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春风》鱼缸儿

22、跨年夜

　　杨清瑶的朋友圈炸了。
　　起因是万年只发美食和风景的女神竟然石破天惊的发了一张照片。并且配文：“12月25日，余生请多指教，我的男朋友，世界上最好的许先生。”
　　照片里是两只在路灯下交握的手，两只很好看的手，但一看就分属于一男一女。
　　男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白皙，即便是在夜晚路灯下，那只手依旧透着不可忽视的力量和性感，衬得那大手包裹着的小手更叫娇小柔软，白白的像一小块杏仁豆腐被人攥在手里。
　　许敬恺：“女朋友，请多指教。爱心”
　　柳婷婷：“可以啊！瑶宝儿出手天下我有！”
　　柳婷婷：“@许敬恺，牛！可以采访一下你的心情吗？”
　　刘雅言：“我错过了什么？！我家瑶儿让人截了！哪个登徒子！【菜刀】【菜刀】【菜刀】”
　　叶菲：“恭喜，祝幸福。【玫瑰】”
　　Alex：“什么情况？！”
　　Jason：“？？？”
　　崔万晴：“我在楼上都看见了！”
　　杨志广：“@崔万晴，你都看见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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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许敬恺的朋友圈的热闹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如此，许敬恺千年不用一回的微博也同步发了一条和朋友圈一模一样的消息。
　　配文是：“余生请多指教，我的女朋友，世界上最好的小丫头。”照片是和杨清瑶那张一模一样的。
　　这算是标准的官宣了。
　　戚梵：“是不是快了点？？？”
　　白默宇：“艹！小嫂子人美性格好，怎么不露脸？”
　　周梓昂：“……替人做嫁衣，辛苦费转一下。”
　　许敬程：“带回家看看。”
　　许廷瑞：“好！！！！！”果然感叹号是长辈的必备符号，一串五个足以见得许廷瑞有多激动。
　　许敬恺的朋友圈可见的人不多，但微博那就不一样了，一石激起千层浪，微博都快瘫痪了。
　　许家二少的影响力那可不是不是盖的，这条微博之上热搜霸屏！不过这些事许敬恺都懒得理会，他很忙，忙着谈恋爱，忙着栓紧他最好的小太阳。
　　对于儿子找女朋友一事，许廷瑞表面没有什么波澜起伏，不过那一个“好！！！！！”还是充分说明了他心里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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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敬恺今天难得的回了许家老宅，一进门果然是许廷瑞正襟危坐的在客厅正中央看着报纸（截人）。
　　“谈恋爱了？”许廷瑞翻着报纸没有抬头。
　　“嗯，谈了。”许敬恺走到许廷瑞对面，施施然地坐在了老爷子对面。佣人赶紧上前送上一杯热茶，许敬恺低头说了声谢谢而后握在手里没喝。
　　茶杯冒着热气，啧，什么破茶，还没他小丫头的手暖和，更没有小丫头的嘴香……
　　“姑娘什么人？”
　　“这事儿我劝您还是别管了。什么人也罢，我就只认她了。”许敬恺抿了一口茶，心道，难喝。
　　“呵！好小子，谈个恋爱而已，跟我还拽上了！”许廷瑞放下报纸，半分佯怒半分笑。
　　已经很多年了，父子俩没有这样坐下来好好说话，其实今天许敬恺回家他就能看出来，这是给他晾态度呢，要服软了。
　　许廷瑞心里自然是高兴的，高兴的很！
　　“合缘就好好处，好好对人家。不合适就早点分了，别耽误人家。”许廷瑞又拿起报纸，看了几秒钟默默地把报纸掉了个个儿。
　　“能不能盼点儿好？”许敬恺拿起茶几中间的茶壶给许廷瑞添了茶。
　　许廷瑞：“！”这是哪家姑娘！这是哪家神通能顺了这臭小子的毛！
　　“小恺回来啦！”一道堪称教科书式的温柔嗓音从楼上传了下来。
　　许敬恺连眼皮都不需要抬就知道是谁。当然，嘴皮更不稀罕抬。
