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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回家 ...

  •   齐艳梅痴迷减肥圣经,过五(17:00)不食。萧家父子都由着她,以至于许敬恺和杨清瑶的这顿“晚饭”是下午四点就开始的。
      许家老宅里迷信营养均衡的陈曼芳正忙碌着。陈曼芳准备了冷热荤素24道菜,道道都有说法讲究。人没回来,就先在厨房热着。
      许敬恺说今天会带杨清瑶回家,但是会晚一点。别说晚一点了,就是半夜回来陈曼芳也会等着。

      许家今天是真的喜气,家里的每个人的脸上都不见了数日来的紧绷和阴云。
      一大早,园丁就开始在院子里忙碌,准确来说,是从头天下午到现在就没有停过。京城的冬天,即便有些暖阳,刀子似的西北风也会把那一丝丝的暖给撕开了揉碎了。地上的落叶刚扫了不过片刻便又是厚厚一层。枯叶不好看,也不吉利,四个园丁轮流打扫甚至连枝头上半掉不掉的黄叶也都摘了去。为了过冬而排干了的喷泉也重新开放……陈曼芳让人从温室连夜移来好些蝴蝶兰和玫瑰,许家的每一个房间都插着几支马蹄莲。餐具茶具都换了新的,窗帘靠枕也都换成了温馨的颜色。陈曼芳还让老陈把三楼向阳的一间房布置成了画室……
      陈曼芳在尽心尽力地操持着每一件是,是讨好,是忏悔,也是真心。
      许廷瑞还只能躺着,但他还是换了一身正式的衣服。
      ……

      许敬恺带着杨清瑶进了门,他全程握着她的手,他们走的很近,杨清瑶半个身子都被他揽在怀里。这一次她还是先他半步,但却是他在她身后给她支持。
      陈曼芳对杨清瑶差点儿连长辈的姿态都没了。如果说车祸事件后许廷瑞对许敬恺和杨清瑶的交往自私了一回,是许家对杨家的亏欠,那么许敬程和她陈曼芳对杨家的就不只是亏欠,而是恶毒的罪孽。
      陈曼芳无法想象杨清瑶踏进许家大门是什么心情,但如果不是因为对许敬恺的爱大过一切,换谁都是做不到的,至少她陈曼芳现在连看杨清瑶的眼睛都做不到。那双眸子太清澈了,让她觉得自己太不堪。
      所有人都在以鼻观心察言观色,从杨清瑶进门开始大家就纷纷意识到这个看似娇弱的小姑娘气场无比强大,许家现在是许敬恺做主,而这个女孩儿能做许敬恺的主……
      当然,所有人里江小河和少坤是最淡定的,他们早就习惯许敬恺的“言听计从”。最“无忧无虑”甚至还一脸兴高采烈的自然是阿七,他盼这天好久了。
      从杨清瑶帮许敬恺挡子弹那一刻开始,他们所有人都很是佩服这个女人,尤其是阿七心里一直想称杨清瑶一声“壮士”。因为敬佩尊重,也因为欣赏,所以阿七觉得和杨清瑶很亲近,他私下把杨清瑶划为和自己同一个战线。
      对于陈曼芳的低姿态杨清瑶是受得起这份“情”的。她一直挂着浅浅的笑,那笑容和一个人极其相似,没有任何的意思和暗示,只是一个符号而已。
      陈曼芳的每一次示好在她眼里都是应该的,她欠许家,她害苦了许敬恺——陈曼芳和许敬程姨甥俩真是把恩将仇报和“心安理得”演绎了个淋漓尽致。如今陈曼芳这般谨言慎行也许不是惺惺作态,但她的胆小怕事给许家造成的巨大悲剧,她是有自己的无奈可那不能掩盖她的可耻——如果不是她,Jason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至少不会是被误读的怨恨浇筑出偏执极端的可怖模样。如果不是她,许敬恺不会自小收到冷漠忽视,那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是一颗世间最热的心却硬生生地冷了硬了去,把自己放逐在孤单的围城里。
      她的愧疚为什么不用来弥补许敬恺呢?为什么只是一味偏心许敬程呢?是真的因为那种叫做血缘的东西?
      不是的,也许陈曼芳自己都不明白,她骨子里极其自卑,她一直认为自己高攀了许廷瑞,也知道自己比不过这种高门大户的任何一个人,即便是管家老陈那也是饱读诗书的文化人,她陈曼芳就是个粗人,她用了十来年去学习,去补拙,她骨子里的自卑是改变不了的。所以,只有许敬程继承了许家,那个和她身上有一样血液的人继承了许家,她才会找到认可自己的理由,她才觉得自己好像是配得起许廷瑞的!
      愚昧、可耻!
      但杨清瑶还是做足了姿态,承了陈曼芳的情。她是在对自己虚与委蛇,也是在实实在在地告诉陈曼芳,她必须且只能够站在许敬恺这一边。杨清瑶要让陈曼芳的愧疚变成坚定不移的决心!
      陈曼芳,在某种程度上成就了许敬程,她是许敬程那偷来的人生的缔造者,保驾护航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够把许敬程手里刀子撅断的人。

