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春风》鱼缸儿

6、视频电话

　　宿舍。
　　和另两位室友打过招呼，柳婷婷和杨清瑶心照不宣地钻进卧室。今天这一天可谓是诸事不顺，尤其是刚刚的经历，简直给将将开启的留学生涯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想念我大中华的太平盛世啊！”杨清瑶仰天长叹道。
　　她拆了新买的床上用品放进洗衣机，而后自食其力的将买来的东西轻手轻脚的大概归置了一番。似乎忙碌能让她的心情平静少许，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她那假把式似的擒拿动作，总共就会这么一招，还是当年……
　　“都过去了，往前看。”杨清瑶轻车熟路地自我安慰着。

　　听见浴室门的响动，杨清瑶赶紧回神，稍显慌张地捏了捏手指。她抬手抓起浴袍和纯棉的白色睡裙，借着去洗澡，一点点向柳婷婷挪了过去。

　　“今天差点害了你啊。”杨清瑶抿唇看着正在擦拭头发的柳婷婷，就这么抱着浴袍睡裙缓缓垂下头，毛茸茸的头顶抵着柳婷婷的后肩，仿佛那个在停车场中英文自动切换的彪悍女子只是一个幻影似的。回归现实，她的声音颤颤的，闷闷的，若是仔细听，似乎是哭过。
　　“行了，这不没事嘛，好歹您老人家也扬我国威了，快去洗澡吧，别跟我煽情了。”柳婷婷推搡着杨清瑶，把人直往浴室赶。
　　……

　　“我今天吃了涮羊肉。”柳婷婷穿的端端正正，已经吹干的头发编成了鱼骨辫。靠在床头坐着，暖黄的灯光在她周身度了一层安详和柔和。她拿着手机视频聊天，面上是罕见的娇羞矜持。
　　刚洗完澡出来的杨清瑶倚着门框打了个寒颤，夸张的张大嘴巴不出声的说了两个字：“肉麻！”然后她指着自的胳膊，伸出一根细白软嫩的食指蹭蹭蹭的来回向上一指，那意思是汗毛竖了一身。
　　柳婷婷错开手机屏幕，冲她比了一个更夸张的口型：“闭嘴！”而后变脸似的又满面温柔带着丝丝幸福和期待地看着手机。

　　杨清瑶百无聊赖地爬上了柳婷婷的床，枕在她的腿上盯着天花板发呆，顺道等着烘干机里柔软温暖的床单被套赶紧出来。她安安分分地缩在床尾，并没有打扰柳婷婷聊天，像是从这间屋子里隐形了似的。
　　可很快她的注意力便被柳婷婷吸引——柳婷婷这个天聊得甚是奇怪，半晌都不出声的那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戴着耳机在追剧。
　　这是在视频？还是视频结束了？杨清瑶测过头，从柳婷婷的手肘下方去看她的脸——真好啊，遇到一个这样的室友真好啊，她在心里感慨。

　　柳婷婷：“……”
　　“起开，你这样看着我，我还怎么视频！”柳婷婷十分不解风情底一顿咆哮，丝毫不留情面的将杨清瑶对其美好幻想打碎。
　　当然，她显露“本性”的瞬间，两只手下意识的就死死捂住了手机，估计是怕电话那头的人看见自己这河东狮吼的模样。

　　杨清瑶眨了眨眼，有些费解地看着突然炸了毛的柳婷婷。
　　柳婷婷是被杨清瑶一双认真又……可怜的眼睛看的心里有些发毛。
　　杨清瑶的眼睛很清亮，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到她心底最可爱的善良和温暖；她的眼睛会说话，每一次眨眼就像是在问“你怎么不理我啊，我想和你玩啊，你怎么突然生气了啊，是真的生气了吗？……”尽管，这其中不乏柳婷婷的脑补剧情。

　　柳婷婷深吸一口气，摘下耳机将手机随手放到身侧。她闭了闭眼对杨清瑶道：“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对于与人交心这种事，柳婷婷更倾向于泛泛之交，走的太近，牵绊的太深，会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自在。但这是她自身的原因，于是她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突然有些失态的情绪缓缓的吐出，歉意地对着杨清瑶笑了笑。
　　杨清瑶看到的，却不是柳婷婷那一瞬间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她觉得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子丰富的很。她会毒舌，会揶揄，会充满戒备，但她在危机时刻攥紧了自己的手努力向前奔跑的样子是她对她最真实的好。

