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春风》鱼缸儿

182、田七计划

　　偶像兼亲闺女给她布置了任务，束禾自然把这个一个月就让戚梵出院神圣的小目标奉为当前大任。为此，束禾花了一个晚上自拟了一个特别霸气特别有东方色彩的代号——“田七计划”。
　　说是田七本身有治疗跌打损伤的功效，而且“田”谐音“甜”，“七”谐音“戚”，她希望他的苦到此为止，往后的日子好一些，甜一些，背负的东西少一些。这不仅是对偶像杨清瑶的承诺，更是她更切身体会到医生这个职业的意义以后的“真心实意”。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束禾不仅无视戚梵一切的冷漠抗拒，她用了十二分的耐心和爱心去照顾这沾了杨清瑶光的“亲儿子”，束禾甚至还在休假的时候也到医院来监督戚梵做康复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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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甄美妮又来了。她依旧坐在走廊里，全身遮挡的严严实实，低着头，就那样静静的坐在阴影下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这一次，束禾从特护病房出来的时候，也靠着墙看着她，她想起杨清瑶的话，她想要鼓励甄美妮走进去看看戚梵，但又不知道这么做合不合适，一时之间就欲言又止地愣在了原地。
　　甄美妮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束禾的存在，一双漂亮妖媚的狐狸眼抬起。天已渐暖，春色正好，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尽是腊月寒霜，像是一个能没顶的漩涡让人压抑。那是束禾从未见过的眼神，她不是很能理解。
　　“要签名？”还是甄美妮摘下黑色口罩，先开了口。语气淡淡的，若仔细听来，还有一丝敌意，只是束禾听不出来。
　　“不不不……我只是想问问你……”要不要进去试试看。
　　不等束禾说完，甄美妮轻嗤一声，声音冷冷道：“只是什么，嗯？你和他走的很近吧，说吧，你是想来说教还是宣誓些什么？”如今的甄美妮比以往更具有侵略性，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不信任和敌意，而唯一一个让她信任的人，她真的爱过的人，却不见她。甚至……和眼前这个小医生相处的还挺……融洽。
　　“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要和你商量一下，要不你进去看看我儿……那个，病人？”束禾一时嘴瓢，在手里晃着的听诊器差点没敲到自己的胳膊。
　　“做好人？以退为进？”甄美妮站起身来，走到束禾身边站定。目光没有不善，却有明显的疏离。
　　“啊？”束禾突然觉得自己无比无比优秀的中华知识库是不是该补充点儿新知识了，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啊，什么进啊退啊的。
　　甄美妮最是见不得这种一脸懵懂的表情，她轻嗤一声，道：“进去看他……他不见我的。”
　　“那也得进去啊。你来都来了是不？而且你每次来他不是不知道，你说你们俩这是何必呢？有误会呢就说开了，他……”束禾本是先要说戚梵的心结大大小小太多了，这种越是面上不在意的人心思反而重的能把自己压死，何况啊，这人不能闲着，这人在医院闲了这么久，很小的事情都能让人想不开往死胡同里钻。
　　可甄美妮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
　　“误会？”甄美妮复而抬头，眼神凌厉，这一次，带着明显的敌意。“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看来你们的关系还真不一般。那还要我进去做什么？你进去当朵解语花就够了啊。”甄美妮言辞有些刻薄，因着束禾的话，让她有一种自己的隐私被曝光，像是大庭广众下没穿衣服一般，羞耻和恼怒交错而生。
　　“你说什么呢！啊，别以为我听不懂啊，不要仗着是病人家属我就不敢跟你吵吵……”束禾最近在追一部都市剧，里面的女三就是一朵“解语花”，那贱不兮兮的样子让她恨不得冲进电视屏幕给那女三来一出切除声带的手术。
　　甄美妮没想到这小医生还是个有脾气的：“怎么，见不得那个男人心里还有旧爱，恼羞成怒了？”甄美妮抬眸，看向走廊的尽头，有一瞬间的失神和失落，继而带上了她一贯高傲的面具。
