和平示威”逐渐变为一场暴行。

      至此,杨清瑶真真切切地站到了风暴的中心,被推上了审判的高台——她不仅成了舆论的牺牲品,至还被迫成为了政治和国家利益“攻心计”的“关键人物”。
      ……

      这样的日子连一个正常人都无法接受,何况是要靠大量药物才能做一个“正常人”的杨清瑶?
      事件发酵了一周后,终于迎来了一场“质的飞跃”。

      太平洋时间6月7日,旧金山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游行示威,静坐抗议的人群越来越多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带领着几个青年,抬了一个大花圈,放在杨清瑶家门口开始焚烧。
      她一声声地,没头没尾地喊着“偿命”,黄纸撒的漫天飞舞!
      女人哭的太惨,将胶着又焦躁的空气瞬间引燃。

      与此同时,许敬恺趁着天还未亮,在自己刚能重新下地的时候便从许家老宅的二楼一跃而下!他顾不得断了又断的骨头有多疼,他颤抖着走向早就偷偷等着的江小河。
      车子急速驶向机场。

      ……
      杨清瑶洗了个澡,换了换了一身清丽秀雅的鹅黄色连衣裙,那是崔万晴送给她的19岁生日礼物。她踩了一双小白鞋,为了让自己气色好一点,她薄涂了一层暖橘色的口红。
      21天的囚禁加上7天的示威游行,让杨清瑶无处可躲,也不想再躲了。
      她依旧美的让人心尖发颤,只是那种美少了一丝生动,更像是画中独坐的美人……美,却隔着一整个世界,美的有些凄凉悲情。鹅黄的衣裙有些空荡,她瘦的几近病态,眼神木然空洞,像是风一吹就散了似的。
      7天,家里已经没有任何吃的了,断水断电的日子,她可以自私地躲着,可是Jason呢?不出门了吗?不正常生活了吗?
      7天,她想明白了。
      7天,够她做一个最懦弱也是最勇敢的决定了。
      ……

      门口的人群跟打卡上班似的,八点陆陆续续有人赶来,等到上午十点的时候,基本就满满的把房子围了个严实。晚上六点的时候人自动会散去,不过还会有一部分人“坚守阵地”。
      总之他们已经有7天的时间处在被人24小时监视的状态下了。

      杨清瑶隔着卧室门,让Jason帮她去找一下画笔,她很久没有画画了,画笔画纸都收了起来。曾经占据她生命力最重要的事,蒙上了一层灰,如在她生命里占据最重要分量的人,一个个离开了。
      趁着Jason离开,杨清瑶迅速地握住了卧室门把。她咬了咬唇,最终折回去,从抽屉里拿出那条钻石马蹄莲手链,把链子放开戴在了脖子上藏在了衣领之下。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跑向了门口……
      她不怕,真的不怕。
      ……

      刚刚嘈杂吵闹的人群,一下都失了声音。大概是因为闹了好几天都是群演的独角戏,大家以为今日也是一样一无所获。只是没想到,事件的当事人竟然出来了!
      没想到!还是一个如此漂亮的女人!
      可漂亮又如何?因为漂亮罪孽才更加深重!因为愤怒的“正义”中包含了无数的恶,而有一种恶,便是嫉妒——该抵命就抵命,父债女偿!要怪就怪投胎的时候没长眼。

      一时之间,手机甚至是摄像机都被高高举起,甚至前排人的手机都快贴到杨清瑶的脸上。
      杨清瑶迎着风,看向6月的骄阳,狠狠地又万分留恋地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她在众人的注视中,她缓缓开口。
      她的声音清甜,勇敢无畏,她的目光如炬,带着坚定和火光:“我的父亲没有罪!他是个好……”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杨清瑶脸上,束在脑后的马尾因为这一记力道极大的巴掌瞬间散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耳光的主人身上,是那个烧花圈,撒黄纸的女人——一大概30岁出头却宛如中年妇女般衣着邋遢,身材臃肿,面色憔悴……且目光凶狠。

      “贱人!毒瘤!祸害!给我儿子偿命!”妇人说着就上前揪住杨清瑶已经散乱了的发,一把没有抓实,竟然生生地拽下了杨清瑶杨清瑶一小缕头发来!剧烈的疼痛让杨清瑶的眉毛打了结,她抬手捂住疼的发麻的头皮,回头看向那个狂躁的女人。
      “证据呢?如果证据充足为什么我的父亲可以保释?是谁赋予你们权利可以去定一个人的罪?就凭一张嘴?!我父亲,杨志广是个好人!”她字正腔圆,双语重申,斩钉截铁!
      纤瘦的女人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她的眼睛里像是燃烧着灼灼火光,烫的人一哆嗦,烧的人心慌。