　　这样的大柳简直太萌了，像极了护崽的老母鸡。杨清瑶忍不住 “嗖”地一下猛然起身，两条胳膊勾住柳婷婷倏然僵硬的脖颈，她紧紧将柳婷婷抱在怀里，一字一句发自肺腑道：“大柳，你真好。和你做室友真实三生有幸！”

　　柳婷婷心中一颤——我好么？一开始我并不喜欢你的……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好像相见恨晚，好像短短两天就将萍水相逢的两人拴在了命运交集的绳结之上。
　　于是，柳婷婷不仅默认了“大柳”这样一个既不温馨也不符合她气质的绰号，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个总是将自己最柔软、最热情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的小丫头感染了。她发现，似乎她的生活中多了一些嬉笑怒骂，多了一些插科打诨，多了一些她这个年纪本该有的奔流的情绪。

　　最真挚的“表白”刚刚结束，烘干机工作停止的提示音响起。杨清瑶冲柳婷婷指了指门外，转身下床准备取暖融融的床单被套。
　　可就在她起身的刹那，手指被什么缠住，她抬手一看发现竟是耳机线，而她这一抬手好巧不巧正好将耳机从手机上带离，顺眼望去，柳婷婷的手机还在视频通话过程中！
　　杨清瑶瞪大了眼睛，心道，这个人视频通话竟然都不出声的吗！她以为早在柳婷婷摘耳机那一刻就结束了！
　　杨清瑶连连后退，生怕出现在镜头里。毕竟，友情客串这种事的前提是彼此相熟。她尴尬地看着柳婷婷，而柳婷婷的同款尴尬则让她心下明了了——柳婷婷连自己都忘记自己在通话！

　　杨清瑶笑笑，抓起扔在床上的巴黎水猛灌了一口，心想，幸好，手机屏幕里呈现的是一个堪称空旷的房间，并没有人。目测对方应该是大柳的相好，若是让人看见自己对大柳搂搂抱抱，误会了可不好。
　　可是人生的路口就如同薛定谔的盒子，在你没有打开它的时候，它也许是你眼中的“哦，幸好”，也许是“啊，完蛋了。”打开它，两种可能性最终坍塌成为一种。而此时，杨清瑶低低惊呼了恰好是其中的一种——“啊，完蛋了”！

　　屏幕里突然出现了一位穿着休闲白衬衣的男子，杨清瑶一眼便看出了那是出自时尚教母Maruki之手，是今年新款。她可真是干一行爱一行啊。
　　男人乌黑的头发大概被精心打理过，即便国内此刻是清晨，那一头黑发也是“乱中有序”，层次分明的露出小半个光洁饱满的额头。男人很是年轻，皮肤光润紧致，莹润的象牙白里泛着健康的血色，鬓若刀裁，狭长的眉毛浓黑似墨，眉尾微挑，唇红齿白……似乎每一分每一寸都是女娲造人时最得意最精湛的艺术杰作。
　　白色纱帘外的初阳将满室镀了一层柔光，将那人身上白衬衣衬出一圈毛边儿，可他的立体的五官依旧硬朗冰冷，给人丝毫没有缓冲的视觉冲击——高挺的鼻梁似刀刻，完美的下颌如斧凿，分明是红润的嘴唇，却薄出了一种淡漠，而那双坠了星河的眸子又冷又淡，如同盛满月光的河水裹着层层叠叠的碎冰，起起伏伏……如果这个人闭着眼，不说话，他则生了一副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清爽又惊艳的容貌；可他只要看着你，就一眼，便能轻而易举的将你推出十万八千里，并用一座座连城的冰山将你和他的世界隔开。

　　柳婷婷下条件反射地吞了口唾沫，仿佛那碎冰隔着屏幕一波又一波的推到了她的面前，她的唇角不自觉的绷紧。

　　杨清瑶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柳婷婷突然板正的模样，她颇为庆幸自己及时从屏幕前闪开。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自己的还算厚实的睡裙似乎在今夜低挡不住夏末的“风寒”，双手不禁拢了拢衣领，打算识时务的隐遁。