　　“你瞅瞅你，张口就带刺儿，你刺谁呢？刺我，我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犯得着吗？刺戚梵？隔着一堵墙，我不信你还能给墙刺穿了？最后还不是刺到你自个儿吗？美人，别干那损人不利己的事啊，你冷静冷静，你把他得当儿子哄，谁也不会伸手打笑脸人，是这个理儿不？”
　　甄美妮没想到束禾会这么说，一时之间有些不自在了起来，她问束禾：“你怎么会认为他会见我，会听我哄呢？他……恨我的。”
　　“美人啊，你可长点儿心吧，恨一个人多累啊？”束禾看甄美妮表情有所松动，认为有戏。她很认真地说到：“恨伤心，怨伤脾。心气虚则神智喜怒无常，脾气虚则四肢不用，五脏不安，消化不良易浮肿。虽然我对中医只了解个皮毛，但我看美人你应该没有这方面的毛病，可能肾气有些虚，畏寒，是么？”
　　甄美妮：“……”我是来找你事儿的，不是来看病的！肾虚个什么！甄美妮深呼吸了几口，话到嘴边，却成了：“和你聊天，挺难生气的。”
　　“谢谢。那，你进去不？”
　　甄美妮：“……”这是两件事好吗！“不了。”
　　“来都来了，不进去？你和我一陌生人都能滔滔不绝，进去叙叙旧也成的吧？”束禾锲而不舍，为了“田七计划”鞠躬尽瘁。死去的人她能为力，可眼前这个大活人她要是能弄进去让他们把话再说说开，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甄美妮：“……”到底是谁在滔滔不绝？“我和他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背叛过他，我哪里有脸进去呢？”
　　“浪子回头金不换！是这个理儿不？”束禾也抛开了之前的拘谨，往甄美妮跟前凑了凑。
　　甄美妮反倒不自在地后退了半步，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她怕再这么聊下去，自己会被这个脑回路清奇的女人带歪了。“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甄美妮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沮丧。
　　“加油！困难面前不抛弃，不放弃！”说着，束禾还配上了一个握拳的姿势。
　　甄美妮睨了一眼这个让人一言难尽的女人，眼睛落在束禾的身后又转向了自己的脚尖，她叹了口气道：“不是所有的事情努力就有结果。”
　　那您还成天来做什么呢？束禾不明白，她只能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劝解甄美妮，“爱拼才会赢，是有这么个理儿不？”
　　甄美妮：“……”你的理儿真多！“那我问你，如果你对一个人的愧疚大过爱意，在亲情和爱情只能二选一的时候你怎么做？”
　　这叫什么问题？束禾皱眉道：“愧疚大过爱意，也是有爱意的啊。给爱人的是爱情，给亲人的是亲情，不一样的，二选一个什么？”
　　甄美妮：“……”竟然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甄美妮平复了好一阵自己的呼吸，觉得自己和这个医生在这里瞎扯了半天纯属自找罪受。她向前一步，眼里以不复刚才的平淡，变得又伤又怨，甄美妮翘着唇角咬牙道：“你不要自以为是了！你要是能开导他，你就去！蠢货！”
　　说着，甄美妮戴上口罩和墨镜，压了压帽檐，踩着低跟高跟鞋，快步的离开了，脚步很是凌乱。她认输了，她再也不会来了，这个束禾比她好太多了，起码不像她那样沉甸甸的压得自己喘不过气也让身边的人窒息。
　　束禾呆住了，她活了25年第一次被人骂蠢货，她有些不能接受。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只有她偶像是仙女，其他人都是魔鬼！束禾低着头，喃喃自语道：“我不蠢的，我智商140多呢……”
　　束禾叹了口气：“为什么要不开心呢？生活多美好啊，用来吵架多浪费？啧……田七田七啊，这个计划要怎么进行才好啊。”束禾看着自己手中被蹂躏地走了样的听诊器，呶了呶嘴，她贴着墙蹲了下来，把听诊器提到自己眼跟前晃着，“美人啊，你就进去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
　　束禾挠了挠头，再叹了口气道：“其实那人没那么恐怖的，他学识很渊博，什么都知道似的，而且他不是不会笑，那人笑起来也不凶……有问题不解决一直拖着好吗？这叫讳疾忌医啊，是这么个理儿不？”
　　想到甄美妮的不善，束禾又叹了口气：“你人其实不坏，虽然嘴巴毒了点儿要是不关心也不会总来了。唉……戚上尉啊，戚梵啊，我该做什么才能让你振作呢？我都快怀疑人生了，啊！”束禾抱着头使劲拍着自己脑袋。可她的牢骚还不过三秒便起身把听诊器往脖子上挂好，她正了正自己的工作牌，“束禾啊束禾，顺其自然啊，你得信好人总有好报的，英雄是不会倒下的，而束禾你还有一双儿女要……”