　　陈曼芳也不觉得尴尬，仿佛习惯了似的，笑吟吟的走到许廷瑞身后，自然而然地给许廷瑞捏着肩膀，边捏边说，“听小程和你爸说，你谈恋爱了？”
　　“就不劳陈阿姨您费心了，”说着冷着一张脸站起来看向许廷瑞，“我哥呢？不在家？”
　　“你这小子，要不是你哥在家，我看你一年到头都不见得回来一次！”说着像是真生气了似的，把报纸往茶几上一扔，“你哥刚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行，他不在我也就不久留了，免得打扰您二位休息。”这话说的就有点让陈曼芳下不来台了，许廷瑞的脸色也变了变。许敬恺却道：“我回来就是通知您一声，您说的那事儿我会考虑的。”
　　许廷瑞：“！”儿子开窍了！终于要回家继承家产了！好开心！好开心！！！但老爷子脸上却还板着，“恋爱还真是个好东西啊，啧啧啧，你别有了媳妇儿忘了……”
　　——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兄弟俩的娘呢？怎么说得出口啊……
　　直到许敬恺离开，许廷瑞都没有再说半个字。陈曼芳也识趣的不去打扰他。
　　陈曼芳知道，自己守了二十年，嫁了十三年的男人又去一楼阳台了。
　　许家老宅很大，一楼有许廷瑞书房和他们的主卧，二楼是两个孩子的房间，客房，私人会客厅，三楼是娱乐休闲的地方，还有一个谁也不会进去的房间。
　　许廷瑞在阳台上，阳台正对花园，园中靠南边的墙边上有一颗苹果树。每次坐在阳台抽烟苹果树的时候，就是又在思念亡妻。
　　这苹果树是当年赵素馨怀孕时和许廷瑞一块儿种的，说是要种一颗果树来纪念一下孩子的降生。
　　孕期的赵素馨浪漫情怀升级，心思也细腻的很，在家待产每天就是翻翻闲书，某次看到归有光的那篇散文中的一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觉得这种长情甚是凄美，宛如绝唱。哭的稀里哗啦的时候还不忘要和许廷瑞浪漫一把，许廷瑞也是宠妻狂魔，别说种树了，就是赵素馨要天上的月亮他都给摘。
　　不过为了图个吉利，枇杷树这种伤感的念想还是作罢，赵素馨觉得苹果树不错，象征平安团圆。
　　从前的赵素馨也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人，但自从嫁了许廷瑞之后甘居幕后，不求事业不求名望，只求一家美满。
　　老天带她不薄，给了她一个爱她的老公，又有一双生的俊俏聪慧的儿子。可老天又反复无常，令她命薄如纸。
　　这棵苹果树倒是真和那棵枇杷树有了异曲同工之用，留给许廷瑞无尽的缅怀。
　　这棵苹果树每年会结很小的苹果，有时候多，有时候少，味道酸甜果香十足。
　　许廷瑞是不许人去摘的，只有熟透了自己掉落，较为新鲜的，会让佣人拾来放入冷库里存着，这样一年四季想她的时候都能尝尝。当然，这么多年，也就父子三人尝过这棵树的果子，陈曼芳是不去讨这份无趣。
　　平安夜许敬恺给杨清瑶的小苹果正是这棵树上的，所以那颗苹果意义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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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冬有些时候了，苹果树上一片叶子都不剩了，枝头上还有几个干瘪的小果子孤零零的挂着。北风呼呼地卷着雪花落下，很快就白了枝头。许廷瑞一支接着一支抽着烟，风吹得他手指僵硬，心里苦麻。
　　他喃喃自语道，“素馨，孩子们都长大了，我想不起你的样子了……”21年了，你停在年轻的模样，而我老了，有白头发了，身边有别人了……不配是你心里的有情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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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恋期间的男女24小时黏在一起都觉得不够，日子一晃就到了12月31号这天，过了这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岁末年关事情总爱扎堆的找上门来，许敬恺这些日子很忙，因为圣诞节那晚他答应了许廷瑞之前的提议，所以除了每天必定要挤几个小时借自己的小女朋友见面约会外，许敬恺忙的脚不沾地。
