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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不信 ...

  •   丽湖翠园,背山面湖。山不高,却依旧绵延巍峨,在黑夜里像是入睡的闲散仙人,影影绰绰的树影在四合的夜幕里依旧矍铄盎然。这是京城的冬,常绿的植物所剩无几,但丽湖翠园的山和院比比皆是。湖面的活水不间断地涌着,像是在告诉人们即便到了严冬这里也不会有任何萧索的冷清。
      路灯下的银杏铺了一条金色的长道,连翘的小黄花把那金色挑出几许活泼,夜里丁香浮香阵阵,海棠开的红艳,山茶娇羞,矮在地上的孔雀草像是手工绣毯。
      四下入了冬处处萧条,唯有这一方天地还是稠丽之姿。许廷瑞选的地方真的是用心了的,真如他所言,对于许敬程他是期许和鼓励着养大的,给了许敬程他所认为的一切好的,完美的东西,包括父爱。

      丽湖翠园里最显眼的一栋,名为沉香榭,古典与现代结合,有浮桥直达湖心,占尽了天时地利,许廷瑞买下的便是这一处。
      可许敬程只在收下房子的时候来过一次。
      这是许敬程第二次来,他进屋的时候略显狼狈,但屋内的陈曼芳更是狼狈,身着居家服,头发蓬乱,拘谨地端坐在沙发上,不住地打量拿着修枝剪慢条斯理便把好端端的一盆水仙给剪成了独头蒜的许敬恺。
      屋内只有三个人,也只有剪刀声沙沙作响。陈曼芳看着许敬程,搓了搓手站了起身,“小程……”她声音小的很,似乎被那剪刀声一下下地给剪断了去。
      许敬程并不理会陈曼芳,而是站定了看向许敬恺,“到这里倒是隐蔽,是怕什么呢?”
      许敬恺用剪刀戳着碗盆里的乱石,他看向窗外漆黑的夜,声音是比夜色更沉重和冰凉:“给你留面子啊,你不是最在意这个吗?”
      “你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世吗,许敬程?”许敬恺转过身看向许敬程。他身量要比许敬程高,也更健壮,他抬手搓摸了几下自己扎手的青皮,眼里对许敬程二十余年的信任荡然无存,那里有着和杨清瑶一模一样的同情和嘲弄,更有冷漠和决断。
      “所以你是想让陈曼芳来给我讲我的身世?”许敬程梨涡深了深,像是看不见许敬恺的眼神一样,他把头偏向了陈曼芳。“陈女士,你可以讲,但是在你说之前,请告诉我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讲这个故事的?许敬恺的后妈?还是我的……小姨?”
      陈曼芳想要看一眼许敬恺来给自己打打气,她手指都捏出了冷汗,可那剪刀一下下戳进碗盆底部搅弄乱石的声音把她搅的心慌胆破,她脖颈僵直最终也没敢回头,因为她把自己仅存的勇气都用在了对许敬程的回答上。
      “我以周婕妤的妹妹来跟你讲。”
      许敬程不以为意地摊了摊手,甚至坐在了沙发上松垮着身子,以他25年来从未有过的放松姿态。
      陈曼芳深吸了几口气,把故事从许廷瑞当年下乡到了小山屯开始讲起。
      她说,许廷瑞从来没有看过一眼周芹,而周芹是耍了手段才怀的孕,而许廷瑞根本不知道。
      不是许廷瑞为了前程抛弃私诺终身的小山屯的母亲。而是许廷瑞和赵素馨一早就情投意合,周芹一直从中刁难赵素馨,甚至让人去挑粪!一个只想守着男人生个孩子就是一辈子,连名字都是翻字典才认清楚读什么的女人和一个饱读诗书不卑不亢,为了理想一直努力女人,许廷瑞会选谁?会选鸡同鸭讲的周芹吗!
      这甚至都不会成为一个选择题!

      陈曼芳还说,周芹精神出了问题有些癔症。那一切都是周芹臆想出来的,她一直在给自己编故事,因为得不到所以把故事编的越来越歪曲,在那个故事里,周芹是情深义重却被狠狠抛弃伤害的一方。
      可在小山屯的人口中,周芹成了“疯子”,“痴女”,她们的父母被折腾的够呛,也颜面无光,所以周芹跑了,他们只当是丢了,幸好、终于、丢了!
      疯子的行径还包括偷偷跑进了许廷瑞和赵素馨的洞房。新婚夜,除了新郎新娘谁会来洞房?还有谁会上新郎的喜床?!许廷瑞错把周芹当做赵素馨……后来周芹姐妹俩就躲在人家的喜床下!
      她说,杨志广是好人,是善人,是周芹的救命恩人。
      不是许廷瑞发现周芹有孕后想出的收买杨志广,让周芹母子死在手术台上!

