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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身世 ...

  •   A LUXURY COLLECTION 酒店,周梓昂“带”Jason去的那家酒店。不仅因为这里是许家的产业,还因为周梓昂是个在生活细节方面颇为讲究的人,“折磨”人的时候也非常讲究细节和“品味”。
      无论是折磨被抓住的人,还是躲在暗处隔岸观火的人——他不信许敬程和这件事全无关系,作为许家产业目前的绝对“拥有人”,不透风的墙定然也会让其从中嗅到些许能够让他“快马加鞭”或是“狗急跳墙”的味道。
      至于“品味”,当然是最适合回忆的房间,最会讲浪漫的宗教与诗歌的李斯特钢琴曲,最娇艳的鲜花和最馥郁的美酒……
      ……

      去酒店的路上,周梓昂言简意赅地挑了重点:“要你命的有两个人。”
      “那个胖子拿的是QSZ92G-9,刚刚你看到了。”
      “虽然两种子弹可以交替使用在两种枪型里,但也只是普通弹之间的替换,既然要一枪毙命,那种时候那胖子是不会把空尖弹放到自己那把92里的,他用的是DAP92弹,刚刚我也在警察的记录里得到了证实。”
      “9X19mm帕拉贝鲁姆空尖弹,来自□□17 GEN4自动手枪,并不是被击毙的那个人的,那人只是个替罪羊,Frank找的。”
      “好奇我怎么知道另一把枪型,在我不在场的时候?”
      “因为那是我从Jason手里拿摸出来的。”
      “……Jason现在是你的了。”
      “哦,他以为自己杀了杨清瑶,正要死不活的呢……剩下的我不管,但还有一点我不得不提醒你,杨清瑶早就知道Jason和你的关系了,所以……”
      周梓昂扔下半截话,在还没到酒店的时候便下了车,“对了,那把92是加号底座,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周梓昂扶着车门,突然抬头看了看天……呵,下雨了啊。周梓昂冷白细长的手指在车顶上的水滴上画了个圈,“我不欠你的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
      ……

      午夜的钟声响起。在这样一个动荡的夜晚过后,下着淅沥沥淅小雨的空旷接到更为冷漠,略显笨重的钟声突然多了几分阴森,是真冷啊,渗骨头的冷。
      酒店顶层还是那间他们重逢的套房,房间依旧如皇宫般的富丽堂皇,而瘫坐在墙角的人却是这座皇宫的俘虏,是这个世界的弃儿,也是血迹斑驳的受刑人。
      视觉感极强的琴声淋漓地在房间内激荡,火红娇艳玫瑰被人蹂躏践踏依旧在人的脚边散着甜酒一般的香气……
      Jason深灰色的T恤上渗出许多粘腻的黑色斑点,不止是上身,裤子上也是……斑点像盛开的黑色小花,银色的花蕊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这就是周梓昂的“品味”——Jason毁了他的“画”,他就把Jason做成一幅“画”。
      那些银色的“花蕊”就是用来钉画的图钉,比普通图钉稍微长一些的钉子整整一盒,被周梓昂随意地敲打进了Jason的皮肉里!
      不敢想象这样带着血腥气的图画是怎样完成的,可是Jason已经不会再觉得疼了。
      ——那颗子弹打穿了她的身体,空腔却粉碎了他的整颗心脏。
      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骗自己太久了,果然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她没有“失忆”!他怎么会想不到呢……没有失忆的她确确实实是会为那个男人做到那个地步的……

      许敬恺进门看到的就是一副几乎腐朽在最浪漫气息里的躯壳,他冷嗤一声,居高临下地站在了Jason面前。高大挺阔的男人缓缓蹲下身子,手指在那些图钉上按了按,只见Jason只是微微皱眉,却连眼皮都不掀一下。是不敢,是无法面对。
      “我们都输了……”半晌,Jason红着眼睛抬起头狠狠地看向许敬恺。
      “输了?”许敬恺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毛,“你为她寻死觅活,她为我挡下你的子弹……谁输了?”
      “你,配在这儿说输赢?她是一个人!不是用来争输赢的筹码!”许敬恺怒吼道。
      Jason倏然抬头,眉目凄凉地看向许敬恺。他是痛,是恍惚,但许敬恺说的话他都听的清楚!Jason心脏微微一颤。

