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往事》垚语

27、一些琐事

　　丈夫突然没了，翠芝之前的优越感一下子没了，从原来的工人阶级家属跌落成一个拖着两个孩子的农村寡妇。

　　虽然得了一笔不少的赔偿金，可是每每看见别家夫妻出双入对，尤其是对面的秋凤至一家子的时候，她心里的愤恨之火足以吞噬周遭一切。

　　她心里想要改嫁，但是想到自己带着两个孩子，会被别人指指点点，就像当初她看不起秋凤至拖着一个拖油瓶小黍一样，她也会被别人看不起，而且她还拖着两个拖油瓶。她心里要强，她决定为了面子不去改嫁，为了坚定自己的想法，她决定盖房子，拿丈夫的赔偿金，在院子里盖起东西厢房。东西厢房的框架很快拔地而起，到了要上房顶的时候，她又犹豫了，她舍不得花钱，看着钞票一天天只出不进，她心里慌急了。

　　她有些动摇，除了因为钱，还因为她也是正直如狼似虎的年纪，这说不得的难受让她更难受。

　　因为老母年迈，哥哥身体半身不遂，弟弟又没了，所以包有粮会经常跑到三弟家里给母亲挑水。翠芝每每看到，心里都很不爽，终于有一次，她厉声要求二伯哥包有粮从此也为她挑水。包有粮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多做理会，给母亲挑完水后，便径直走开了，于是身后传来一连串咒骂他的声音。

　　包有粮回去后把这件事告诉了凤至，凤至听后，怒火“噌”的冒了起来，起身直奔翠芝家里理论，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于是直接开打。两人互顶着头，相抓着肩，互不相让，互吐唾沫，包母一看火烧眉毛，只得硬着头皮去拦，却不想，不拦还好，一拦便是引火烧身，两个儿媳齐齐骂起了自己，挨骂后的包母，一下子清醒了许多，自己这个没钱没房的老东西，人微言轻，又何必自讨没趣呢，于是叹了口气，转身回屋了。留下凤至翠芝两人继续争斗。

　　左右邻居闻着动静，纷纷爬梯上房查看，看清形势后纷纷下来叫人前去观战，及至小姑子娟子恰巧来到，才拉开了两位嫂子。至此，凤至翠芝两人的矛盾再次升级。

　　“你男人没了，想汉子想疯了，急着想上我家炕呢吧！”又一次狭路相逢后，凤至骂道。

　　“我撕了你这个狗日的嘴！”翠芝恼羞成怒上去便打。于是两人三天两头打架的场面，成了村里人津津乐道的笑谈。

　　许是寂寞难耐，许是对这个宅子已经毫无留恋，当自己母亲向她提议再找一户人家时，她痛快的答应了。

　　对方是一个老光棍，人长得也不错，只是家里穷了些，并且不嫌弃她已不能生育，也愿意抚养她的一双儿女。于是相处一段时间后，翠芝便拖着两个孩子嫁了过去。

　　“拖着两个拖油瓶，还不能生孩子！这是明摆了拿着个破逼来抢我家房子地来的！”这是翠芝新任丈夫的亲嫂子当着众人的面，对新嫁来的妯娌翠芝的评价。这话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到了翠芝耳朵里，一向嚣张跋扈的她，听到这话后，想起自己以前也曾这么嘲讽过从前的妯娌凤至，只是凤至只带了一个拖油瓶，而且尚能生育，如今自己……

　　翠芝想了又想，终不敢再出声，只是默默的受着。

　　翠芝走了，凤至没了死对头，于是乎甚是自在得意了几天，而后，穷苦烦闷的日子依旧。

　　久病床前无孝子，久贫家中无贤妻，为了摆脱家中困境，包有粮四处打听，终于有机会进了一个临县的煤矿上班。因为工作的地方很远，包有粮要很久才能回一次家。

　　那个时候，小麦很小，懵懂无知，因为经常看不见爸爸，便问母亲道:“爸爸呢？怎么看不见爸爸？”