      她说,周芹从来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大字不识几个怎么写?周芹是放弃再度找许廷瑞胡搅蛮缠,放刁撒泼,破坏许廷瑞原本和睦家庭的时候,她才开始写日记。那时她陈曼芳以为周芹在学文化!

      但后来,陈曼芳收拾周婕妤遗物的时候没有发现那本日记,她并不以为意,因为周婕妤的毕生精力都用在痴人说梦上,痴癫之人的日记里能有什么?
      但谁也没想到,痴癫之人的日记里有另一个故事。一个足以让她的后人去为她不值、不平、甚至想要为她讨回公道的故事!
      许敬程舒展的身体渐渐绷紧,他一脚踹向茶几,把茶几另一端的陈曼芳直接撞倒在地,许敬程起眼神凶狠道:“陈曼芳,我凭什么信你?!”惊雷破海,掀起的是滚滚巨浪,他的愤怒想要淹没陈曼芳的声音,更是要淹没自己……
      他不信!
      如果他报复错了,那他的人生就不是沾染了污点,而是彻彻底底成了淤泥里浸染出来的垃圾!
      许敬恺把捂着膝盖的陈曼芳拉起,然后一步步走向许敬程。他手里一直攥着那把修枝剪,陈曼芳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如坠冰窟,眼睛锁死在那剪子上,却不能做出一个动作,发出一点声音。
      许敬恺站在许敬程的对面,垂眸看了他片刻,然后缓缓抬起拿着剪刀的右手搭在了许敬程的左肩之上,“带”着许敬程坐在沙发上,而自己则坐在被踢歪了的茶几上。许敬程只觉得自己左肩后抵着尖锐的冰凉,而比那更不容忽视的是压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道——许敬恺是“野”大的,和娇生惯养的许敬程不同,他们身量差不了太多,但力量却有着天壤之别的悬殊。
      “许敬程啊,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你为什么就那么信白玉璃呢?”修枝剪在许敬恺手中转了几下,那股凉意窜到了许敬程的脊背上。他再了解许敬恺不过了,他犯起混来是不计较后果的,谁动了他在意的,他更是不知道“后果”两个字是怎么写的。曾经,他许敬程也是他在意的人……也是因为他,许敬恺才会被丢进部队呆了几年!
      他被打磨了,被禁锢了,他变得不再喜怒形于色,变得和这个世界竖起一道墙,但他骨子里的东西没有变,在那之后对自己的维护也没有变。可那维护,在今天,或者是在更早之前,他就再也看不到了!
      许敬恺知道白玉璃和自己的关系……许敬程一怔但也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即便许多人说他躺在许家功劳簿上是个平庸之辈,但许敬程知道他这个“弟弟”到底是……到底是流着许廷瑞和赵素馨那样“高级”的血液的。

      “白玉璃给你的档案袋里,装着的是让你对杨家下手的东西,装着的是周婕妤,哦不,是周芹的日记……还不止是日记……是吗!”许敬恺的手在许敬程的肩上拍了拍,那剪子就在他的背心晃来甩去。
      只有江河和私人侦探知道这件事,许敬程的手指用力蜷在一起。

      “杨志广出来的时间比我知道的提前了,你是知道的吧?我谢谢你手下留情,留了我一条命……”
      “可你糟蹋婉婉父母的清白,让我和婉婉差点再无可能,还让周梓昂也差点见了阎王,还有,许廷瑞也是你的父亲,他到底哪点对不起你让你认为他应该被你报复?”
      “这些……我该怎么让你还?”剪刀刀刃紧紧压在了许敬程的肩胛骨上,那刀尖似乎已经刺穿了他的衣服,他觉得皮肤刺痛。不止是皮肤,他浑身都是针扎的难受。
      许敬恺知道的太多了。

