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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严冬 ...

  •   早上七点整,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往常邻居家的狗儿“金条”早就闹着要出去遛弯儿了,可今天却四下悄然。还有十分十二秒才到日出时间,周遭除了黑夜白雪找不到一丝别的色彩,除了风鸣雪落整个世界没有一丝杂音。

      许敬恺这两天有新待遇,他得到了一床新的被子。一张床上两张被子暗示的意味很浓。可他的新配置只会在睡前和起床的短短数分钟里显示存在感。
      就好比现在,半梦半醒的许敬恺嘴里哼唧着“冷”,故意又自然地钻进了杨清瑶的被子里。

      “还冷……”模糊又柔软的梦呓让杨清瑶无法招架,她老记得许敬恺身体伤的厉害,这入冬以来总是怕冷大概是留下病根了。即便还在梦里,她的心也不自觉地会因为他的气息又软又疼,所以,她转身抱住了那火球似的身体。
      她才是怕冷的那一个,却因为这团炭火忘记了已然冬天。

      今天是真冷,婉婉的体温很低,冰的许敬恺的睡意退了六七分。这个姿势很好,许敬恺懒懒地半眯着眼睛,闭上眼睛后腹诽到。
      他的头埋在她的肩窝,一下下地嗅着他的名字,那馨软的气息蜜似的,他恨不得溺死在里头。他往下钻了钻……要溺毙而亡当然得要在浪涛里。
      他埋首在浪涛里。
      温柔的波浪起起伏伏,堵住了他的口,他的鼻,还有他的……嘴。
      浪涛让他随波逐流,先于身体复苏的本能让他在这又甜又软的窒息里想要……用嘴呼吸……放浪形骸的他也化作了浪,是真浪。

      杨清瑶被堵着胸口的同时也被堵住了嘴,她硬生生地被捂出了一身薄汗。她推着他的脑袋……实在是太扎了,可从浪淘里露出脑袋的男人竟然振振有词道:“你太冷了,发发汗,对身体好。”
      好你个屁!
      杨清瑶发现自己现在说脏话说的是越来越顺嘴了。
      可她的那些声音都在他的指缝里变成了拐弯儿带钩儿的呜咽,酥痒的热气从许敬恺的掌心窜到了他的尾椎骨。

      杨清瑶蜷着身子,【此处省略100字】
      杨清瑶都要哭了!【鱼缸儿也要哭了,改了十几遍也不行,只能有劳各位脑补了】

      许敬恺就是那沙门岛的张生,抬手抚着“琴”,再舀着被搅弄出风波的浪潮,一勺一瓢地浇灌着,索求着。他“煎一分,此海水去十丈;煎二分,去二十丈。”但他不停,就是要煎干了这海,要见海底的明珠!
      海水被搅的天翻地覆,嘶嘶沸腾,杨清瑶连泪珠儿都快被烘干了。
      她恨死这个人,无赖,还凶,任她哭闹还是求饶都不放过……杨清瑶觉得自己右肩上的纹身就是个符咒,可是把自己害苦了。

      但汗水流干了就不会有眼泪了——极致的索取和依赖里是没有呼啸北风和刺骨暴雪的。
      ……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地上起了一层白棉,天就像是忘记了时间一样一直不亮。许敬恺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驰骋奔腾的洪流在到了闸口的时候……突地就被人关了闸。蓄洪是为了防旱,但许敬恺一次次被迫“蓄洪”让他简直想要杀人——疏通不去的内涝都快把自己淹死了!
      但这个电话不得不接,是张艾打来的。张艾是许廷瑞一手提拔起来的秘书,是许廷瑞的左膀右臂。她现在还是许氏总裁许敬程的首席秘书,准确来说,她只会作为许氏总裁的秘书而存在。

      “爆了!”张艾言简意赅,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秒立刻出声。
      “嗯……”是,是要爆了,他可不快爆了吗!许敬恺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狠狠在杨清瑶的腰窝处揉了一把,听着那一声娇喘,他眯了眯眼睛,偏头看向杨清瑶,掐住她的下巴咬牙道,“继续。”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张秘书隐约间听到压抑着激烈情绪的“继续”二字,吞了吞唾沫,将那理解为风雨欲来的怒火,于是继续开始汇报。

      为了让暴君顺毛理政,杨清瑶红着耳尖做了一回浪荡祸水。她贴着许敬恺的耳廓呵着热气,喘的娇媚杂糅着若有似无地嗫嚅,柔滑的舌尖试探着,小牙磨咬着……她又羞又气,力道也控制不好……这反倒是让许敬恺受用的很,他就喜欢她这样“急色”的模样,欲壑难填,要命的很!