　　“你爸死了！”秋凤至恶狠狠的道。

　　小麦被吓住了，不敢再追问下去，她知道爸爸没死，知道爸爸妈妈感情不合，却唯独不知道爸爸干什么去了。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她以为这个家，只有母亲的付出与操持，爸爸没什么用。

　　再后来，包有粮在那个煤矿上升了职，工作更忙了，于是干脆把老婆和最小的孩子小禾接了过去。留下小黍和小麦跟着奶奶生活。也正是这次相处，拉近了祖孙几个的感情。以前，因为婆媳不和，其实主要是媳妇看不上贫穷的婆婆，为免自己的孩子对亲奶奶产生感情或同情，甚至会教唆孩子们说，奶奶是个坏东西，于是孙辈真的以为奶奶是个坏东西。直到这个奶奶有了用处，儿媳不再指责婆婆的不是，孙辈不再受母亲的洗脑，祖孙三人才有了新的认识。

　　“你妈经常骂得我不敢出去上厕所！”包母后来笑呵呵的对小麦说，小麦看着奶奶满面的笑容，想起自己以前的不懂事，仿佛觉得都是别人的事情，也跟着笑了起来。

　　包母信神，家里供奉着诸多神灵，同时她也是村里有名的“明眼”，是可以通阴阳驱病邪的人物，这也是儿媳骂她是“老妖婆”的缘故。包父早年疯魔，家里很大一部分收入，就是靠包母替人驱病除邪所得。

　　哥哥小黍经常成天的在外面玩，只有小麦经常呆在家里陪着奶奶。

　　“小麦，神灵告诉我，怕是你们这个家要毁在你妈手里！”包母有一天静静的告诉小麦。

　　“为什么这么说？”小麦问。

　　“那天我在神灵面前烧香祷告，你妈忽然掀帘进来，那三柱香里的中间那柱当时就灭了，我就知道你们这个家，迟早要散，现在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希望你将来可以破了这个定数！”

　　“哦。”小麦有力无气的答了一声，她不敢多说，因为她也觉得爸爸妈妈难以长久。

　　后来，爸爸妈妈从矿上双双回来了，回来后，他们俩吵得更厉害了。

　　再后来，包有粮开启了倒霉模式，干什么赔什么，事事不顺，又因为曾经在煤矿当过官，不肯再屈身种地，总想着能做一劳永逸的大买卖，可是总也干不成，到最后，家里的房子也被抵押了出去。

　　秋凤至在包有粮身上看不到生活的希望，于是带着家里仅剩的一千块钱，离家出走。

　　她去了繁华的城市，在那里孤身一人开始谋生。刚开始她跟一个老头儿当保姆，那个老头儿独身，有钱，于是各取所需，两人凑在了一起，老人给了她一些钱，也过给了她一些病。她不得已，又带着钱，回去治病。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包有粮选择原谅凤至。后来凤至病好了，又去找那个老头儿，老头儿有些厌弃她，介绍她去拉出租，凤至意识到自己挣钱才最靠谱，于是真的买了三轮去拉出租。后来那老头儿又去找她，承诺可以帮她养育孩子，他们便又开始有了往来。

　　凤至为了老头儿的承诺，曾三番四次的悄悄回去接两个孩子，奈何大女儿小麦死活不肯弃父挪窝，无奈，只得将就着过一天算一天。

　　再后来，那老头儿彻底对她失去了兴趣，不再理她，她才想着拖着丈夫包有粮一起来城里谋生。包有粮因在老家四处碰壁，赔得稀里哗啦，也就跟着老婆秋凤至拖家带口的一起来到城里。

　　再后来，就是城里鸡飞狗跳的日子，包有粮依然没有赚到钱，秋凤至依旧为了多挣钱，会和一些说不清的人有一些说不清的事。直到他们在相互的指责中，彻底分道扬镳。包有粮独自回了农村老家，秋凤至带着三个孩子在城里的郊区租房过活！

　　再后来，小麦在无意中撞破了母亲不可告人的事情，与母亲凤至的关系剑拔弩张，小黍上班被火烧化裤子，凤至琢磨着该如何给儿子谋一个安稳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