      杨清瑶的言行举止那是没得挑的,她真做起名门贵女那一套是信手拈来的,那也是她原本的一部分。瑰姿自逸,仪静体闲——杨清瑶接受了她曾经视为自己桎梏的模样,她的热烈自由变得闲适从容。

      许敬恺和杨清瑶先去看了许廷瑞。
      许廷瑞看见杨清瑶的第一眼便怔住了,太精致的小丫头了,精致到似乎只能捧在手里,可她经历的那些事是怎么撑过来的?
      许廷瑞有些激动,他看着杨清瑶嘴唇一直翕动却出不了一句完整的话。杨清瑶上前坐在许廷瑞身边,握住许廷瑞的手,看着彼此的眼睛里,里面是心照不宣的言辞。
      良久,许廷瑞眼睛红着,叫了一声“闺女”。
      杨清瑶没接话,她垂眸仔细替许廷瑞按摩着四肢,动作极其专业。许敬恺看在眼里,心里又涨又涩——婉婉的“专业”不过是久病成医罢了。
      “赶紧好起来啊……爸。”杨清瑶再抬眼的时候看向许廷瑞,眉眼弯了弯。
      ——他们的心照不宣都是因为许敬恺。

      许廷瑞因为这一声“爸”终于露出了连日来的第一个笑,眼角老泪闪闪,恨不得把家底掏空了都给她。杨家的女儿很好,和她的父亲一样优秀。
      许廷瑞被陈曼芳劝着先休息了,他激动不得可是看着杨清瑶不激动又不行。
      ……

      杨清瑶今天开始就要住进许家老宅,她回国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已经有些媒体开始暗中躁动了,在许敬恺身边是最安全的,而且她也不愿意和许敬恺分开。但……许敬程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是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事。

      陈曼芳照顾许廷瑞,江小河有事要报告给许敬恺去了书房,杨清瑶就在院子里看那棵光秃秃的苹果树,阿七和少坤得令陪着,但杨清瑶想自己待一会儿。
      宝灵山、陈曼芳、许廷瑞……这一天下来她有些累,而且很累,她觉得自己有些头晕,她不想被阿七和少坤看见。她摸着粗粝的树干,感受着他的25年,想着自己的所得冲淡那些失去……

      突然一道弱光闪过,靠着树沉思的杨清瑶并没有注意到,冬天的天黑的太早,这时夜色已经很浓了,直到枯叶碎裂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在回头的瞬间对上一张温和的笑脸,仿佛在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已经是冬天了。
      许敬程撑着苹果树的树干,阴影笼罩在杨清瑶的身上,他慢慢弯下身子,一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上泛着寒光,让杨清瑶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弟妹?别来无恙啊……”许敬程笑的斯文极了,唇角的梨涡盛着庭院里的玫瑰香,可镜片后的眼睛却冷过骤起的猎猎寒风。
      饶是设想过和许敬程的见面,但这猝不及防的一眼还是让杨清瑶心生恶寒。她对许敬程的印象不多,但似乎他们的见面都是在冬日的夜里,一次是墓园,一次是现在。他次次都含笑温和,可他却把刀子一次次贯穿她的背心。
      这是许敬程的家,他会来不奇怪。杨清瑶以为自己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可真的见了面,她反倒是心里静了下来。