　　“他洗澡去了。”电话里的男人开了口。尽管信号的传输会改变声音的频率和速度，电磁信号会令声音失真，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短短五个字让人的胸腔和心脏随着每一个字符的波动而产生共振——苏，太苏了！完了完了……杨清瑶心道，继赞了Jason的“颜”后，她又爬墙粉了这个陌生人更合她胃口的“颜”和“声”！

　　“那个……那个一大早的，你就在你哥房间啊……”柳婷婷捻了捻手指，勉强扯了个笑。
　　“刚你旁边有人？”男人拧开手中的绿色玻璃瓶，仰头喝了一口，喉结上下滑动分外蛊惑，可他微微睁着的眸子自上而下斜斜睨着屏幕，生生压住了任何人的想入非非，让人不得不循规蹈矩，低眉顺眼。
　　“怎么不介绍一下新室友？”

　　“啊？”柳婷婷没想到万年“滚滚滚，这个世界关我屁事”的怪……魔头，居然提出了这般亲民的要求。
　　“啊？”刚刚溜到门边的杨清瑶一个哆嗦手中的玻璃瓶差点没掉在地上。她只是个吃瓜群众，求放过啊！好看的皮囊千千万，可是大神你的脸看的我心慌后背凉啊！

　　“柳婷婷，没话说就挂了吧。许敬程洗完澡说是要问你什么事儿来着……我想想……UA889是飞哪儿的？”男人倚着座椅靠背，长臂一伸放下玻璃瓶，有些百无聊赖的转动着瓶子。像是旷野上闲庭信步的野狼，舒展着四肢，双眼半阖却带着又凶又冷的气势。
　　柳婷婷心中一紧，不顾那男人的模样，就因为那一句话，她的一颗心倏然跳得飞快。就在此时，屏幕一阵晃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即，让她心心念念无数个日夜的人再次回到她的视线中！

　　“许敬程，你管管你弟啊，没事板着个脸吓死人了，审犯人呢这是。”柳婷婷的声音终于找回了轻松自在。
　　“嗯……他忙他的去了。”视频里的男人刚洗过澡，带着潮气的头发被他一把拢到脑后用一根皮筋束起。
　　许敬程穿着宽松的深蓝色居家服，衣扣从下摆一直扣到脖颈，一个不落。他低头在桌上摸索了一阵，拿过一副金边眼镜，对着灯光用镜布仔仔细细的擦了好几个来回，而后缓缓戴上眼镜，遮住了他那双内眼角带钩，外眼角上翘的柳叶眼，接着整整齐齐的叠好镜布放回眼镜盒中。
　　他的慢条斯理，在柳婷婷的眼中全是斯文优雅，风度翩翩，以及，十分迷人！

　　“你弟说你……说你要过来？”柳婷婷言十分兴奋期待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嗯，出差。顺便，来看你。”许敬程说话极其简短，就跟不知和人怎么交谈似的。
　　“时间确定了吗？”柳婷婷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秘书会安排。”许敬程抬手拿过一叠文件翻看起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眸对上柳婷婷有些失落的眼神，他最终抿了抿唇道：“你在那边怎么样？和新室友相处的还好吗？”
　　“很好，特别好，我家大闺女人特别好！”柳婷婷坐直了身子，偏头冲着抱着烘干的床单进门的杨清瑶眉飞色舞的眨眼。她的心在狂跳，因为眼前那个朝思暮想了十余年的人。

　　杨清瑶：“……”我有眼药水，需要吗？一脸莫名的杨清瑶冲柳婷婷吐了吐舌头开始为铺床絮窝的大业做最后的冲刺。

　　许敬程微微点头，他能看出来柳婷婷心情很好，大概新室友是个很热闹的人吧。许敬程低头在文件上写了几笔，旋即有片刻停顿。他想，柳婷婷终于有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的样子，会手舞足蹈，会欢喜雀跃，虽然……吵了点，不过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习惯了吧。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世界太严肃了，柳婷婷也一直是个有点压抑的性格，有个能让她闹让她笑的伙伴儿也不错。思及此，许敬程垂眼默默一笑，正要张嘴对柳婷婷说些什么，桌上的另一支手机却在此时急促的响起。
　　许敬程起身，拿着手机对柳婷婷晃了晃：“接个电话，稍等。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吧。”
　　“不困不困，我等你啊……”柳婷婷急忙出声，只是她这边还没说完，镜头里的人影却一动不动的卡住了，偏偏还卡在了许敬程起身的瞬间！这还是为数不多的时候能让她有自上而下俯视许敬程的机会！