      是啊,定罪了吗?传言一定是真的吗?有不少人开始缄默。可是也就是这一瞬间的事情,那个妇人迅速的抓住杨清瑶的大巴头发,迫使她的头不得不向后仰着。
      杨清瑶比妇人高了将近将一头,但显然不在一个重量级上,而且杨清瑶已经在近乎一个月的时间里消耗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她就是个空壳纸人!
      推搡之间,杨清瑶被推到台阶之下,妇人站在石阶上,一副居高临下的姿势,恨不得把跪坐在台阶下膝盖流血的杨清瑶给生吞活剥了!

      妇人举着一对纸张向人群抖着,展示着……
      她悲恸高呼、字字泣血,说今年年前的时候,一名幼儿在接种疫苗之后出现持续发烧呕吐症状,并在数日后死亡,而幼儿正是在康睦医院位于西城区的分院注射的疫苗,而那名幼儿,是她的儿子,是经历了无数次采卵手术才得来的儿子!
      杨清瑶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她冲着人群走去,可是她为父亲辩解,还会有谁听,有谁信?
      杨清瑶不再言语……在这些人眼中,她的辩白成了狡辩,她的信仰成了黑透的心肠,她的一切都是错的,都是罪孽深重不可被饶恕的!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任由那个妇人发狂,任由无数人将她推搡!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她做不到,这已无关内心是否强大……积羽沉舟,何况她这样一个到处是破洞的舢板?

      她就站在那里,任由人们谩骂。她耳里听到的却是今日的微风和煦,是雏鸟嘤鸣。她站在这里,站在道德正义的对立面,她一个人……又好似不在这里。

      杨清瑶的“认命”在众人看来是清高冷傲,在妇人看来是十足的面目可憎!妇人疯了似的折回身来,抬手扇了杨清瑶两个火辣辣的耳光,杨清瑶只觉得嘴里一阵血腥气息,脸却一点也不觉得疼,只是烫的厉害,面部肌肉好像在不停的跳动,耳朵也只剩下嗡嗡地杂音!
      她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这段热闹的表演,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

      她眼前的世界,在闹腾了好几天之后,突然安静了下来,终于,安静了。
      多久没有看到一个安静的世界了?杨清瑶的嘴唇竟然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她的笑容是满足的,满足于这个终于让她心生安宁的世界;她的笑容也是带着嘲弄和悲凉的。
      她在回顾她这短短20年的人生……是怎样的绝望才会让一个人去嘲笑自己的人生?
      她抬手,拂去了唇角的血污,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开口时声音沙哑苍凉:“我父亲杨志广,是好人。”
      又一鞠躬:“我父亲杨志广,是好人!”
      再一鞠躬:“我父亲杨志广,是好人!!!”
      ……

      她面对的不是义愤填膺的众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向西方……她的故土鞠躬。
      向天地鞠躬。
      向父母亡灵鞠躬……

      许是杨清瑶的表情太过平静坚持,反而更无比震慑人心,旁边几个年轻的男女站住来。
      “你就是打死她有什么用?走司法程序!”

      “你这和动用私刑有什么区别?法治社会还是不要太肆意妄为!”

      “大姐,一报还一报,做了孽自有天收拾,何必劳您动手?”

      “是啊……”
      ……
      你看,这个世界总是还会有人相信眼见的不一定为实,是不是?
      可是,杯水车薪啊,三两只蚍蜉就能动摇根基深重的大树?

      一腔怨火无处发泄,还被人拦着,那妇人心情很是不好,扯着嗓门发出一声尖锐又扭曲的怪叫——“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继而那个妇人身子一侧,胸脯一挺,抬腿收腿一气呵成……冲着对着杨清瑶的后腰就是一脚!杨清瑶只觉得骨头发出“咯噔”的一声响,从后腰直直窜到鼓膜!
      她趴在地上,里里外外剧痛无比,口中依旧念道:“我父亲杨志广,是好人!”