      许敬恺这才收了心听张秘书的汇报。如他所料那般,许氏在南海石油项目上惨遭滑铁卢,而许氏的身家性命都压在了上头,之前风声压得紧,如今的这一爆发让人“措手不及”,毫无招架之力——许氏的资金链出问题了!
      张艾就算知道许敬恺早有打算,难免还是着急,她声音抖的厉害。许敬恺却哑着声音告诉张秘书道:“新闻公关禁言,到这个周末休市。这周末上午十点,W酒店宴会厅举办新闻发布会。去准备吧。”

      今天周二,股市开市后许氏股价绝对会触底,停牌也无济于事,因为许敬恺根本不让许氏的新闻部做任何公关活动!熬四天过去,许氏不得彻底凉透了?
      可是许氏不够凉,人不够慌,那些被许敬程送出去的股份怎么会那些老古板抛售呢,还是低价抛售……这便是许敬恺的算盘之一。
      是了,许敬恺不是来要回许氏的,他要重组许氏,把那些脏了、乱了许廷瑞基业的蛆虫踢出去,捏在自己手中!

      许氏的寒冬要来了,但许家里是一片暖意融融,许敬恺回到许氏,杨清瑶陪许廷瑞的同时也在忙着“浅渊”的工作。当然,她陪着许廷瑞的目的还有一个——这场寒冬过去之前,许廷瑞要在这温室里好好地养着身体,许氏还等着他会去掌舵呢。
      而在这场暴雪里,有一个蜷缩着自己取暖的人。许敬程蜷缩在驾驶座内,他的车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里已经好几天了,他没有进去看一眼,但他知道那是柳婷婷的母亲所在的地方,他也如愿以偿地看到柳婷婷消瘦不少的身影进进出出,闫骏驰也跟着。
      他就那么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暴雪掩盖了车窗,隔绝了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许敬程收到了一笔转账。柳婷婷转来的,在她回国的第二天清晨。柳婷婷母亲住院许敬程是知道的,他看似什么都没做,其实他请了海内外专家来会诊的,这笔钱就是柳婷婷还给他的“辛苦费”。她不缺钱,但她的钱是死的,他想帮她,可她再也不需要了。
      ……

      【许氏控股惨遭血洗!单日暴跌63.86%,市值一天之内蒸发146亿美元】
      【市场不需要傲慢的大佬——亚太区金融业地产业领军人物许氏集团的幻梦破灭!】
      【进军能源行业,是险中求胜还是作茧自缚?——许氏帝国的崩塌或由此开始】
      【迂腐守旧!低估市场!观念保守错失良机!能源领域带来的祸与福?许氏帝国空前大危机!】
      ……
      在这铺天盖地的经济震荡的大潮里,三五不时地浮出一些很有意思的新闻。
      【豪门秘闻!庞大帝国或将成为豪门内斗牺牲品?!】
      【许家二少放弃豪门联姻,悔不当初!】
      【许家双生子分崩离析,许氏鹿死谁手?】
      【许廷瑞病危!许氏无力回天!】
      ……
      于是接连几天来,许氏做出了第一条回应。起诉了发布许廷瑞病危不实言论的媒体,然后发布了一则公示——“一切问题将于48小时候召开新闻发布会。”
      随后的48小时内,无论是许氏还是许家就像进入了一个真空环境。
      暴雪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杀伐,京城发布了暴雪红色预警。
      ……

      许家老宅里人人都不敢提外面的血雨腥风,许廷瑞脑部的水肿消了下去,精神好了很多,他说话稍微流利了一些,下地走路还很费劲。
      陈曼芳在这个家里尽职尽责地照顾许廷瑞和杨清瑶,她还是胆小,不敢看更不敢想外界的那些消息。陈曼芳身上绷的很紧,好像再来一阵风她整个人就烟消云散了一般。
      杨清瑶害怕许廷瑞还没好利索,陈曼芳又倒下了,更担心陈曼芳这样的情绪让许廷瑞看出端倪。所以她拉着陈曼芳说想要喝茶。
      陈曼芳爱烹茶,因为许廷瑞爱喝。所以她就去报了个茶艺班下了功夫去学,她学的很认真,从一个分不清红茶绿茶的人反复练习到动作标准。她烹的茶被许廷瑞称道过,所以烹茶成了陈曼芳最大的爱好,也是最引以为豪引以为豪的事情。
      原本可能是拿一辈子锄头的手,如今拿着茶盏宛如南柯一梦。她连煮茶都不敢了……