　　柳婷婷坐在床上火急火燎地举着手机来回晃着看屏幕，生怕这拖后腿的信号会让她错过许敬程回来的瞬间。
　　可屏幕里的影响缓缓一动之后，除了早已消失的许敬程，就只剩下背对着镜头坐在飘窗边看着窗外街景的“煞神”许敬恺了。
　　“惹不起惹不起……”柳婷婷轻声跟念经似的，老老实实的抱着手机等心上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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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太平洋彼岸的京城，赫赫有名的豪门贵胄许家，有一对人尽皆知的双生子。柳婷婷很小的时候“有幸”和他们做过一段时间邻居，并在此后的十数载里“鸿运当头”般始终和其保持了“亲切友好”的“睦邻之情”。这其中的原委极其复杂又颇为巧然，或许是童年的居所附近缺少同龄玩伴，或许是许家老爷子想要个女儿，或许是因为她总会给许敬程偷偷塞一颗薄荷糖，也或许……是他们可怜她的遭遇。
　　总之，机缘巧合也好，阴差阳错也罢，她追着他的脚步一走就到了今天。

　　说起这对双生子，柳婷婷的回忆一下子就被拉回了当年的小公园和秋千。
　　许家家大业大，有个儿子继承家业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结果当年的许太太极其“旺夫”，一生就是一对儿。据说这事让当时不少正直壮年的“成功人士”羡慕红了眼睛。
　　自80年代初“计划生育”被列为国策起，强悍的计生工作队伍在一年又一年的实践战斗中将这一国策深入人心，并数十年不动摇。
　　当时，孔庙思想里的精华取在哪里没人见着，但重男轻女的思想在计生工作中愈演愈烈却是不争的事实。
　　土地里刨食的，儿子就是劳动力，是面子，是家里的支柱；有点家业的，儿子就是继承皇位的太子，是把祖业延续的大事。虽然有女儿也好，可是政策摆在那里，红线触碰不得。管你跪地求饶还是被扒房抬粮，是被行政处理还是被双开，最终逃不过一个该结/扎的结/扎，该人/流的人/流。饭碗，前途，与计生就这样系在了一条绳上。
　　正当有些人为了偷生二胎拼儿子绞尽脑汁打游击的时候，在当地已经家喻户晓的许家竟然一下添了两个小公子，说是被人羡慕嫉妒恨也不为过。
　　据说，许敬程、许敬恺兄弟俩出生那天，恰逢许廷瑞获得冀华市一个政府牵头的试点项目的招标。经此一战，许家掌舵人许廷瑞一跃从当地走向皇城所在甚至整个华北的知名企业家！那天可谓是双喜临门，双生子……算是三喜临门了吧。

　　柳婷婷看着许敬恺背影发呆，记忆在传闻和亲历中一幕幕涌现。
　　杨清瑶听着身后半天没有动静，估计这回视频电话是真结束了，于是又没脸没皮的爬上她家大柳床头，肆意一躺，说：“躺会儿，我得来个抗地心引力的保健操。”说完把揭掉的面膜贴在柳婷婷小腿上，自顾自的开始“啪啪啪”打脸，画着圈儿打，用指尖戳，用几根手指轮流弹，总之，下手不轻。

　　柳婷婷从回忆中惊醒，看了一眼手机，那原本盘腿坐在飘窗上如同冰柱似的男人居然起身走了过来！只见许敬恺冲着镜头把他骨节分明的食指压往薄唇上那么轻轻一压，向下一滑随即离唇，指尖微微一曲指了指屏幕的右下方……
　　他这是要……看杨清瑶！哦，不，用窥视应该更合适吧……柳婷婷心中赫然。
　　她心里是拒绝的，可是身体如条件反射般跟着许敬恺的指令做了。幸好，杨清瑶整套“抗地心引力保健操”到了尾声。只见她笔直修长的双腿一收，双臂环于胸前，柔软的腰肢一紧，竟然不借助任何外力的起了身。