      “你恨这个世界对你不公吗?你恨命运对你从不肯眷顾吗?你他妈就是个蠢绝了的败类!”说着许敬恺硬生生地从Jason腿上抠出好几枚图钉,然后用尽力气在Jason的右肩按了一圈。
      “你咬她?”
      “你骗她?”带着烈风的一拳冲着Jason的唇角就是重重一拳,登时Jason口中泛起一串血沫。
      “你威胁她在意的人?”许敬恺猛地握住Jason的一根手指“轻巧”地一抬,像是折断玫瑰花茎一般轻松地折断了Jason的一根手指。
      “你还开枪?!”说着手腕一个反转,在Jason还来不及皱眉的时候便卸了他的右手手腕。许敬恺漆黑潋滟的瞳仁里泛起一层雾气,声音低缓带着些许的哑:“就算你打中的是我,你知不知道你那颗子弹到底是什么威力?那颗子弹把我打个对穿依旧还有足够的力量伤了在我面前的她!”许敬恺的大手掐住了Jason的喉咙,手指一点点缩紧。“你杀我便杀我,你有没有想过会误伤她!这是第二次了!”上一次,是那个叫Tan的混血男,那个人是起了假戏真做的心思的!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想想后果!
      李斯特的《死之舞》【1】响起,空气里的每一个分子似乎都在急促地诉说生命的流逝。活泼的、笨重的、优雅的、粗鲁的、美好、破败的、辉煌的、腐朽的……都无一例外走向死亡!末日的圣歌审判着森森白骨,白骨叮铃作响在悬崖峭壁上跳着最后的疯狂!
      那么,谁该受到审判?谁将得到救赎?死亡最讲公平——所有人最终的结局都逃不过一个“死”!死亡又最是不讲道理,任你生前是善是恶,是美或丑,它想什么时候来就不会让你有机会再走!
      婉婉何其无辜!此次遭受如此的折磨……面对生死的手起刀落,遭受身体意志的风化侵蚀,就算是永垂不朽的神像也会低头!

      “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珍惜过她!你到底要把她毁成什么样子!啊?你说,你是不是恨不得把她变成一根人彘囚禁起来才算是满意!”
      “折了她的翅膀,给她捆上沉重的镣铐,遮住她的眼睛,让她无法站立,这都不算完……你还甚至要了她的命……呵……或许你最后做的这件事对她而言才是解脱!”
      “知道吗?她最后在我的怀里笑了,她笑了!你上次见到她笑的时候是在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还想的起来吗?!”
      “她终于能摆脱你了……”

      “你……别说了……你杀……杀了我吧!”Jason闭上眼睛,努力地从嘴边挤出几个字,清瘦的身子因哀而毁,但瘠骨也所剩无几。
      “杀了你?!杀了你你以为你就能赎罪吗!杀了你有什么用!你……配吗!那些她在你身边的日子,你配吗!”
      Jason的眼角滑过一道曲曲折折的水痕,像是在诉说他这一路来的所有悔恨。
      “你如此歹毒,不就是因为觉得自己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被自己亲身父母抛弃了,所以你有无数的理由替自己的扭曲和阴暗找理由!不怪你,都是命运的错,是吗!”
      Jason垂着眸子不语,许敬恺倏然收回了自己的手,他颇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笑了。
      “Jason,你身上流的是许家的血,和我一样的血,我觉得真恶心……”

      “你……你说什么!”Jason像是决心跳崖的人被脚下的藤条绊了个跟头,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要先跳下去,还是用这根藤条勒死自己!什么叫许家的血,什么叫和他一样的血!
      许敬恺站起身来,强迫自己远离Jason,他害怕自己一靠近他就恨不得杀了他!婉婉都知道了!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她会离开他回到那个“家”,她……他不能让她再失望了……他想要她醒来的时候,还对她笑,会戴着那枚戒指对他笑!许敬恺一点点把空气抽进自己的肺腑,让自己冷静,让对婉婉的思念压住自己心中的凶魔!
      Jason挣扎着跪起来,他全身像是被冰水浇头又放在了烈火之上反复炙烤一般,他二十来年碾转反则的身世,竟然是……竟然是!
      Jason瞪大了眼睛一寸寸地剜过许敬恺的毛发皮肉,一个他从未想过却赫然直白摆在自己面前的答案呼之欲出——杨清瑶最混沌的那段日子里是错把他认为过许敬恺的!他们的眼睛是像的!他看着许敬恺几乎就快想不起自己的样子,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百毒之虫在啃咬自己,一种比陌生的熟悉感还要可怕的东西,是熟悉的陌生!
      完全没有交集的两种人生,因为同一个女人恨不得互相去死,结果呢?!结果他们可能……可能是从根上就缠在一起的血亲……他们是亲兄弟?
      不!不可能!
      许家为什么会抛弃自己!为什么是自己!养不起?不想要?为什么?!