　　束禾转身深呼吸了几口气，她还得继续“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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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后的戚梵只觉得大脑一片凌乱。他听到门外的争执本想今天就把话彻彻底底说白了以后谁也别见，不要互相折磨了。甄美妮啊就是一只刺猬，哪怕你把她护在怀里还不忘竖着尖刺，哪怕她看到了自己，还不忘扎人！可束禾的话让他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简单世界，这个世界上竟然真有连别人的话都听不明白的人，真有人一根筋到这种地步不是蠢是什么？
　　可是，当他听见束禾有些委屈地说自己不蠢说自己智商有140多的时候，戚梵突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些日子束禾做的早就超过一个医生对病人的范畴，他知道这是她受了杨清瑶的拜托。可束禾蹲在地上说怀疑人生，自己问自己怎样才能让他振作，还说好人和英雄……他不是毫无知觉的，他很惭愧。
　　戚梵悄悄合上了门，一高一低地走回病床躺了下来。
　　那小破医生挺不容易的 。戚梵心想，要不哄哄人家？如果戚梵知道那个之前还叫他爷爷的人如今把他当儿子来照顾，怕是断然不会在这会儿打开许敬恺的朋友圈从上到下地翻了个遍。

　　许敬恺现在几乎就是个炫妻狂魔，近乎变态。
　　——“我老婆新做的指甲是什么红？在线等。”配图是一张高糊的手，还只有一根手指头。
　　评论里有两条格外惹人注目，头像是个橡皮鸭子。
　　橡皮鸭：【我女朋友说是水红色，用的魔镜粉。】
　　橡皮鸭：【艹！早说答对有钱拿啊，兄弟们，以后许董发朋友圈大家记得抢答，答一题五万块不拿白不拿！】
　　戚梵：“……”又是红又是粉，就一根看不出手指头的指头就能忽悠这货五万块？！姓许的，呵……骚的他这牲口。

　　——“我老婆做的松鼠桂鱼天下第一好吃！”配图是一个长大嘴死不瞑目的鱼头，对，仅仅一个鱼头而已。
　　这样的照片发出来意义何在？！戚梵心想自己常年不看手机果然是对的，清心明目。

　　——“愁，我老婆最近不爱喝水，只喝这个，对身体会不会有影响？”配图是他妈一货车的巴黎水，整整齐齐地码在货柜里，搬运小工正往许家老宅里一箱箱地抬……
　　戚梵实在忍不住，虽然马后炮但他还是给这条朋友圈评论了一番，在百余条评论之后。
　　戚：【喝啊，喝完血都带泡儿，刺激死你个骚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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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要从许敬恺这里找到一两条小医生偶像的露脸照是不可能的了。就在这个时候，他重新刷了一次的朋友圈里出现了萧北北的状态。
　　——【开工啦！】配图是杨清瑶在工作室里画图的样子。
　　戚梵赶紧点开图片想要下载下来，并时门把手传来动静——那肉包子要进来了。
　　可照片竟然被删除了！戚梵正懵呢，萧北北又重新发了一条朋友圈，乍看之下和刚刚那张图差不多，可仔细一看——文字却变成了【许太太开工啦】……
　　那个多出来的称谓和消失的感叹号足以见得萧北北的怨念。
　　正好束禾走了过来，戚梵清了清嗓子把手机往人跟前一递。
　　束禾：“……干啥？”
　　“咳……”戚梵清了清嗓子，“给你看你偶像的日常。”
　　束禾：“！”我有偶像的微信啊，啥都能第一时间了解。
　　只是这头束禾还没开口，门外便有人叫她——有一台加急的手术。束禾放下手中的托盘，对戚梵笑了笑，“那我晚点儿再来啊，别忘了吃药，复健也跟上。”说罢束禾瞬间换上一副老沉的脸皮匆匆离开了。
　　戚梵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色沉了下去。曾经，他收到任务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管在哪里，不管在做什么，在听到任务的那一刻他只会为了“责任”和“胜利”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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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束禾再巡房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十点整，小红楼里安静地只能听见空调的响声。