　　蒲草韧如丝，朗风过境，伏倒的蒲草又恢复了往日纤韧的模样。只见那柔软的不可思议的女孩儿打开绿色玻璃瓶扬起细白的天鹅颈缓缓将跳动着气泡的液体倒入口中，小口小口的吞咽，仿佛自有香气扑面而来。
　　而杨清瑶却从头到尾浑然未察——她正被人光明正大的“偷窥”！还是联手作案的那种！

　　许敬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绿色玻璃瓶，忽而就笑了。这是一个很浅却很长的笑，笑的他那双浓墨似的眸子溢出了流光月华，星辉随波逐流，飘向远方。
　　他就这么笑盈盈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那个鲜活恣意的漂亮女孩儿。
　　看她红扑扑的小脸上沁出的薄薄水珠；看她嫣红的唇瓣迎着翠绿的玻璃瓶微微翕动；看她抬起白玉似的纤细胳膊，惬意的将手指插进浓密柔软的黑发从上梳到下；看她拧上瓶盖，一双清澈的如同碧海蓝天的杏眼看向了……他！

　　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湿漉漉地写着错愕惊慌，却也有最干净纯粹的坦荡荡——杨清瑶不躲不闪地冲着镜头笑了笑，说了声“你好”。
　　有意为之，不期而遇，不分先来与后到，命运的箱子在此刻打开了。
　　对视、沉默、惊慌、心悸。无声的情绪不知何时而起，惊艳了一个清晨，一个静夜。

　　“咚！”
　　许敬恺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倏然跃起，又高高落下而后东奔西窜的声音。似有久久无法平息的回音在山谷中激荡。
　　他惯是对美好的事物漠不关心，因为唾手可得，也因为在他眼中能称之为美好的事物本就不多。可这一眼，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没有写在脸上的情绪，在广袤深沉的湖水里激起层层不平的水波。

　　杨清瑶收不回自己的视线——那深刻冰冷的俊脸上有一双深邃黝黑的眸子，本是让人心生畏惧和距离的冷峻面容，却因着一双含笑的眸子瞬间变得春暖花开。像急速行驶的列车穿过冗长幽深的黑暗隧道，一瞬间照亮了回忆里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可还未来得及去翻看角落里的秘密，那列车便呼啸而过。
　　那一双眼，她熟悉的！可转念，杨清瑶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大有变为“花痴”的嫌疑，从Jason到视频中那个叫许敬恺的男人，这已经是她短短两天对两个人生出“熟悉”感。
　　可……这个人不一样，长得太对胃口了啊！杨清瑶一个脚滑再次跌入“花痴”的坑里。然而手机那头的视频却突然断掉了。
　　……

　　“啊，杨清瑶，瑶宝儿，你听我解释啊……”柳婷婷难得的露出些讨好的样子。
　　果然，心虚使人柔和。

　　“这位是你老相好的弟弟？”杨清瑶摩挲着下巴审问道。
　　“什么老相好……”
　　“大柳，做人要实在点……”
　　“这事不怪我啊，我是被迫的，是他要看你的……唉？你说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你看，心虚不仅使人柔和，还使人健谈、幻想，杨清瑶心想。

　　“呵，有隔着手机看对眼儿的？”杨清瑶还深陷于自己的“病情”无法自拔，对柳婷婷的八卦不予置评。

　　“哎哎哎，你说说看，他帅不帅？啊，要不介绍你们认识？你要能把他拿下……”
　　“介绍？你想什么呢。怎么，你这做了亏心事还想占便宜做我嫂子？美得你……”
　　“瑶瑶，咱能不这么说话吗？”
　　“可以。”
　　“你说！姐都答应！”
　　“……帮我套被罩……”她之所以蹭到柳婷婷这边，图的就是这个！
　　柳婷婷：“……”

　　然而，心虚的第三点好处就是让人变得勤劳，柳婷婷任劳任怨地去铺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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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