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春风》鱼缸儿

76、失踪人口

　　黄金救援的72小时过去了，美方的救援队和打捞队无功而返。
　　杨清瑶这件事闹得很大，民间和政/府力量都要参上一脚。比如，让人还能感受到人间正能量的消息，便是中美联合救援队和民间救援组织也纷纷敢往旧金山湾继续搜救。
　　当然，一条绳子要来回拉扯才有“较量”的样子。

　　这边救人，那边国内媒体再次妖风大作。除了了揣测杨清瑶和Jason关系之外，继续制造流言蜚语外，还有不少人为“华人之光”事件中的当事者大唱赞歌，说他门是先驱，是勇士，是英雄，是荣耀……
　　那几个人中还真有那么几个接受了媒体采访，一番说辞感动天感动地，感动到自己临表涕零！仿佛经此一役，他们的人生顿时旱地拔葱似的高了好几个八度，实现了从小我到大我的质变！

　　杨志广是不是被冤枉的，依旧没有定论。因为这个案子到现在为止已经不是一起单纯意义的关起门来就能说清楚的事情了。它是特殊的也是敏感的，被起哄架秧子似地拱上了台面，更何况中/美之间那点儿微妙的“分分合合”关系在其中裹乱——有理也变得没理，无论官方说什么都像是在解释开脱，没人信，自己人都没人信！
　　……

　　只有一个人从头到尾在坚持着。
　　许敬恺在海边跪了一天一夜后，默默地回了一趟在山顶的“家”，他收拾了一些东西，卖掉了车子，手表……除了那个“家”，他把能卖的都卖了。他带着自己之前在国内的一些存款，到了市中心租了一间八平米的阁楼。
　　那是旧金山最繁华的中心，街对面就是地标建筑。他想着，有一天，他站到那座最高的写字楼之上，俯瞰整个旧金山和太平洋的时候，就能看到藏在这个城市中的她了。
　　——她还活着，只是又躲起来了。他坚信着。

　　许敬恺开始了极其规律的生活。每天早上六点开始工作，设计软件，写写病毒，再到“黑市”上卖掉……晚上八点会从楼下的花店买一支马蹄莲，然后去Lands End在长椅上坐到十二点。
　　他不怎么睡觉，从离开她之后他就像是被剥夺了睡眠功能似的，实在心慌头疼的时候就吃两片安定，后来是三片……他维持着高负荷的运转，让工作填满自己一空下来就会害怕心慌的心。
　　他的害怕，没处说……
　　他尤其害怕闭上眼睛，看到她站在路的对面看着自己，从泪眼婆娑到一脸平静，只要自己伸手她就会逃离……

　　很快，他已经不需要自己去找活儿了，拍着队的活儿花高价自己找上了门。
　　……

　　这天也不过就是夏至，离她失踪半个月而已，却像是过了半个世纪。
　　中国驻美大使馆在这天向记者证实，一名中国公民和一名美籍华裔在6月7日发生的坠海事件中，不幸失踪。并时，官方正式的公告也随着光纤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中国籍女子，杨某，20岁；美籍华裔男子，24岁，因意外坠海失踪。”
　　意外？这件事竟然被归结为一场意外！而杨清瑶的坠海失踪仿佛就是砸向水面的那一朵水花，在惊了众人视线之后，在波纹一点点褪去后，很快便会消失，甚至不会再有人想起……

　　夏至，是太阳的转折点，这天过后它将回头向南。
　　可许敬恺没有回头的路可以走了，他不能也不愿回头……失踪吗？活要见人死要见……不，不会是那个结果！只要人没找到，就还有希望！

　　夏至，一年当中白天最长的一天，许敬恺看到的却是无边的黑暗。他在等她的路上执迷不悔，但他也清醒地意识到，他的婉婉甚至整个杨家的事情，就像是滚雪球似的，从一开始的个人问题发展成社会问题，再到现在连官方都不得不以“意外”两个字来陈述总结案情的政/治敏感问题……
　　他在毫无头绪的漩涡之中沉沉浮浮，大雨浇的他满身满心都是窒息，但他守着这片海，要等着她回来。他不能消沉下去，他必须站起来，站在山尖上！
　　他要找到视频中伤害她的人，让他们尝尝所谓的“公平”、“正义”。
　　还有，在她躲起来的时候，他要完成她曾经的期许，她说——“你在雾里，我想作风吹开这雾，你在风里，我想作风筝追上那风。”