      “你不过就是想提杨清瑶的父母翻案罢了。是,受贿和假疫苗案都是假的,可他们那时自找的,罪有应得!”
      许敬程话音未落,许敬恺手上一个用力便把许敬程拉向了自己,许敬恺用额头抵着许敬程的额头,他们的呼吸喷洒在彼此的脸上,很是亲近,可许敬恺的呼吸滚烫,烫的许敬程心底生凉。
      小的时候许敬恺就很喜欢这样和他头顶着头。顶着头看同一本书,顶着头下飞行棋,顶着头看电影……
      顶着头时,他说:“哥,我不认识这个字,你给我讲吧。”还说,“哥,你让我悔一步棋行吗?”“哥,这电影挺好笑的你怎么不笑?”
      ……

      过往的尘烟淬炼了一把屠刀,它无声而起,又悄然而落,在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血溅当场。
      他不再叫自己哥,那个爱他敬他护他的弟弟,现在恨他。
      许敬恺捏着许敬程的后颈,一下下揉着,他闭着眼睛,额头轻轻磕碰磨蹭着许敬程的额头,许敬程动不得,只能任由那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任凭那磕碰着自己前额的力道越来越狠……下一刻,许敬恺的猛然抬头再掼着风啸狠狠砸向许敬程的前额!
      许敬程只觉得眼前一片金黄,像是被银杏叶盖住了眼睛,耳边都是簌簌的落雪声……他的眼镜碎裂了,破裂的镜片划破了自己的脸,而许敬恺脸上的血迹也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许敬恺睁开眼,那剪刀直直插进了沙发靠背里,紧贴着许敬程的脖颈!“哥……我叫了你二十多年叫习惯了,我真的,真的不想改口。”
      “可你怎么就这么瞎呢?戴着眼镜是个摆设吗?”
      “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许敬恺一把按住许敬程喉结,“你还想掐婉婉的脖子?”
      许敬程毫无还手之力,他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碎了,那手掌像是按塌了自己的喉咙,直接堵在了自己的气管上!可就在下一秒,许敬程觉得自己喉咙一松,许敬恺的拇指按住自己的大动脉,那整齐的甲盖像是獠牙利刃一下下重重地刮着,仿佛下一秒他就会随时把自己的大动脉按出一个血窟窿!许敬程像是踩在云里,跌跌撞撞,他无法反抗许敬恺,也顾不得反抗……
      “我答应过婉婉,留着你。如果你现在停下的话……”
      “停……下……?”许敬程喘不上气,脸涨得通红。“我没杀杨清瑶就……已经是停下了!”许敬程抬手打掉自己的眼镜,双手用力地去拉扯许敬恺的胳膊,可那钢筋铁铸似的小臂硬的吓人,根本无法撼动!
      “是杨志广收钱办事想替许廷瑞抹去不堪的秘密,他不仅对周婕妤见死不救,还想要一尸两命!他是许廷瑞作孽的刀!他没有杀死我所以想要把我扔掉……哈!天都看不下去,让他仍错了人!报应,都是报应!”
      许敬程的声音破裂嘶哑,像是用大的力气喊出的话就能让自己听见,让自己相信那是正确的。
      许敬恺额角青筋暴起!
      他知道白玉璃给许敬程的东西都是些什么内容了!恶毒之极!许敬程最大的有点是事事追求完美而他致命的弱点就是,决不允许任何的“不完美”发生在自己身上!
      仇恨让人变成没脑子的蠢货!而冲动撕开的口子必须要更多的疯狂去填平、洗涮!
      许敬程竟然以为杨志广是许廷瑞的刀,是害死周芹的凶手,是弄巧成拙扔错……许敬恺都懒得动手了,他觉得自己曾敬重爱护的人简直愚不可及,还死不悔改!

      “不!不是的小程,和杨家没关系,杨志广真的是好人啊!”陈曼芳从居家服厚实的外袍的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双手捧着跪在了许敬恺面前,“小程,你看这些,这都是证据!”
      许敬恺冷眼看向陈曼芳手中的泛黄的软皮本,甩开许敬程焦躁地往嘴里塞了一支香烟,他的牙齿几乎咬穿了滤嘴,打火机点了好几次才点燃了烟。
      周婕妤,陈曼芳,许敬程!周家这些流着疯癫愚蠢血液的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可恶,最可恶的……白玉璃!