      人群中不知何时冲上来一群和妇女年龄相当的中年男女,各个疯了似的,红着眼,像是见到仇人一般,使出了全力对她拳打脚踢。
      杨清瑶没有护着自己的头,她双手撑地,尝试着站起来,她嘴里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杨志广是个好人……”

      就在这时,一个约莫三十五六岁的男人带着破釜沉舟的架势冲了过来,约么有哥一百七八十斤的体重像是要毁天灭地、撞击地球的行星似的,将围着杨清瑶的人群扔开……而后他一脚踩在了杨清瑶的右手上,杨清瑶当即便趴在了地上……彻彻底底。

      细白纤细的手指被那双硬底皮鞋踩得变了形,男人的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捻了捻。那是……那是她画画的手啊!

      杨清瑶哭了,无声的眼泪流的肆无忌惮。
      她的骄傲,她的信念,她的支撑,她的20年,她年幼时遇到的少年……全都在画纸里啊!直到这一刻,杨清瑶才意识到自己不怕死,但是怕极了在另一个世界却再也握不住画笔!

      可容不得她流泪,她害怕,甚至在她还来不及吸气忍痛……那个男人竟然直接曲起右腿膝盖重重地跪砸在了杨清瑶的腰上!这一次,就不是“咯噔”一声响就完事儿了,这是切切实实骨头断裂的声音,说不上是清脆还是闷响,但声响,清晰的要命!

      实在是太疼了,杨清瑶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碎了。
      虽然这是她做的决定,可就这样死,真难看啊……杨清瑶忍住眼泪,紧紧地闭着眼睛。而男人却像是铁了心要让杨清瑶“偿命”似的,抓起她的头发,迫使她的头抬起,然后狠狠地向地面撞去……

      人群里已经爆发出尖叫,还在拍照录像的人显然被这穷凶极恶的暴行吓得不轻,纷纷向后退去,都是恶徒,都是行凶的人,好像后退几步自己就是无辜者一般。

      虚伪!

      “贱人,偿命!”男人低吼一声,杨清瑶只觉得耳畔传来一阵风声……

      ……
      Jason好不容易找到杨清瑶要的东西,却发现找不到她人了。他早就习惯了窗外的吵吵闹闹,可直到他听见一声“出人命啦!”才惊觉向窗外看去……

      Jason从车库里开着自己不常用的摩托车冲了出来,直接冲向了人群中央!摩托车停下的同时Jason手里拎着的头盔朝着抓着杨清瑶头发的男人就是狠狠一击,动作一气呵成仿佛经过无数次操练一般快,狠,准!

      中年男人当即向后栽去,那一瞬间的剧烈击打让男人的面部有一种骨骼尽碎的扭曲。就在男人倒地的一瞬间,Jason脑中闪过一万种将他碎尸万段的方法,可他不能!地上的杨清瑶让他的心脏无法跳动,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他不许带她离开……她……她……
      Jason把从腰间掏出一把黑洞洞的枪叼在嘴上,然后小心翼翼却动作僵硬、手脚冰凉地从地上将那个浑身都是伤的女孩儿抱起。

      他的手指拼命锁紧,他感受到她的生命在流逝!没有比这个更可怕的事了……
      没有人敢上前阻拦,那个男人像是修罗煞神,疯狂又阴毒的眼神以及口中的东西——让人不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

      Jason很轻地把杨清瑶放在自己胸前,他从后环抱着她发动了车子。她还有意识,还有呼吸,可她的身子软绵的……就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一般!

      摩托车横冲直撞地奔向远方,甩开了人群,甩开了警笛,甩开了这个从来不肯给人一丝善意的世界!
      但他要去哪里?他向前冲着,可是,他们该去哪里!

      ……
      车子在他熟悉的街道上行驶,却越走越陌生,他们无处可去!

      车子消失在街角,方才有寥寥人声响起:“罪人之女跑了!追啊!!!”
      可人群已经不像一开始那般激动了。一些人开始反思,更多的人是因为害怕——那个男人有枪!
      “华人之光”的运动主力是那些带着政/治目的的组织,更有和杨清瑶最初来美国目的一样的一群人——留学生以及那些新移民,那是一群和国内联系还很紧密的人。这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年轻,年轻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容易被煽动!正如古往今来无数次革?命运动都是始于一场学生/运动一个道理!