　　束禾的脚步比平时慢一点沉一点，戚梵的耳尖动了动心情很是烦闷。他退役了……这件事他还是无法接受，他会想起牺牲的战友，他还会想起大年三十的那个雪夜里他连抓个贼的能力都没有……而他的烦闷无处发泄，他谁也不想见，尤其是那个小医生，她那种毫不犹豫向前冲的劲儿让他好生羡慕，好生……不甘。
　　“喂，戚上尉，起来测个血压吧？”束禾的声音有些干哑。
　　“出去！”
　　“你怎……”
　　“出去！以后别叫我上尉，你出去！”戚梵背对着束禾，声音冰冷，怒气十足。
　　“唉，我说哥你怎么又上劲儿了啊？这才好了多一会儿？”
　　“事不过三，出去！”
　　“嘿，没完了是吧，你搞搞清楚，这儿是哪儿，要出去的是你！我这一辈子就是以身殉职也都是在这里，你凭什么要我出去？”
　　——以身殉职！戚梵身体一僵，他烦躁地扯过被子盖住头，是，他没理由赶她走，他自己躲起来行不行，别理他了行不行！
　　束禾犹自拉了一把椅子挨着病床，她头靠着墙叹了口气，“哥，我好累啊，今天三台手术，我到现在还没吃饭，有一个病人情况还还不算太好……”
　　束禾垂眼看了一眼病床上鼓鼓囊囊的一团，有些想笑。房间里只有一盏壁灯，那一团太过明显，那不该是那个为了国家和人民抛头颅洒热血的人该有的……逃避。“行了，我也不装了，摊牌吧。”
　　“戚梵啊，你可长点儿心吧，人生在世就只有一条命，有今生没来世，你活一个丰富漂亮的今生，不是对那些只有来世的兄弟们最好的交代么？你要是觉得他们是因为你是为了你牺牲的，不该更惜命更该走出这个门活出个人样儿吗？”
　　“爱情啊，你努力过挽留过也放弃了，都是命数。花开就有花落，可花落了还会结果。你学黛玉葬花，可以，心里有情绪，正常。可你还是会有收获的呀，起码人不还来看你，是不？起码你也开心过难忘过，是不？咱不亏的，那还怨个什么呢？”
　　“……这事儿要怨啊，就怨你自己，拖着把病情延误了。也，怨我……”束禾的声音弱了几分，“我该早点发现你的情况，该早点去和他们说去坚持……”
　　“我不是个合格的医生。我一直以挑战医学难题为目标，可我忘了，医生是救死扶伤的神圣职业，不是竞技，不是角逐。”
　　“那……三公分，我还不了你了。”束禾打了个呵欠，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可她却念念叨叨的一直没有停下。
　　“我找美国的朋友，给你定制了鞋子，三公分的功能和你失去的那些遗憾我赔不了你，三公分的假象我补偿给你。唉……是挺难接受的。”
　　“我还成天以‘天才’自居，说的我自己都心虚了。天才手里只会有奇迹，我却没能给你一个奇迹。”
　　“这三公分是你的缺憾，也是我的遗憾。”
　　“其实我该谢谢你的。这些和你接触下来的日子是我很宝贵的财富，我开始学着怎么样做一个合格的医生。”
　　“可是啊，兄弟，这地儿真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退役而已，又不是没了今生，条条大路通罗马，活人不能让尿给憋死了，你说，是这个理儿不？”
　　“……”两声微小的呼噜声，让戚梵缓缓回过头来。只见那靠着墙的人脑袋已经晃来晃去了，猛地向下点了一下又清醒了似的赶紧动了动嘴皮，继续她的絮叨。
　　“鞋子过两天就到。但我最多每年赔你一双啊，这算是双方的责任，一人一半儿担着吧。”
　　束禾又打了个哈欠：“……嘶，你是不知道，这一双鞋也忒贵儿了。其实我收入挺高的，给你买个十双八双的也不是问题……”束禾再一个哈欠，眼皮跟被胶水粘住了似的徒劳挣扎了几下又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她含含糊糊地接着说道：“但我姐那儿收了个小孩儿，才9岁，骨癌。你理解理解啊，伟大的人民解放军同志，想人民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我拿你另九双鞋子的钱给那小孩儿了，托你的福，第一期手术费有了。你看，你还在前线发光发热呢，不流血也是为人民服务，是……这个理儿不？”
　　“敬礼!”束禾的手指并了并，却只是搭在膝盖上的指尖看看一翘便又垂落了回去，她声音清晰了几分，她说：“伟大的英雄，我代表群众向你致谢！”
　　“你心中有大爱，有大义，有大家，有大局，我们不会忘记你们，你们是英雄，真的英雄。”
　　“唉，我第一个面对面见过的英雄就是你，戚梵呐，这个牛皮我可以吹一辈子了……”束禾的声音散在了这无月无星的夜色里，散在了这间他住了很久的病房里，却如刀剑一般深刻在了他的鼓膜上，他的那片……依旧赤红的肝胆里。