　　不管她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再也不想要这么做了。但，这次换他来，他要吹开雾，找到她；他要作那风筝，追上她；她要站在最高最亮的地方，让她看到他。
　　——回家吧，对不起，我求你回来！回来恨我也好，只要你回来……
　　你在哪里？海水冷吗……
　　……

　　许敬恺终于在离家半个月之后联络了以安达和江小河为核心的“关系网”。说来也可笑，这是许敬恺原本打算送给许敬程的“礼物”。
　　他这个哥哥啊，生性敏感要强，事事力求完美，为人光风霁月，却因为太过温和难免让人觉得好拿捏。于是许敬恺很早就开始培植一股力量，为的就是有一天，当他彻底离开许家，许家这个太子爷能够平平顺顺地过着他想要的生活。
　　……结果这份礼物，到头来还得自己用。

　　他不再相信许敬程了，那个过去24年里几乎是他生命力唯一的支撑，唯一的温暖的男人，他就这么一夜之间，一点儿信任也剩不下了。

　　过去的半个月当中，许敬恺虽然一直在“自力更生”和“缅怀”，但他把睡觉的时间都用在了梳理过去这半年发生的事情上。
　　尤其是周梓昂提醒他再查一次萧北北的车祸内幕。
　　许敬恺黑进了公/安系统调出了当年萧北北车祸事件中的货车车主个人信息。他优化了自己研发的AI人脸识别系统，通过瞳孔比对、行为识别、步态分析等一系列在这一年还算是“十分新鲜”甚至带有点儿玄幻色彩的人工智能软件。

　　这一查，便查出了“端倪”。当年萧北北撞上的大货车司机，和接杨志广夫妇的保姆车司机，居然是同一个人！尽管换了名字，换了发型，甚至连长相都变了。
　　但一个人的瞳孔、固定的行为模式……不会变的地方也有很多。
　　……
　　江小河在暗，立刻回国的安达在明。
　　但最终，明暗两方查到的信息汇总，却得到了一个并没有什么“新意”的结果。那个司机确实从许氏领了一笔赔偿金，足以支付医疗费用，甚至还会有不少结余。然而，他并没有如期之中的心虚潜逃，而是真的回到家中静养！
　　那司机的家中，有一个患有白血病的5岁女儿，和一个肾脏衰竭的老母亲。此外，司机早年已经离异，再无任何亲人。这也就顺理成章地解释了司机为什么会领了巨额补偿金又不在医院养伤而是非要出院。
　　相关部门出示的资料和与安达随行的人员两方面都从不同角度证实了，司机的母亲和女儿的病史没有作假，司机的自身也没有任何疑点。

　　但是，一个人，在三年里，以第二个全新的身份存活于世，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疑点！不，这不是疑点了，这是在明显不过的动机——为钱卖命！
　　司机为钱卖命的第一次，是张家处在命运的转折路口的时候。拜周梓昂所赐，张家差点在京城混不下去。但张家借由萧北北的“意外”，让萧家夫妇无心生意，才有了这两年才有天恒娱乐的后来居上！
　　司机为钱卖命的第二次，是今年五月的这场车祸。那么张振奇跟杨家的案子有什么关系？杨志广夫妇必然要死在他许敬恺的手上，对方才会达到目的，所以……张振奇和周梓昂只是这中间的一段插曲。但即便是一出插曲，张振奇还尽心尽力地去表演，还包了“售后”……都是因为——白玉璃！是白玉璃！

　　白玉璃要什么！要许家媳妇的位置？那为什么不是许敬程，长子嫡孙的许家太子爷，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找到自己？
　　……

　　就在此时，安达传来一个新的发现！东城公安局的证物登记处在车祸发生第二天后突然有人辞职。这个人突然辞职是巧合吗？还是……他带走了什么关键性的物证？！

　　这个世界上，键盘侠可以靠猜测给人定罪，而真正的法律面前，则需要证据，无懈可击的证据。许敬恺可以猜测，但他需要证据，完整的证据！
　　许敬程，张振奇，白玉璃……还有魏川巡，萧北北，Jason。这些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

　　六月底，一则消息传遍了令人瞠目结舌。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老太太上公安局报案，一不留神揭发了自己的儿媳妇的罪行！
　　老太太声泪俱下，说今年年前的时候自家一岁两个月的孙子在康睦医院接受过疫苗接种，之后暴毙，都说是假疫苗害的，是康睦医院害的。
　　但事情不是这样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在康睦医院接种疫苗！
　　老太太和儿子都是外地人来北京的北漂，尽管儿子收入不错，让她可以扬眉吐气一把，但儿媳妇家到底是皇城根下土生土长的人，人家光是一套拆迁房就能让老太太吐出去的气儿全压鞋跟儿下头！
　　家里儿媳妇说了算。老太太不满也只能将“虚心”接受，坚决不改的道路走到底。这就到了该给小孙子打疫苗的时候了。