      最终,上百的示威者里还是有二三十个最为“正义”、“热血”的人朝着摩托车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Jason在驶入Geary大街的时候,就察觉到有几辆紧咬不放的私家车在跟着自己……他们在旧金山这样爬坡上坎的地方,机动性还是比机车差了些。
      Jason向下垂了垂嘴角,轻嗤一声,单手把自己头盔取下,扣在了已经彻底昏迷过去的杨清瑶头上。接着他几乎以最高的时速向最崎岖的山路驶去……

      这个世界上他不是无处可去,他这个“恩人”该去索要“回报”!那个人有绝对的能力帮助他们……

      他向旧金山最贵也是视野最好的地方,Pacific Heights,太平洋高地驶去。

      然而,就在Jason的摩托车快要接近太平洋高地的时候,从路的转角处突然出现了几辆摩托车,朝他们冲了过来!大概是热血的厉害,车后还飘着“替天行道,伸张正义”的横幅!中二的口号,白底黑字,却像是在猎猎风中像是追着他们跑的灵堂……Jason不得不调头!

      追逐中,Jason不仅要小心躲闪那几辆摩托车的挑衅和危险举动:比如他们拿着长棍几度想要伸到他的车轮之下,这在高速行驶中那无异于谋杀!
      而Jason更是担心的是杨清瑶的状况,她的状态很不好,整个人几乎仰面躺在他怀中,疾驰而过的海风仿佛正一点点吹散她的气息……

      最终,Jason的机车被逼开到了Lands End的徒步栈道上。说是栈道,却没有一条像样的小路,山石土路,老树横枝。灌木在眼前不停的后,车子在颠簸的山路上几度打滑。

      ……
      Lands End,翻译过来叫“地之角”吧。这个充满诗意的地方,却是实实在在的陆地尽头。大地的前方是最壮阔的太平洋,是最美的旧金山风景,而脚下的大地却会突然消失——陆地的尽头是悬崖!
      树林的密度变低,视野忽而开阔。

      脚下,并不是湍急的暗流,而是一小片漂亮的沙滩,沙滩上还有一个用石头垒成的迷宫,有许多还在在迷宫附近嬉戏人。在波澜壮阔的大海面前,人比蚂蚁还要小,这个广袤的世界啊,竟然容不下他们,即便甘愿当作蝼蚁!
      海浪夹着欢声笑语狠狠砸进Jason的耳朵里,身后的谩骂叫嚣和机车的轰鸣越来越近……一颗带着希望却奔在绝路上的心沉沉浮浮。

      这个世界很美好,如果这样冲下去,一切都将结束。警用直升机在头上徘徊,警笛声也渐渐清晰——Jason减速了,他一脚撑地,双臂微微夹紧怀中的人。
      她想要活,而他想要有他们在一起的以后!
      面对步步紧逼不断缩小的包围,他深吸一口气,左手使劲压着方向。他只需要向左一转,使劲拧下油门,冲向人群,冲出一条绝境里的生路……还有机会的!

      就在他油门加大最大,在急速转动的车轮还没完全冲起来的时候,一股力道改变了他的方向!

      后胎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了似的,在急速的情况下,整个车子的方向都失控了!一只无形的大手像是硬掰扯这摩托车的把手,连人带车将他们最后的希望也堵死了!高高抛起,狠狠扔向无尽的太平洋!

      时间突然变得很慢,所有的镜头都被减速播放……Jason在最后一刻,通过后视镜看到了身后的四辆摩托车中其中一辆,后座上有个人举着一把——气钉枪!那个人……那个人正是在他家门口试图杀了杨清瑶的中年男人!

      ——是谋杀!蓄意谋杀!

      天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像是奔向月亮的ET,镜头被拉的好长好长。
      背对着悬崖的孩子们,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掠过一道黑影。耳尖的孩子也只是以为天空中又飞过一架见怪不怪的飞机而已。

      Jason微微侧头,右侧那雄伟的金门大桥印入眼底……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看这熟悉的景致呢,挺美的。
      今天,难得旧金山没有起雾,金门大桥在蓝天碧海之下,红的格外娇艳。Jason扔开车把,将怀中的人紧紧抱住。谋杀啊,他想。如果有以后,他再报仇吧。
      越过山丘,越过沙滩,却越不过世界上最大的大洋……
      ……

      “啊!”岸边的人发出阵阵惊呼,终于意识到几秒钟之前自己身后发生了怎样的惊心动魄一幕——一辆摩托车从头顶上的悬崖冲了出来,坠海了!

      水下的世界格外安静,被水面砸的几乎失去意识的Jason睁不开眼,但他在黑暗和冰冷彻底将他吞噬之前,他还是挣扎着将还没有被海水冲远的杨清瑶抓住。他必须清醒着,这片不可能生还的海水里,他要奇迹!