      杨清瑶接过陈曼芳手中的茶刀从老茶饼上挑了一块下来。从润茶到入口,陈曼芳一直盯着杨清瑶,看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和气定神闲的模样,陈曼芳突然觉得很心安。
      杨清瑶在袅袅薄烟中开了口,“阿姨,可以请您帮我一个忙吗?”她说的那么认真诚恳,清澈的眸子里是陈曼芳的身影。
      陈曼芳心中一颤。这句“阿姨”对她来说太不一样了,那是一种带着礼貌却不客套生分的……接纳。杨清瑶在替许敬恺接纳她!杨清瑶需要什么哪里轮得到她陈曼芳?但她主动伸出了手,那就像是陈曼芳的浮木。陈曼芳几乎没有考虑地就答应了。
      杨清瑶想让陈曼芳改自己的一张设计图,她对陈曼芳说:“我不太懂父母这一辈人的喜好和情节,阿姨,我现在只能向您求助啦。”
      陈曼芳看着杨清瑶弯起的眉眼,那弯弧把她的浮木变成了一叶轻舟。杨清瑶这句话分量太重了,重到她不敢辜负。
      现在这个家,许敬恺挡着外面的风雪,杨清瑶点燃了一室明亮,岁月安详和缓胜过从前,让人忍不住会想以后……
      ……

      周五,股市休市前最后一刻,许氏抛出了一颗炸雷。
      ——【许氏大股东许敬程先生已于11月30日通过许氏集团将3060万股的股份配售(交易)给独立第三方,转让股份占总股本的15.1%】
      许氏经历停牌复牌再停牌的来回动荡,在休市前又抛出这样的新闻,众人哗然。
      许敬程是许氏目前的总裁,也是许氏最大的股东,他配售自己手里的股份就是在释放一个信号——许氏彻底没救了!但接下来的两天暂停交易,这让手里还攥着许氏股份的股东们心慌不已,纷纷在休市的最后关头赶紧抛售手中的股份。
      至此,许氏的股价以断崖式下跌,再次停牌收尾。

      许廷瑞把许敬恺叫到书房,把被陈曼芳放在抽屉里的手机拿出来,同时打开了电脑把那些新闻摊在许敬恺眼前。他一个小时前去取了手机,就在打开新闻界面的同时杨清瑶敲门进来了。
      这小妮子有趣的很,许廷瑞心想。杨清瑶的脸上登时就退了色,但她很快就眉眼弯弯地凑到许廷瑞身边,一声甜的发慌的“爸爸”,叫的许廷瑞差点掉了手机。
      新闻页面加载出来的同时,杨清瑶伸手握住了许廷瑞的胳膊,她认真地看着许廷瑞,声音清脆地问他:“您准备好做爷爷了吗?”
      许廷瑞的手机这回是真掉了。
      没有哪家的女孩子这么大胆的!
      所以许廷瑞再看到那些新闻的时候情绪被分了不少走……他是没再爆几条脑血管就对了。

      许廷瑞闭着眼睛,有些枯瘦的大掌搭在皮椅扶手上,手背上的青紫色的筋脉根根分明,以肉眼可见的起伏跳动着。而他的脸上一点儿波澜都不曾有。他是说话不利索了,腿脚也不灵光了,可不是痴了傻了,整个家气氛都不对劲,他还会察觉不出来吗?
      许敬程要做什么他已经懂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许廷瑞也不愿意去想了。当务之急是许氏不能够垮!
      决策失误他许廷瑞还可以挽救,但许氏被掏空了他却难为无米之炊!