      “许敬程?呵……”杨清瑶笑着摇了摇头,她笑起来比院子里的那些花儿美的多,眼里拘着月亮所有的光华,刺的许敬程直起了身子和她拉开了距离。
      迎面而来的寒风像是吹不到杨清瑶身上,反倒是在她身后推来一片枯草,万物匍匐而下。她细长的手指摩挲着树干,曲起的食指在树干上一下下地点着,她看着许敬程,唇角的笑意。“许敬程啊……傻逼,天字一号的大傻逼!”笑容戛然而止,杨清瑶披散的发被风吹得凌乱,像是在黑夜里盛开的黑色曼珠沙华,和她身上的一样,妖艳诱人又极其危险。
      人人都道是杨家女才情兼备,端庄有礼。但许敬程却从没有看过杨清瑶的那一面,这样的一张脸却说着的傻逼并不显得粗俗,而是赤/裸/裸的嘲讽、轻蔑。他比她高得多,却莫名感受到一种压迫。
      墓园的那一次,他看到的是个鲜活灵动的女子,而这次他看到的是一个从深渊里爬起来再也不会倒下的铁筑神像。
      是啊,那么恶毒的人家怎么会养出纯善的孩子?许敬程告诉自己。
      “你怎么有脸登堂入室呢?嗯?这里是我的家,我饶你一命你怎么还敢来呢?”许敬程捏紧了拳。
      “你还知道这里是你的家?那你又怎么有脸那样对你的家人?”
      “杨清瑶!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你杨家欠我的血债血偿都不够,你算什么东西!”
      “我算什么东西?那也总比你不是个东西强!说你傻逼你还非要把这个帽子戴的稳稳的……”
      “这就是你的教养礼数?杨家不过如此,交出来的女儿怎么配得上许敬恺?!”许敬程上前一步把杨清瑶逼向树荫最黑的角落里。
      “礼之用,和为贵【1】。你许敬程知道什么意思吗?礼数要以和为贵,但不能为和而和,我对你客气,你受不起!我和许敬恺配不配你也不配评论!”杨清瑶目光如炬,没有丝毫的畏惧,她腰背挺的笔直,声音在风声中徐徐而来,清朗平和:“你被人骗的团团转,还自以师出有名。许敬程你知不知道你把自己一手好牌打的稀烂还觉得自己得偿所愿!”
      那声音渐渐聚成了一把利剑刺着许敬程的心和眼睛——
      “你一无所有!”
      “你伤害了所有关心你的人,你的父亲,你的弟弟,柳婷婷,甚至是陈曼芳。”
      “你的身世可悲吗?不!被你顶替掉的那个人才是!你拥有了他本来拥有的一切,你非但不珍惜不感恩,还恩将仇报!”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你被仇恨懵逼了眼睛,可那些仇恨本就不该存在!你能恨谁?你明明狠不下心却要逼自己去做一个复仇之人。所以你恨自己,但你那么完美的人怎么能恨自己呢?若是恨你身边的人那不就在证明你过去的25年里都是错误?证明你25年的人生是个污点?所以你要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的父亲,恨他也恨杨家。”
      “我父母清清白白,无愧于心!”

      许敬程紧握的拳头抬起,杨清瑶的话刺的他耳膜生疼,心尖流血,那刀子似的寒风刮得许敬程的双眼生疼——她说出了自己的内心,一分不差!可她居然还敢说自己的父母清白,无愧?
      “你打我我就大喊,跟你这种人讲道理那就是蠢!”杨清瑶咬着牙道,“你这样的人就信骗子,也就配和无赖打交道!”
      “如果你觉得是我的父亲造成你的悲剧,那你怎么解释他们在车祸之前就已经被人毒杀了?”杨清瑶的眼角划出眼泪,但她的声音一点也没有颤抖,甚至向前一步逼得许敬程身体后仰了些许。
      “你怎么解释呢,嗯?被人利用的傻逼,你怎么跟我解释!”
      “你住嘴!”一向衿贵雅致,斯文如玉的男人表情破裂在寒风之中,破裂在杨清瑶的逼问之下。他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杨志广和崔万晴真实的死因。警方没有公布,但是内部消息他是知道的,只说是车祸前就死了,但死因却是被牢牢压着的。许敬程怀疑过也探查过,但最终的线索却指向杨志广夫妇本身身体有疾……可如果是毒杀,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是个局!他真的就是个……他不能信,他不能信自己犯了这样大的错误!
      周婕妤的日记是真的,他信自己……