      礁石划过他的小腿,海水灌入他的胸腔,Jason倏然睁眼,用尽全力向杨清瑶靠近……看似平静的海水暗潮汹涌,他无法靠近!他只能一手抓着她,在暗潮巨大的推力下,他的手指像是一根根被人撅断了一般疼痛!
      她还能动,是求生的本能吗?
      不……不!
      Jason胸肺中的冰冷刺痛远不及他心里的那一刻的惊慌!她……她推开了他! 她唯一的意识是推开他,她睁开眼,一把推开他,然后冲他挥了挥手……
      是在告别吗?!

      杨清瑶!你他妈不是说要活着吗?!
      你骗我!你骗我!你早就想死了!你一个人踏出房间的那一刻就想去死了是不是!
      你说不离婚,你说要陪着我,你说……你说有以后的!
      你骗我!
      你骗我!!!
      ……

      Jason眼睁睁地看着海水把那一抹鹅黄色越卷越远,他在水中疯了似的折腾呐喊,可等待他的只有一连串的气泡噗噗作响,升起……破碎……消失的无影踪。

      旧金山海湾,有最美的风景,却是最无情的水域。

      海中有个小岛叫□□,最凶恶的歹徒被关在这里,而不怕他们会逃跑——因为这片海域。
      海上有座美丽的桥,金门大桥,许多绝望的人到这里一跃而下——因为这片海域。
      因为这片海域,水温极低,无论冬夏。因为这片海域,海况复杂,看似平静实则连路过的船只都很少,未知的危险太多了。
      因为这片海域——无人生还!
      ……

      悬崖上的年轻人都惊呆了,以至于没人留意到一个中年男子悄然离开,甚至摩托车是怎么突然在空中拐了个弯儿朝大海冲出去的都没人说得清……毕竟,他们都不是无辜的,他们也扔了石块,他们也拿着钢管试图却别人车轮!

      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脸色苍白,他喃喃地说到:“好……现世报,现世报!罪有应得!跳海自尽,以死谢罪……好……好……”
      好,真是极好的。

      不是自己的错,是他们自己受不了良心煎熬选择这样的方式逃避公平与正义的审判。
      懦夫啊,连面对大众的质疑都不敢,只能逃,你看,老天都看不过去了吧?
      天道好轮回,恶人自有天收!
      我们是无罪的,我们只是见证了恶人的毁灭,还给了世界一片清白!
      我们是公平与正义的,我们是“替天行道”、“伸张正义”,我们是……我们是对的!
      错的是你,是你们!即便死了,也是活该,是命!
      ……

      这个世界上没有秘密,杨清瑶坠海的消息第一时间便传遍了整个网络。

      刘雅言早就不生她气了,但她一直找不到杨清瑶,得知杨清瑶坠海生死未卜的时候,她哭的比自己失恋要难过千倍,这一次是真的伤心难过。她狠狠甩了自己两耳光,抱着曾经“和谐之家”的四人合影,哭着,笑着,痛骂着自己。

      她说:“瑶儿啊,你那么久没消息,这消息来的我实在接受不了啊。你别逗了行吗?回来吧,我这辈子谈一次恋爱,被人骗一次都行,我这辈子回回遇渣男让你笑话行不?你回来吧?别逗我了……”

      柳婷婷得知消息的时候整个人脑子都是麻的,她不哭不笑,静坐在母亲的病床前,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到了午饭的时候,她亲手包了一盘韭菜馅儿饺子,放在向东的窗口上,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看到了日落。

      许敬恺下了飞机,却得来这么一个消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Lands End,就那么远远站着,看着夜色里忙碌的警灯,看着飞来飞去的警用直升机和打捞队……
      高大的男人身影晃了晃,手指抠进粗糙树皮里才勉强能再站一会儿,再看一会儿。他一手压住自己不断血气翻滚的胸口,直到咳出的血沫,从淡粉色变得鲜红……如同Lands End的日落,又美又浪漫,吗日落总是从粉红色开始,直到暗红,漆黑落幕。

      他抛下了所有来了,可她却失踪了……他什么都没有了,没身份,没钱,如今连一条命都快没了……
      许敬恺就这样跪在了大陆的尽头,面朝大海,却再也看不到春暖花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鱼缸儿:地名都是真实存在的,但,但!不要代入,哈哈哈……
    谢谢,鞠躬。
    btw,Lands end很美,尤其日落。关于lands end的中文名,有人叫“地之角”,有人叫“大陆尽头”,我选第一个吧,第二个听起来就跟要全剧终似的~~还没圆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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