　　不过好在元旦假期时间充裕，可以带着小女朋友去旅行，这件事也无疑给了他莫大的慰藉。

　　“瑶瑶，今天你不去约会啦？”杨志广最近忙的是昼夜颠倒，满脸的疲惫藏都藏不住，但他却一直说忙完这段儿就好了，这不刚眯了一会儿就开始拿女儿打趣。
　　“今天不去了，许甜甜今天有事。”杨清瑶坐在飘窗上修剪着茉莉花，杨清瑶家有很多花，都是崔万晴女士养的，杨清瑶偶尔会来打理一下，崔万晴喜欢茉莉，但杨清瑶却想着有时间再添几盆马蹄莲。
　　“许甜甜……呵……什么名儿。”杨志广暗戳戳的嘀咕，回头一看杨清瑶，脸色立马变了！
　　“哎哟，姑奶奶唉！赶紧放下你妈的花！你全给剪秃了！你妈辛辛苦苦养的，你别全祸害了！”
　　杨清瑶：“……”杨清瑶叹了口气，放下剪刀。
　　今天又下雪了，很大，到处白茫茫一片，看的人眼睛和心都凉。半晌，她轻轻地说，“爸，一会儿我就不和你们一块儿去了。下午我再去北北家看看萧伯伯和齐阿姨……”
　　杨志广抿了抿唇角，叹了口气道：“知道了。”到今天为止，萧家那小子走了两年整了。杨志广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两年的时间自己的宝贝女儿过的心里苦他都看在眼里，不过万幸的是，她走出来了。
　　杨家和萧家是世交，关系一直要好，不然也不可能两家妈妈能说出订娃娃亲的话。
　　从萧家小子出事儿以后，夫妻俩到现在都走不出阴影，萧振华也无心打理生意了，尽管杨家这两年也没少帮衬着，但隔行如隔山，到底是有心无力。还好萧家底子厚，偌大一个娱乐帝国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杨志广和崔万晴换了一身黑衣便去对面楼找萧家夫妇俩了，于情于理这个日子都该去看看那小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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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想你了。今晚有个晚宴需要应酬一下，结束后我来找你。” 许敬恺的信息如约而至。
　　“太晚的话你也别折腾了，雪天路滑。”
　　“见女朋友求之不得，怎么会折腾？晚上联系，想你。”许敬恺现在张口闭口都是肉麻情话。单单是他那石破天惊的官宣就让白默宇啧啧称奇了数天，一直找张罗着要请个赤脚大仙来给某人瞧瞧是不是被人下了降头。若是现在他的这些话让那些人听了去，后果可想而知。

　　百景园，萧家。
　　“瑶瑶来了啊。”开门的是萧北北的母亲齐艳梅，曾经风风火火做什么事都是一腔爽利劲儿的齐艳梅如今连说话都变得温吞软绵。杨清瑶伸手抱了抱齐艳梅，心里阵阵刺痛。
　　她有很长时间没来过萧家了，自从萧北北出事之后，她也把自己关在家里差不多一年。
　　之后她看似走出了阴影，却始终无法面对待她如亲生女儿的萧家父母。
　　这是她的心结，但比这个心结更让人难以接受不的是，痛失爱子的萧家父母从来没有怨过她，甚至连一个不善的眼神都没有。
　　两年了，再是不敢走的路也得走，如今她不是一个人，她有很多话想和萧北北——这个几乎陪她走过整个年少时光的大男孩儿说说。
　　杨清瑶带了许多礼物上门，马上要新年了，她这半个女儿在过去两年里已经够不像话了，不能像以前那样空着手进门就好吃好喝的被围着转。
　　她不敢像往常那样随性了，可萧家父母却依然亲切的拉着她的手，齐艳梅给她剥橘子，萧振华撑着精神和她聊家常，聊她留学的生活。
　　上午萧家和自己的父母已经去看过萧北北了，想必此时萧家父母的心情应该很难平静的，可他们却强撑着笑和她聊天，让杨清瑶的心里更是难过心疼。
　　“瑶瑶，你爸爸妈妈最近怎么样？” 萧振华把话题最终绕回了家常上。即便两年没见，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小丫头，根本生分不起来。
　　“身体不错，就是他俩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尤其我爸，都年尾了，人影都见不着。” 杨清瑶回答的认真。