      “因为你亲生父母根本就不知道!你从生下来就被人掉包带走了!你的生母在我三岁的时候死了,而你的生父到现在依然不知道,不知道你才是他亲生的!”许敬恺忍受着巨大的心里折磨,他要去面对要去承认这样一个人竟然会是自己的——亲哥哥!
      “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在MONA晚宴,就在这个房间里对你说过,婉婉找你,不过是因为你有几分像我。”许敬恺俯身,轻蔑地看着Jason,而他的眼里是浓稠成块的痛苦。“许敬程是我的哥哥,而那个名字,本该是你的。你不是被扔下的那一个!你二十多年来的怨恨就是个自以为是的笑话!”
      “不,不是的……”
      许敬恺根本不给Jason说话的机会,他必须要咬着牙一口气说完这些陈年旧事,不然一旦这口气松了,他怕他自己都不想承认!
      许敬恺打开手机,扔在了Jason的面前,里面的照片是一份《亲缘鉴定报告》的结果——相似度极高的DNA。Jason不是对这方面完全不懂的,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人和老鼠的DNA相似度还有90%呢,这说明不了什么!
      但接下来二人的Y-STR比对结果则张牙舞爪地出现在了Jason面前——他们来自同一父系!
      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也是有可能的……Jason觉得自己这下意识的逃避反应矛盾地让自己在震惊害怕的时候竟然颇有几分好笑——他一直想找到自己的“家人”问一问为什么遗弃自己,可当“家人”一步步走近的时候他却找了成千上万的理由来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24年前,11月21日,冀华市第一人民医院出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婴。父,许廷瑞,35岁;母赵素馨,31岁;兄,许敬程;弟,许敬恺。可是啊……”许敬恺闭了闭眼,开口继续道:“我那哥哥早出生我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加上我们母亲怀胎十月的日子,便是我们迄今为止的兄弟情分!呵……当真是浅!”
      回忆的重现,让许敬恺的眼底狂风肆虐,浪压礁崖。高大挺拔带着一身寒气的男人起身跨步到Jason跟前,揪住那个完全愣住的男人的领口,字字如同利剑穿心一般,搅弄着眼前的男人最后一丝清醒和自己一颗被愤怒烧的快要化成灰的心!
      滑动相册的下一页,《亲子鉴定书》两份——Jason与许廷瑞的,以及Jason与赵素馨的。之所以还能做与赵素馨的DNA比对,这还要多亏赵素馨在临终前用自己的头发剪下一缕做成了书签送给了许廷瑞!论谁也想不到“结发同心”深情有朝一日能够成为找寻一脉血缘的证据!
      “证据”还不止这些……还有《鸿保福利院党四九个人资料》等等等等!当这些文字以中英文同时一字一行地出现在Jason眼前,他无法接受,甚至抗拒相信,但这每一个字都是他的劫,刺的他眩晕的双眼生疼的厉害!
      许敬恺重重地把Jason推开,他声音冷的如冬日夹雪带冰的雨,细细绵绵地堵塞着Jason的口鼻,让他无法喘息:“许廷瑞和赵素馨的长子于11月21日22:40出生,11月22日02:05便出现在了鸿保福利院门口。风雨大作,雷电交加,襁褓中的男婴浑身湿透,哭声渐微。”
      “狂风吹断了福利院门口的大树,导致福利院停电,工作人员外出查看,意外拾得一名襁褓中虚弱不堪的男婴,刚刚出生,健全的男婴。”
      “次日,天放晴,男婴得名党四九,是福利院该年第四十九名孩子,为数不多的健全婴孩,唯一一个健全的男婴那便是你——本该含着金汤匙出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许家长子,却出现在了鸿保福利院门外。若不是树倒了,怕是这个世界上再无党四九,再无Jason此人了!”
      “而这个弃婴的父母却带着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被人顶包调换的孩子,视若眼珠,掌心至宝,沉浸在阖家的幸福之中。”
      “孩子的父亲大宴宾客,母亲呵护备至……但好景不长,赵素馨,我的,也是你的母亲因为生产时落下病根,在三年后积重难返,病逝了……”
      “他们本该是幸福的四口之家,但他们也是局中的受难者,他们毫不知情,而你呢?你的不公,你不顺意是他们给的吗?是我给的吗?没有一个人好过!许廷瑞不好过,我也未必然,你……呵……”
      “她,我的婉婉,她本可以融化一切苦难,你却硬生生的把她变成了苦难!”
      “你是无辜的,她不无辜?这个世界上谁又是理所应当就该幸福?”