      杨清瑶并不给许敬程机会,是他设计自己和许敬恺分手,这一分就是几个冬夏,她差点就再也回不来,她差点就真的和许敬恺再无交集!她的父母也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入狱,也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声名狼藉,她的家也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而破裂……是,他不是元凶,可他是拿着刀子的帮凶,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一个!他让她失去了太多,她就是要诛他心,她就是要看这个人那颗“狠不下来”的心到底还会不会被良知折磨!
      杨清瑶伸出白嫩的手,重重地在许敬程的胸口拍了拍,她笑的妖冶,淬了这个夜的浓黑与寒凉,她眼里带着对许敬程最大的羞辱——同情,声音似笑非笑,轻飘飘道:“你真不是东西。在许家受了这么些年的熏陶,就是要伤人害命用的都是些下作的手段。挑拨离间,一次、两次……造谣生事,一次、两次……你以为悬崖勒马了你做过的那些腌臜歹毒丑事就算是有了个善终?自己就算是披上一张人皮,能照着镜子对自己说上一句,看,我没有下死手,我心里还有善念,我是好人……你说得出口吗?到底是谁不要脸?!”
      杨清瑶手指一手,攥紧许敬程的衣襟,“我不知道你哪儿来的仇恨,但你那毫无根据的复仇伤害的是许敬恺父亲对你25年的养育,伤害的是许敬恺对你24年的信任,更伤害了柳婷婷对你十几年的追随……”
      “柳婷婷要回国了。她放弃了学业,她的母亲时日无多。上次她父亲伤害她的时候你给她捅刀子,现在呢?来……来你拿出手机来我们自拍啊,你发给她说我和你有一腿啊,你再捅她试试啊!”杨清瑶一把推开许敬程,冷笑道:“你再捅她,你以为她还会因你而痛吗?你做梦吧!”
      “许敬程,你欠的人太多了,你还欠我父母一个下跪,一声永远不会得到回应的对不起!”

      许敬程薄唇紧紧绷成一条直线,那双藏在镜片后的柳叶眼本是如丝如媚的,可眼角的弯钩逐渐变得尖锐刻薄,上挑的细长眼尾则渐渐在寒风里汇成了一根冷箭。他抚掌笑叹:“巧舌如簧,牙尖嘴利,粗俗凶悍,自以为是。杨清瑶啊,你还真是令我觉得新鲜……”许敬程慢条斯理地取下了眼镜仔仔细细地放在了大衣兜里,但他突然伸手朝着杨清瑶的脖颈就过了去……
      他差点就真的让她说动了!他不能承认!许敬程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声音。
      杨清瑶连连后退,突然一个闪身……藏在她身后的树枝被她压到了极限,她这一躲树枝就像是鞭子似的抽打在了许敬程的……下身。
      “不要脸,就会耍阴招,还偷袭,臭不要脸的!”杨清瑶急忙退到门廊下,看着许敬程脸色煞白扶着树干喘息。杨清瑶说的了狠话也办的了狠事,但唯独不会骂人——“我艹”是学的白默宇,“傻逼”学的是刘雅言,而此刻这句“不要脸”则是柳婷婷学来的。她心有余悸,无暇顾及最后这一段骂词会让之前的咄咄逼人打上多么大的折扣。

      许敬恺谈完事刚好出门寻人,开门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在震怒之余竟然有些想笑,他的小猫亮个爪子也是奶声奶气的,但他的野马踢人的位置……真疼。可这不是笑的时候,许敬程露面了,终于露面了……
      他知道许敬程对婉婉存有敌意,许敬恺的神经立刻崩了起来,他不动声色地把杨清瑶护在身后,紧盯这许敬程压低声音叫了一声江小河。
      许敬程连日的躲避就是不想和许家打交道,他要和他们划清界限,他也无法面对许家的每一个人,可当他知道杨清瑶要来许家老宅住的时候他忍不住了。他一想到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要被那个女人染指就无法克制心中的愤怒和恶心,他追求完美,他不容许任何脏的东西沾染自己的领地——尽管,许家并不是自己的。
      许敬程更想不到的是,和江小河一起把自己架上车的竟然是江河!
      那个沉默寡言只会执行的江河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了许敬恺的人他不知道,他也无暇去追问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完美”是如何而来的。是许廷瑞给了他优渥的物质基础,是陈曼芳给了他所有的关注,是柳婷婷捧出来的,是许敬恺默默在他身边保护又默默退出……进入许氏后他最得力的助手都是许敬恺“养”出来的!
      他真的是养尊处优活成了太子爷!
      他的“完美”都不是自己的,这是他最无法接受的。
      ……

      许敬恺走的急,他交代少坤和阿七保护好杨清瑶,他甚至在这样的时刻还担心婉婉在初到许家不自在,让萧北北来许家陪她。江河和江小河带着许敬程先上了车停在了路边的树影下,而许敬恺则载着穿着居家服的陈曼芳一路向郊区的别墅驶去。
      那套别墅是许廷瑞送给许敬程的24岁生日礼物。说是青山绿水环境好,可以作为婚房。

  •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论语》
    谢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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