      许敬恺坐在父亲的对面,转动着手中的太平猴魁,那双桃花眼比许廷瑞更深更静。他看着剔透玻璃杯中一根根如同小树苗一般垂立的嫩茶芽尖,多么熙熙攘攘生机勃勃啊。茶叶随着他的手腕晃动,在杯中打着旋儿,不疾不徐地如许敬恺的声音:“爸,在想什么呢?”
      许廷瑞什么也没想,脑子有点儿乱。过了片刻,许廷瑞开着许敬恺道:“有点儿心慌。”说着他的嘴角扯起一抹牵强的笑。即使许廷瑞垂着眼,那眼底的失望太浓了,只是望一眼他的身影就能让人感受到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商界大鳄的悲不自胜。
      许廷瑞以为自己是成功的,算是个人物了。可却却在失去赵素馨后,每每面对两个儿子都心中无时无刻都在害怕。怕的,就是有一天,到了黄泉下,无法给赵素馨一个交代。他看不懂许敬程了,他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却反倒不怕了——这个家变了,以前只有他一个人在这个家里制造响动或是点点笑声,他面对的是对他永远言听计从的陈曼芳,把高压弥漫到每个角落的许敬程,以及……不怎么回家的许敬恺。现在,这个家里多了一股活水,像是每个人心里被隐藏的东西被冲刷了出来一样,这个家终于有了让人“放松”的一面了。
      让许廷瑞放松的还有许敬恺的反应。他一直知道他这个小儿子是很聪明的,只要他愿意做回自己,放过自己。他做到了。
      许敬恺把许廷瑞的药往前推了推,适才开口道:“许敬程手里代管着你30%和我那15%的许氏股份……65%的股份中,他刚好拿出了你我那部分,这45%的股份杯严重稀释。”
      “目前折算下来,仅剩14%。所以,现在公司最大股东还是他。你我加起来这14%和他抛售掉剩余在手的15%,想要抗衡,甚至力挽狂澜,费劲啊。”许敬恺呷了一口茶。
      “你……甭……跟我在这儿……演戏。你做的到。”许廷瑞十指交握放在膝上,看着许敬恺比自己壮实高大了不少的身影。
      “行,我不演了。”许敬恺笑了,他笑的不经意,却是自己也未察觉的频繁。
      春水潋滟好看,可冰雪消融的河流不仅有暖阳的金辉梦影,更有浪淘风簸的畅快和天涯。
      许敬恺笑的很好看,有赵素馨的柔波婉转,有他的江山如画……是那个丫头给的,许廷瑞失神。
      许敬恺的话锋一转,“我呢,临危受命但酬劳嘛还是要有的。三个。”许敬恺不等许廷瑞开腔便自顾自地说起来,“他这些年就跟关在了高压仓里似的,没变态就算好的了。您也甭操心他,这会儿了,他心里也该有数了。您啊就操心好自己,赶紧好起来。”
      “这第二件,我先跟您打好招呼,许氏这回不是打个补丁的事儿,我会大动……”
      “最后这件也最重要。”许敬恺清了清嗓子,“咱许家也是有脸面的是不,把人家姑娘坑在自己家里黑不提白不提的不是那么个事儿。所以啊,这婚礼,我想年底就办,您老人家要是闲的慌呢就给我俩找俩像样的婚庆公司,如何?”
      如何?好啊!许廷瑞抬手揉了揉眉心,手指不动声色地拂过眼角。都说他许家条件好的很,父慈子孝的让人羡慕,可那个子说的却从来都不是眼前这个。
      许敬恺是所有人眼里的“混球”、“薄情”,甚至是一声欲言又止不能多说的“唉……”。可他许廷瑞是他们亲爹,他缺席了他们太多的成长过程,他尽力去弥补。可那些其在父亲肩头拉着母亲双手的,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却成了如今最大的遗憾。

      ——平淡的幸福说没就没,错过了就是后来的……疏远。
      时间太久了,转身也会羞赧,拥抱也会陌生。长大后的孩子不再依偎自己,甚至不再依靠自己,更不要说那些掏心窝子的话,更是绝口不提。会别扭,生疏的亲情对谁都别扭。但他尽力去做了,他想做一个好父亲,无论十年还是二十年,“父亲”都是他一直在摸索的事业。
      最终他选择了自己认为最合适的方式,也许不是最好的,但那是他所能想到“父爱”。但他身边就像是只能出现一个孩子似的,大的跟着他学走路,走着走着就扔下他不见了;小的一直撒野,野着野着竟然知道回家了。
      欣慰,但还是很遗憾。