      陈曼芳涕泗横流,哆嗦着双手把软皮本塞到许敬程手中,她声音抖得都好像跟整个人都被按进了水里为了一口氧气而挣扎似的。
      “小程,这是我和我姐姐以前的账本,我们的日子太拮据了。你母亲不管不顾地跑到冀华市,家里的钱都让她卷走了,没人管我们了!我们每分钱都是抠着用的,我一个人打工的钱根本维持不住两个人的生活开销,这些账单、收据……都是杨志广的恩情!因为没钱所以我们做不了检查,所以你母亲在生产你的时候出现了问题,那是早就埋下来的病根。杨志广一直在接济我们,不求回报!”
      “你看,这些欠条我都打好了,可杨志广根本不收!他是好人啊!”
      “从吃的到生活用品,杨志广把自己单位的福利都给了我们,他还免了我们的检查费用,甚至,甚至连你母亲的丧葬费都是他出的!”

      “哈……”许敬程揩过自己脸颊上的血迹,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他看着瘫坐在地的陈曼芳道:“杨志广为什么那么好心?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没有目的的善举?他以为自己是谁?解决杂症的大罗神仙,还是普度众生的佛!”
      “真的就有!”陈曼芳爬起身来,抓住许敬程冰凉的手,“你的问题我也同样问过自己。因为看多了人情冷漠所以别人的善意都是带着目的的,我也不信!”
      陈曼芳舔了舔干涩的唇:“这个问题我同样问过杨志广。”

      那个时候的杨志广很年轻,他身上有一种书卷气,生的清秀眉眼熠熠,比起后来责任和岁月带给他的深重,那个时候的杨志广眼里是浩海蓝天,是雄心壮志,是初生牛犊的为所畏惧和世间美好。还有温柔,在他回答陈曼芳的“为什么”的时候。
      他说他毕业的时候被分配到了妇产科,一个男医生并不好过。他的朋友会嘲笑他的职业,他的家人也不甚理解,他的病患及其家属会骂他变态,而他心爱的姑娘说救死扶伤在哪儿都一样。
      杨志广就是那个时候铁了心非崔万晴不可,是崔万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路,可崔万晴的家人不同意。虽然那个时候男妇产科医生已经很常见了,但找一个男妇产科医生作为对象是一件很难被接受的事情的,崔家不仅不同意,还非常反对。
      他没有沮丧,没有退缩,更没有对自己的工作消极,他记得崔万晴的话。
      陈曼芳是亲眼看到过产妇家属闹事的。有一回一个从县城赶来的产妇都上了产床了才发现接生的是杨志广,一个男医生。那个时候杨志广已经拼到了最年轻的主任医生又如何?他是男的,去碰别人老婆就是原罪,是变态!产妇哭闹,产妇的丈夫羞愤,也不顾产妇的情况紧急,横竖不让杨志广进门非但如此,他甚至还动手打了杨志广。
      杨志广的鼻梁骨断了,可那产妇妊高症严重,当天唯一的女医生是新来的没有经验不敢接她,杨志广就是这样顶着辱骂冲进了病房把人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母女平安。
      然而产妇一家并没有感激他,还说他晦气恶心,如果不是他,他们家不会生个不带把儿的,还跟杨志广要赔偿,甚至在杨志广下班的时候在医院门口截他,一路污言秽语骂的难听极了。后来是院方出面调解的。
      杨志广还是照常上班,甚至是在了解了周婕妤和陈曼芳的情况下时不时接济她们。
      他说,他爱的人在等着他娶她,他爱的人说他不是变态,是个好人。那他就要做好人,顶好的人。他说只要再坚持坚持,用心对待每一个病患,总有一天她的家人会接受他,而他虽然消除不了世俗对他这份工作的偏见,但他只要再努力努力,多做一点,这个偏见会慢慢不再是一种敌对的偏见。而他的学生他的同僚都再努力努力,也许一代代的人下去,总会有偏见消除的那天。
      他说他不难,他有支持他的爱人,也有每一次从手中接过新生命的使命感。那种使命感让他看到人间的希望与喜悦……

