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月》薇雅2020

30、贺赖部的请帖

　　赛罕，汗王宫。
　　幽暗的房间中，一张铺着厚厚褥子的床上正躺着一个老人，须发斑白，满脸沟壑，一双空洞浑浊的老眼望向窗外，直到一只皮肤细腻的手将一片海棠果递到他嘴边，才收回无神的目光，重又看着身侧的美妇人，将果子吃到嘴里。
　　“大汗今天精神好了许多。”
　　听美妇人这么说道，汗王却叹了一口气。
　　“你也别宽慰我了，我还剩几天自己有数。”
　　美妇人红了眼睛。
　　“大汗总这么说，可想过我和阿烁以后要怎么办？”
　　见到还有人需要自己的庇护，老汗王心情好了不少，将妇人的手拉到自己怀中摩挲着。
　　“你到日塔这么年，对我一心一意，阿烁更是我最喜爱的儿子，放心，我会将你们母子安顿好。”
　　美妇人拿帕子拭了拭眼睛。
　　“大汗身边就是我和阿烁最好的归宿，大汗一定要好好调养身体。”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仆从在门外禀报。
　　“大汗、匹娄夫人，大王子请求面见大汗。”
　　汗王脸色瞬时阴沉下来，匹娄夫人向汗王施了一礼，起身离开了房间。
　　她出门没走多远，迎面遇上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辫子束在脑后，长着一双吊梢眼，目光阴翳。
　　匹娄夫人站定不动，待他将到面前时，施礼道，“大王子。”
　　尉迟宗望看了她一眼，停下脚步。
　　“外面都在传阿烁带回来一个汉女，还要娶她为妻？他难道不知道身为日塔王族，他要娶的是八大部族中的女儿么？你该提醒他，不要以为有汗父护着就可以肆无忌惮。”
　　说完便面无表情地接着往老汗王的寝室走去。

　　我打了一个喷嚏，乌云赶紧问道，“姑娘着凉了？我去给姑娘再拿件衣裳。”
　　“别。”我连连摆手，“大热天的，别把我给捂坏了。”
　　我将方才写下的一幅字审视再三，还是不满意地丢在一旁。
　　“在我们那里，若是突然打喷嚏了，那一定是有人说到你了。”
　　“真的吗？”乌云好奇地问道。
　　我点点头，她的神情让我想到了元娘，是元娘在想我吗？小家伙一定很伤心吧，她一定以为我不要她了，可我那时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将她留下，凌寒不会苛待她，他带走元娘是为了掣制我，他答应让元娘给我写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到。
　　我忧心忡忡地丢下笔。
　　此时院外有人敲门，乌云应声出去，我看到一个小丫头在院门那儿跟她说了几句之后，递给她一样东西。
　　乌云进来之后，将一张帖子呈到我面前，我拿过来看了看。
　　“姑娘，这是贺赖部送来的帖子。贺赖部将在城西的段子岭举行一场猎赛，就在四天以后，八大部族中都会有人参加。”
　　“贺赖？是贺赖孟娜她们家？”
　　“正是。”
　　果然被张起盛说中了，我烦不胜烦地将帖子扔到一旁。
　　只听乌云接着说道，“贺赖部送来了三张帖子，一张送到了七王子那里，剩下两张，一张在姑娘这里，还有一张在温将军那里。”
　　“也请温彻了？”
　　乌云点点头。
　　我有些奇怪，若是想趁这个机会向我发难还说得通，请温彻又是为什么？难不成连温彻也一并恨上了？真是个不讲理的。
　　我冷哼一声，去便去，我还从未怕过什么，更重要的是可以借这个机会看能否引得那个细作有所动作。
　　“乌云，你到七王子那儿说一声，就说那个猎赛，我会去。”
　　“是。”
　　乌云刚出了房间，院外又来了人，这回索性是粗声大气地喊了起来。
　　“程姑娘，七王子请你过去一趟。”
　　这一天可真是热闹，我叹了一口，带上乌云一起随门外等候的壮汉去尉迟烁那儿。
　　我看着他有些面熟。
　　“你叫达奚？”我问道。
　　“是我。”达奚看起来有些惊讶，闷声答应了一声，便不肯再说话了。
　　我到了尉迟烁那儿，他正看着放置在桌上的一些东西，见我来了，又赶紧将绸布重新遮在上面。
　　“你叫我来做什么？”我问他。
　　“贺赖部的猎赛你去不去？”
　　“去，当然要去，我正准备让乌云和你说一声。”
　　“明知道孟娜会对你不利也要去？”
　　“我倒不担心她。”我遣了乌云去外面等，又将计划的与尉迟烁交代了一番。
　　尉迟烁仔细想了一刻。
　　“现在是我在明处，他在暗处，这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不过我只能点到为止，再多，反而会打草惊蛇，更重要的是，元娘还在凌寒的手上。”
　　尉迟烁点点头，没有再接话，房间里暂且安静下来，不多时，他像想起了什么，起身将我引到桌前。
　　“你看看这个。”
　　他掀开绸布，里面是一件朱红绣金线的骑装，边上还有一双靴子。
　　“猎赛的时候，要不……你……就穿这个吧。”
　　我看着那套日塔骑装，心头腾起火苗，半晌才冷冷地对他说道，“我是大梁的公主，只会着我大梁的衣冠。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就好，多余的事就不要做了。”
　　我转身出了房间，返回住处，丝毫没有在意身后传来的东西被扫落在地的声音。

　　夜深，银盘似的月轮照着赛罕城，这才得以看到，城中一处普通的小屋，一只鸽子从半开的窗子飞进来落在地上，发出“咕咕”的叫声，借着月光，它随后便被人捉住，从爪上解下一支细竹管。
　　汗王宫中，屏风后面坐着的一人拿着竹管随意看了看，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不一会儿，传出一声冷哼。
　　“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又有一人进到了屏风中。
　　“这个汉女知道了这么多，早就该杀了。”
　　细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子。
　　“让我盯紧那个汉女，却又怕我伤了她，看来，她在‘亘’国皇帝心中的分量不轻啊。”
　　“四天以后，贺赖部举行猎赛，贺赖孟娜也给这个汉女下了帖子，说是答应去了。”
　　“这个蠢丫头难得做对了事情，这么一来，你便找机会去替我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