      许廷瑞再次开口:“你还在抽烟?”
      许敬恺的伸向烟盒的手顿在半空,他蹙着眉头看向许廷瑞,那意思似乎在反问,“十四五就开始抽的时候你也没管过啊?”
      “啊,抽啊,十来年了,不过也就想事儿的时候抽,怎么了?”许敬恺的手再次伸向烟盒。
      “放……放开!”许廷瑞大喊了一声,“抽个屁!你媳妇儿……说……要让我当爷爷,你……抽个屁!”
      许敬恺:“!”婉婉这是什么意思!很着急吗?他不是不可以配合的!
      “都有……这个打算了。该……注意的注意,该调养……的调养。还,还有,”许廷瑞抿了抿唇,压低了声音,“你买了……一箱……那东西……不要用了。”
      “老头儿!你都哪儿听来的!”许敬恺把手扣在头顶上,狠狠搓了几把发茬,语气里听不出埋怨,那都是赤/裸/裸的……得意!
      孟浪!许廷瑞瞪着许敬恺,突然就悔了这句腹诽。他这不是孟浪,是青出于蓝。
      ……

      旧金山唐人街。
      冬日的海鸟是不会来这水泥林的,尤其不会来这暗无天日的“梁计”。
      Jason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但他鸦羽似的睫毛下是一片青黑,他已经好几天没睡了,而他从来不知道“安睡”是设么滋味。
      小时候很害怕,夜晚是最可怕的,他怕打雷怕暴雨,更怕电闪雷鸣的夜晚。
      但加州很少有这样的天气,他以为他不再害怕了,可以安睡了。
      可昏暗的地下室,他的“家”依旧是那样的冷漠,他得到的只有充足的食物,仅此而已。没有人抱他,没有人陪他,更没有人对他说,“爱”。
      他变得越来越奇怪了,他很独立,但他很想被人关注,他甚至都不求一个拥抱一句鼓励,就多看看他就很好了,他就满足了。他害怕那种像空气一样的存在,他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他明明有好多话想要说,却不得不像一个哑巴一样,只有在夜里,对着那堵只有一小扇气窗的老墙自言自语。
      后来,他找到了被人关注的方法了,他真的好开心啊。所有人都在看他,可眼里都是睥睨、 恐惧、防备、甚至是……同情。他不记得害怕了,甚至没有什么情绪了。
      许敬恺的眼睛很好看,他又和他一样的眼睛,可他的眼睛里只有一潭死水和无尽的阴郁,他的眼睛丑陋极了。
      他要回去了,那是几千年的古都老城,也是他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家”是在京城。档案上写的是冀华市。

      党四九,5岁,籍贯冀华市。
      Jason Wu,25岁,9位数的社安号,加利福尼亚。

      整整20年他从太平洋的一端到了另一端,他从一个弃儿变成了尘世的孤儿。
      整整25年,他才等到了“回家”的那天,在他早就不想那些的时候。
      许氏危机,他竟然一点“荣辱与共”的参与感都没有,但他必须要回去。去鸿保福利院的旧址看一看,去宝灵山看一看,去他的父亲家看一看。可是……
      Jason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他仓惶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胡乱翻找这什么。东西被他扔了一地,直到他翻出一个铁皮盒,盒子哗啦啦响着。
      Jason打开了盒子,里面有一把折叠小刀,一盒香烟,还有一小把褐色的“树枝”。雅典娜的小树枝可以刮下来粉末,可致幻,让中枢神经保持兴奋。
      他不碰这些东西了,可他实在没办法了——他连最后去偿还她的东西都没有了,他简直烂到骨子里了!他去找了James博士,可是那老东西豁出去了……
      ——“你公布吧,你把那些照片和交易记录都公布吧,你就是逼死我我也没办法。”
      ——“副作用?肯定有的呀,清除人的记忆,那都是脑子里的东西,能没副作用吗?”
      ——“具体的我真不知道。我实话跟你说吧,这个研究项目我是牵头,资金也是我拉来的,但具体的一些东西我甚至不如我那个学生知道的多,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
      ——“可她不做了啊!她没明说,但我也知道她那是看不起我,就因为我把只是试验阶段的药给了你!”
      ——“你找我真的没用,这个项目停滞不前,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她的资料我没办法给你,都是保密的,我没权限调取。”
      ……
      Jason看着手中的“树枝”却迟迟无法把那些粉末塞进香烟里。他不是在深渊里,他们把他拉到了深渊的边上,他要是再往前一步……
      他变不白,也看不到光明,但他有一条铁链拴着的,他被人拘着……Jason悲哀地幸福着,那条铁链就证明还有人在看着他。
      听说那座住过无数个皇帝的城夏有暴雨,冬有惊雷。
      可那里现在是暴雪肆虐的时候……他,还没有见过从天上落下的雪。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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