      “而那份希望与喜悦,也包括你,小程,包括你!”陈曼芳哭的不能自已,这是她嫁到许家这么些年来第一次歇斯底里,她喊叫着自己的羞愧,喊叫着许敬程的糊涂。
      许敬程瞪大了眼睛,跌坐在地上。眼里是风浪褪去后的死寂,干滩上横陈的是干枯的朽木,腐败的绳结,丑陋不堪的礁石……
      ——“我的父母是被毒杀的,你怎么解释!”杨清瑶的质问就像是枯枝剐蹭着礁石发出刺耳的声音,那破败的绳结带着腥臭堵塞了自己的喉咙。
      “小程啊……”陈曼芳揩了一把眼泪,颤抖着手摸了摸许敬程狼狈的面颊,像是掉进泥土里的美玉,还是温润的,只是光彩不复,被泥水浸的僵麻。
      “不是杨志广,是我……是我换了孩子!”陈曼芳倏然收回手对着自己就是重重的一耳光,她随即转头看向侧身而立犹如镇海巨石一样孤独沉重的许敬恺。陈曼芳咬着牙冲着地板就是“咣咣咣”三个响头!
      “我胆小怕事,我怕周芹的事情败露,更怕被那人交到我手上的孩子我无法解释清楚……我是你的小姨,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三岁多了。”
      “而那个晚上我抱着,抱着,小恺的亲兄弟……我害怕,我什么都怕,我没了主意,没有人帮我,我……我只能……”
      “那个孩子就在我手上,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孩子就在我手上了,我不敢还回去,也不能留下来自己养,我……我把他扔在了福利院门口……”
      “后我做了保育员,考了幼师这都是因为我对那孩子的愧疚,就好像我每天面对一群孩子,只要尽心尽力去照顾他们,我的罪孽就会减轻一样,我自欺欺人……一直到有一天,院长看我对孩子很是细心体贴,于是问我愿不愿意去一家有钱人家里做保姆兼家教,这样可以补贴生活。”
      “ 我同意了。”
      “我一直不敢打听许家的消息,有多远躲多远,可命运弄人,我来到了许家。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赵素馨香消玉殒,许廷瑞事业正是忙的时候,需要有人带孩子。我不敢的,打死也不敢的!”
      “可小程,那种血缘关系改变不了的。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想要抱抱你。而你也冲我笑了笑,你那会儿字正腔圆地对我说了一声,‘你好’。”
      “就是这两个字,让我怎么也不敢逃跑了。”
      “你对我亲近,小恺却不同,性子烈,是需要人付出格外耐心才能拉到身边的。我不敢……我不敢呐!”陈曼芳仰起头,一头乱发披散开来仰天悲号,接着又是给了自己重重几耳光。
      “是很多年以后,你父亲才知道我就是当年他插队的小山屯村支书的女儿,但他对我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我那个欺负过赵素馨的姐姐。也只是记得她欺负过赵素馨而已,他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他应该从来没去记过……”
      “对你父亲而言,只要那个人不是赵素馨,是谁都一样。我和你父亲的婚姻纯粹是为了他不想家里人再催他给你们找个新妈妈,我已经照顾了你们好几年,你很信任我的小程,所以,许廷瑞选了我。可……只要不是赵素馨,谁都一样啊!”
      “我能怨吗?我配吗!”
      “可我昏了头啊,我被美梦冲昏了头,我想就这样过日子,过我从没想过的日子,也想和过去彻彻底底了断!”
      “可杨志广的车祸和牵扯出来的案子让我清醒。好人都命不长,那我呢!”
      “那你呢!小程,你为什么这么糊涂啊!”
      “你听我一句,听你弟弟一句,或者你仔细想想就知道这一切是多么的经不起推敲!你为什么做傻事,啊,你为什么要把周家带给许家的痛苦再错上加错!”
      “你可以恨我,恨命运,恨那个时代……可你不能恨你父亲,不能恨许家,不能恨杨志广!”
      “他们都是你我的恩人!我们喝着人家的血,嚼着人叫的骨头,还倒打一耙这不行的!”
      “不行的啊!”陈曼芳哭喊着失去了声音,许敬程被过去的恩怨夺去了呼吸。
      只有许敬恺没有任何的表情,他看着苍凉的夜色,心比夜色还冰凉。

  • 作者有话要说:  许敬程的线也快结束了。主情节结束人不下线,为了主CP还要出来打打酱油。他和Jason不一样,人到底是“正统”,还没回家呢。
    唉,杨志广的过去感动到我了,难受。对男妇产科医生的偏见一直都有的,现在好很多了,90年代那会儿因为男妇产科医生接生遭受家属殴打的有真事儿。
    谢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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