　　儿媳妇要去上辅食烹饪课，就让老公和婆婆带着孩子去打疫苗。老太太的儿子在半道上接了到单位电话要临时回去加班，于是老太太便在康睦医院门口犹豫了。
　　小孙子没有买保险，都是自费医疗，看一次病就小几千，儿媳妇在孩子的事情上什么都要买最贵的用最好的，却又向来看不惯，一直挑剔、克扣她这老太婆！老太太就靠着儿子的工资接济着，她想着省点儿钱，将孙子接种疫苗的费用省下来攒给儿子用……反正疫苗的效果都一样，而且打不打都一样，她儿子小时候不也这么过来的吗？

　　老太太带孙子去了离康睦医院不远的小诊所注射了疫苗，结果出了事，小诊所的老板跑了，她怕儿媳妇找她麻烦，所以一口咬住康睦医院，想着大医院能多少赔点钱，好给儿媳妇有个交代。
　　但是康睦医院不承认，杨院长后来还被保释了……这件事让受了刺激的儿媳妇比脾气更加恶劣，每天都在家里找她麻烦，还动手打她，她实在受不了了。所以，她今天来报案是要告她儿媳妇虐待，还要检举她收人钱财替人办事！
　　老太太来检举自己的儿媳妇，说到的不止自己“受虐待”。她还提到了，有人给她儿媳妇买了机票让她去美国闹事，找杨院长女儿闹事，并且还有30万人民币“辛苦费”！她口中的儿媳妇正是月初在杨清瑶家门口烧花圈的臃肿妇人！

　　老太太说，这半年来受够了儿媳妇的折腾，从这30万里拿了10万想要回老家，反正小孙子也没了，不需要她在城里带孩子了。结果就因为这10万块钱，她儿媳妇居然疯了拿刀砍她，要不是她跑的快，怕是活不成了！
　　老太太还说，她诬蔑康睦医院只是为了“家和万事兴”，人没了，弄来点钱，心里也好受一些。结果她那儿媳妇犹如疯妇，半年了，越来越疯！人没了拿着钱也不花，就一心想着报仇报仇。
　　报仇？报哪门子仇？当初那个小诊所的老板早就跑了，叫什么名字她老太太都不记得了！
　　众人一片哗然。
　　要知道当初假疫苗案之所以被曝光，起因就是这个孩子的家人一口咬定康睦医院的疫苗有问题……结果呢？打脸啊！一切都是假的！

　　老太婆的“家和万事兴”，竟然是想要用别人的“家破人亡”来换的，结果人家家破人亡了，自己到底也没有“和”与“兴”！
　　且不说这死老婆子自私可恶、恶毒愚昧，也暂且不论杨志广在假疫苗案件中是不是一点儿荤腥也不占。总之，杨清瑶因为这个疯妇的虐打，因为她联合了几家“同病相怜”的父母对杨清瑶步步紧逼，造成了杨清瑶的坠海失踪……不可挽回！
　　……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给这个“疯女人”买机票，出“辛苦费”让她去找杨清瑶闹事？目的是什么？
　　妇人说话颠三倒四毫无逻辑可言，但许敬恺还是在成功让这个女人更疯狂，逼得她家老太婆不得不去自首保命之后，查到了与这个疯妇联系的人是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那个视频里只露了四分之一个脸却以膝盖跪在婉婉腰上的男人！
　　……

　　“许敬恺，那个司机我会往死里查……还有视频里那个男人。”周梓昂收起了一贯地漫不经心，他说的很认真，若仔细听，字句间还有着冷冷的恨意。是啊，周梓昂是什么身份？查一人，往死里查尤其容易……
　　“一个都不要放过！”许敬恺的声音带着肃杀和悲凉，“一个，都不要放过！”

　　一个都不要放过。让婉婉受过的伤，从今天开始他要一笔一笔地讨回来，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他是最后一个，因为这个世界上，他欠她的最多，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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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这段好烧脑啊，要把一大堆蚂蚱拴在一条绳子上……还没有大纲，只能从头理！哈哈哈
看在鱼缸儿这么辛苦的份儿上，有人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