      像是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说故事的人,声音冷冷,没有情绪波动,而听故事的人早已丢兵弃甲,溃不成军。
      “你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你可以恨命运不公,可以恨父母亏欠了你,可以恨我恨许家任何一个人,甚至恨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我们都有罪,都他妈对不起你!但这都不是你对她作恶的借口!”
      “你看似在不断的付出,真是艹他妈感人肺腑的‘付出’!你是在感动你自己而已,你是把她拽进你的噩梦里而已!你是凶手,今天你开枪,是凶手,过去那一桩桩一件件的罪恶里,你早就是罪不可赦的凶手!”
      “杀死了她的纯真美好,杀死了她的简单快乐。是我先不辞而别,让你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我没有资格说你什么,如果她还能像从前一样醒着闹,睡着笑;还像从前那样拿起画笔是为了想画,是为了喜欢而画……我就是再不心甘,不情愿也会让自己放手,放开她,在不打扰她的地方守着她一辈子就好。”
      “一个女人,嫁给你,成了你的妻子,却从一个双手不沾阳春水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变成了要为生计而活要为命运东躲西藏的苦命女人,你以为她这是独立,这是性子里的倔强?放屁!”
      “那是一纸婚约把她拴在你身边,可你们过得日子依旧她是她,你是你。你给她的不是婚姻的承诺和保护,而是枷锁,是牢笼,是压着她的铁链!让她飞不高,让她为了你画地为牢的现实而低头,让她收起自己真心,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瞻前顾后!她的世界本不该如此,你却生生把这个世界上最温暖最纯洁的女子变成世俗红尘里的一粟。她的身体,心里还有精神上受到的创伤,你以为你一死就能填平?!”
      “一段骗来的婚姻啊……你倒是底气十足的很!你凭什么?!你怎么有那个脸!”
      空气里是死一样的安静,《死之舞》也要落幕了……
      “这是《无效婚姻》申请,签字吧。”许敬恺从桌子上拽起一份文件扔在了Jason面前,不是《离婚协议》,而是无效婚姻!
      无效婚姻意味着他们这段“婚姻”自开始到结束,两个人之间都没有任何的关系……无论是法律层面还是其他任何方面!
      “不签?要我给你普法?好……你听着。”
      “加州婚姻法对无效婚姻的判定主要有三个依据。第一,签署婚约的时候一方意识不清。那个时候她意识状态和精神状态如何,要我帮你回忆吗?你该比我还要清楚,到底是为什么!是你做的局!”
      “第二,假签名的婚约。当时电脑系统录入的个人信息是你代她填的!”
      “第三,当事人去法庭上向法官和陪审团讲述自己遭受胁迫或是欺骗而签署婚约的‘故事’……这么精彩的故事,你让她去讲,还是你去?!你说!”
      “好……再来说说她的身份,她在法律上是失踪不满两年的中国公民,她的婚姻状还受中国法律保护,且不说你的欺骗胁迫,就光说说年龄,她在二十岁生日之前被你骗婚,你以为什么能够承认你这段强加给她的关系!”
      “绿卡?她就算拿到了也不稀罕了,她要绿卡我有一万种方式给她,何况你凭什么认为她还需要那个东西?!”

      Jason体内的最后一丝空气都要被耗尽了,这一切让他身心俱碎,他以为自己拥抱了太阳,可他却为了贪恋这份光明和温暖,把太阳锁了起来……太阳没了……光没了,他体内的温度也快要没了……
      如果硬要一个理由撑着自己喘息下去,来细细体会这种抽筋去骨的痛苦,来让自己赎罪,那唯一的理由便是许敬恺那句——“你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不是被遗弃的,就这么一点点便足够他暖了过往和余生。哦,不。他还曾经很近很近的拥有过、拥抱过一个很温暖很温暖的女子。只是自己的步步为营,步步紧逼,将那个女子变得面目全非甚至冰冷刺骨。原来,一切都是自己搞砸了啊。
      Jason颤抖着还能动的左手,将自己满是脏污的手指在衣服上一遍遍地蹭擦干净,然后在文件一笔一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字迹生硬又刻骨铭心……
      结束了……他的贪念他的欲望,他的自以为是,他的怨天尤人……统统结束了!