　　“你爸……”齐艳梅起身给萧振华手里的杯子续了杯热水，水刚烧开，很烫，萧振华“嘶”地一声赶紧放下杯子，甩着有些烫红的手掌，干笑了两声缓解尴尬，而后继续道，“老杨是个命好的，你看我们瑶瑶越长越漂亮了，才貌双全，老杨以后有的是享福的日子呢！”
　　齐艳梅从杨清瑶进门就一直抓着杨清瑶的手，这会儿又抓上了，那双原本看不出年纪的手如今也有了皱纹，但依旧有母亲特有的柔软，她紧紧握着杨清瑶的手，吸了口气才说到，“瑶瑶很久没来看我们啦，以后回国的时候经常来叔叔阿姨这坐坐，像以前一样……”
　　齐艳梅狠狠吞了两口唾沫，仰着头看着白晃晃的射灯，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下去，“北北的事儿你能看开最好了，这事儿啊说到底还是怪我，老跟他念叨……我……”齐艳梅最终控制不住眼泪，即便又迅速的仰起头，眼泪还是噼里啪啦的砸到了手背上。
　　很烫，烫的杨清的心都裂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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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萧家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天黑了。
　　老杨同志打了个电话说要和崔万晴女士去找个熟人说点事，今天应该不回来了，在表达了对女儿要一个人跨年的歉意之后，又再三嘱托她早点回家。
　　杨清瑶在小区里转了一圈。
　　雪地里满是穿成圆球的小孩子，拿着电子荧光棒闪着灯，嘴里噼噼啪啪的配着音；远处也偷偷响起稀疏的爆竹声，却看不见一丝半点的烟火。唉……禁放啊，好像就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事儿突然就把这最后一点儿跨年夜的气氛也碾碎了，化在雪地里让人觉得寒意刺骨。
　　“有点儿得意忘形了啊，杨清瑶。”杨清瑶心里默默念了自己一句，转身向小区外走去。
　　叫的车被堵在了路上不知何时才会到，杨清瑶索性在旁边的咖啡店里买了两杯咖啡。她还用一盒水果软糖和偷偷放小爆竹的小孩换了一根仙女棒，甚至是和值班室里的门卫讨要了花盆里唯一一朵开着的金盏菊。
　　车上司机从后视镜偷瞄了好几眼，最终忍不住开口道：“小姑娘，大过节的一个人去墓园哇？”
　　杨清瑶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她满脑子想的是刚刚和萧家父母告别时，齐艳梅说的话——
　　“北北当时留下那么一个小纸箱，我和北北他爸觉得这东西还是应该交给你来处理。” 齐艳梅说这个箱子他们从来没有打开过，如今也算物归原主。
　　今天是什么日子？纸箱里是萧北北的遗物，虽然上面写着“杨小瑶”三个字，画了两个非常难看的人脸，甚至看不出是在哭还是在笑，幸好从发型上能看出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但这还很稚嫩的笔触好歹也算是萧北北留下的念想，杨清瑶怎么好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拿走？只说是改天再来取。
　　可说是物归原主，那能不能让拿走这些东西的人亲手归还呢？杨清瑶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夜幕里已然能看到零星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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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萧北北：我活在回忆里……
鱼缸儿：不，你活在自己要的墓地里。
萧北北：……
许敬恺：！萧北北是谁！狂蜂浪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