　　戚梵的瞳仁倏然紧缩，因那声突然拔高的“敬礼”。就这两个字，他的神经像是被眼前这软泥似的人拖拽出来打了个结，把她之前说的所有的字句都系紧在那个结里，他刺痛、酸麻、他滚烫、澎湃，他沉默，他……看到眼前这个人“稚气”之下的“窗明几净”。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1】！
　　是他，也是她的职业赋予他们巨大的责任，也是无尚的荣光。
　　敬礼。从他念出“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人”这一刻开始，从他面向红色的八一旗帜握拳宣誓起……
　　他向首长敬礼，向国旗敬礼，向父母敬礼，向战火敬礼，向战友和废墟、遗体敬礼……
　　戚梵悄然起身，他红着眼睛每一步高低不平的步子都是庄严郑重。他走到了束禾面前，他仔仔细细看着这一脸孩子气的人。戚梵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右手在裤缝边颤抖着。过了好一阵，舒出一口气戚梵的将右手倏然举向头顶，向那个睡的不省人事的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向她那一身白大褂敬礼，向他见过的最不一样的英雄敬礼。
　　礼毕。戚梵蹲在了束禾的面前，唇角微微勾起，唇角挂了着一溜水光，他说：“谢谢，小束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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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梵要出院了。束禾一时之间还有些懵，她一边给戚梵的出院单签字，一边打量着跟前身姿板正的男人。
　　“不静养了？”
　　“不了。”
　　“那你回家，别忘了复健啊？”
　　“嗯。”
　　“嘶，今儿这么好说话，这么配合？要不，咱再……测个体温？”
　　“一切正常，小同志。”戚梵笑了笑，看向束禾，他一字一句道：“再见。”
　　“那个，我有个……给你的礼物，还没送到呢。”
　　“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嘿，你这人……”
　　“什么时候可以拿礼物，你告诉我。后会有期。”
　　“啊？哦……那个……”不等束禾说完，戚家人便到了。戚梵的母亲走的最为心急，但她直接掠过戚梵，疾步走向了束禾。向来从容的中年女人只有两次失态的经历，第一次是因为甄美妮，第二次便是今天。她抓着束禾的手除了流泪半个字都说不出。
　　成箱的水果零食直接由警卫员堆在了束禾面前。戚梵的母亲不知道该送这个小医生什么，她也打听过这看似学生模样的小医生只有一个爱好，吃。
　　束禾：“！”这是做什么！医患关系要摆正啊，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啊……
　　束禾紧张地扫了一眼围拢她的戚家人，宛如面对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般警惕。
　　“小束啊，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我们想请你吃个饭啊。”
　　“不不不……”
　　“唉，这必须得有！”开口的是戚鸿坤。
　　“我问过你同事了，你爱吃烤鸭对吧，小同志？”戚老太太也跟着凑热闹。
　　束禾：“！”她寻求帮助似的看向戚梵，可那人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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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顿饭到底是没有吃成，临下班前束禾又收了一个车祸下肢粉碎性骨折的病人。她已经连续工作48小时了，当她正准备换下白大褂的时候却一扫脸色的疲惫，脚步匆忙却丝毫不乱地向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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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束禾和戚梵这一段对话写的我忧伤了~
敬礼。
谢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