      “你不会死……”许敬恺收好《无效婚姻》申请书,将它和婉婉之前在画廊里“签署”的文件放在一起,这段荒唐的婚姻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除了答应婉婉,除了许廷瑞那深切的父爱……直到杀手出现的时候他彻底明白了这其中到底存了什么样的阴谋。
      “婉婉知道我们的关系,她就肯定不会让你死,至少不会让你死在我的手里。”
      “满身罪孽的人,只有活着才是最痛苦的。”
      许敬恺拿出一支烟点燃,试了好几次都放不到嘴里,最后不得不用他那发白的嘴唇迎上去才堪堪咬住了滤嘴。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一个个要伤害婉婉,但今天除了你之外的另一个凶手告诉了我答案。”
      “他们要的是我的命!婉婉的父亲是你、是我的接生医生,所以他很可能是唯一一个见过刚出生的你的人!而他们笃定了因为婉婉,你的命也会交代在我手中。”
      “他们要毁的是许廷瑞的血脉!然后呢……是许廷瑞……是整个许氏!”
      “现在的许氏总裁,许敬程,到底是谁?他要做什么?他……必然是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但要你我性命的人不会是他。”
      倒不是因为许敬程和周梓昂的对话让他相信许敬程不是幕后主使,当然更谈不上他对他这个“哥哥”还有几分信任,他的信任在许敬程出现在青玉山庄和白玉璃之间有交集,在许敬程指使魏川巡对萧北北“遗物”做手脚而造成他和婉婉之间的误会,在许敬程一心一意为他“辟谣”而让杨家夫妻遭受不白之冤的时候就一点一滴地耗尽了!如果是许敬程,要他命的机会太多了,不会拖到让他发现Jason身世的秘密!
      也不会是白玉璃,白玉璃耍的都是些腌臜手段,她还没有找杀手的脑子和胆子!更重要的是……如果是白玉璃动的杀机,那她费尽心思要和自己捆在一起岂不是多此一举?
      更不会是张振奇,他不过是白玉璃的狗腿子,是个有勇无谋的蠢货。
      那便是……那个内鬼口中胁迫了他和白玉璃,想要上白家掌门人白直木位子的——“华哥”。

      “你觉得到了这个时候,我还会和你在这里浪费功夫吗?”许敬恺吐出一口白雾,右手掩着眼睛,拇指和无名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揉着,食指还是习惯性地搭在额角轻轻叩着,一秒一下宛如计时的沙漏。
      那个“华哥”,定然不会死心还会有其他动作。而许敬程到底是什么人,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一群人就像是一条绳子上的死结,每一个独立的结都有自己的目的,而他们凑在一起则把一条绳子弄得杯盘狼藉让人眼花缭乱……
      “从今天开始,你……在我眼皮下直到抓出那个抓着绳子的人,Frank那里……你不用回去了。”
      Jason苦笑了一下,突然身子一顿,从唇角喷出一大口鲜血来,一直压在喉咙里的血沫终于忍不住了……
      Frank那里,他是耗尽了“恩情”,他是弃子了。
      这个他恨毒了的男人一瞬间成了他的血亲,他竟然有了亲人有了……“家”。
      而这个血亲的“弟弟”除了让他签署一份申请书,对R……杨清瑶的事情闭口不谈,而从他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来任何蛛丝马迹……她是不是……真的……
      Jason无力地垂着头。他是真该死,他把自己的所有可能都杀死了,自己亲手结束的!他是被人利用的傻子,是自以为是的蠢货,是被自私蒙蔽双眼的恶棍!他是渣滓,是糟粕,但他唯独不是他一开始认为的被抛弃的可怜孩子!
      他还期待“回家”吗?他还懂“期待”长什么模样吗?
      他孤注一掷要杀死的人,现在却是在救他!如果不是许敬恺说要抓住墓后主使,他……他还有什么用!
      “你……能给我一支烟吗?”Jason喘着粗气,他很疼,疼的都说不出自己到底哪里最痛!
      ……

      Jason看着自己手中的香烟,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手中的香烟何尝不就是他自己?散的是滚烫的血,烧尽的是梦和希望……

  • 作者有话要说:  【1】李斯特 《Totentanz S.525》,有翻译《死之舞》或《死亡之舞》(长十几分钟,推荐啊 古典里的重金属。)
    解释一下:
    1.QSZ92G-9简称92。空尖弹会长一点,放到92里有卡的可能。
    2.加号底座:理解为“扩容”,可以比普通枪支多放几颗子弹——保证万无一失。
    3.枪伤主要包括两种。一是子弹直接造成的伤害,二就是空腔伤(多数时候这种伤才是最致命的),尤其是近距离射击。
    4.空腔:从空气到人体由于节支的变化,子弹在高速运动中失稳,子弹经过的创道周转的组织(器官)收到子弹作用,获得了速度并开始向四周运动,于是,创道就要比子弹的直径大数倍甚至数十倍。(文中提到的便是这种瞬时空腔,还有一种永久空腔,有兴趣可以百度一下,那个威力太大,一般是大口径狙击步枪造成的~我就不赘述啦)
    5.无效婚姻法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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