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往事》垚语

28、凤至再嫁

　　一个见识浅陋的文盲妇女，拖着三个孩子该如何走出自己囧困的境况呢，凤至感到很困惑。

　　谁也不是天生的贱货，如果她能遇上一个待遇稳定的工人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善于挣钱养家的男人，谁又稀罕去勾引讨好那些不三不四的老色鬼呢，说到底都是没钱闹的。

　　凤至也已经知道男人是靠不住的，她也渴望自食其力。她听说养蜗牛赚钱，于是急忙忙的跑去书店问人家买了一本养殖蜗牛的书籍，因为识字不多，看书的时候，免不了总是要问一问小麦或小禾，又听说养兔子赚钱，于是又兴致勃勃的跑去买关于养殖兔子的书籍。多少次，她在喜悦中幻想着自己的发家致富梦，到最后，却总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半路夭折。要干成一件事，需要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终于，她下定决心去卖菜，是因为她觉得老头老太太尚且能干的买卖，她为什么不能？

　　于是，她下血本买了一辆时风三轮车，开始和儿子小黍一起倒腾蔬菜。

　　因为不懂门道，她们一下子进了一车的黄瓜，因为品种太过单一，量又太多，一天过去，黄瓜并没有卖出多少，第二天，黄瓜打蔫了，凤至小黍开始着急，在被一位狡诈的饭店大客户盯上后，终于以进价一块五，卖价七毛的价格，把那起批黄瓜成功脱了手。

　　第一次试水，血本无归。凤至不认输，又进了一车平菇，平菇比黄瓜更不好卖，更不禁放，头天没卖多少，反倒被人偷了一大包去。凤至怒不可揭，只得将一肚子邪火冲小黍发泄，小黍挨了骂，心中不平，跑到外面一夜未归，早上却灰溜溜回来了。

　　进货第二天，平菇表面便长了一层绒绒的白毛，没人再买，还好凤至眼疾手快，看见一位穿军装的人物出现在菜市场，于是果断上去攀谈，果然，这位是部队采购，凤至于是上前痛说自己卖菜革命史，那军人一时心生怜悯，再加上价钱合适，凤至再次以进价两块，卖价一块的价格将那批平菇脱手。

　　二度惨败后，凤至对卖菜失去了信心，自己依然去跑车，留下小黍独自卖菜。小黍卖菜的地方就在小麦所在中学的旁边，吸取之前的教训，小黍已经不像母亲那样一进货就进一车了，他选择只进一点儿，却依旧入不敷出。小麦有时放学去找哥哥，小黍一看妹妹来了，找了个由头便收摊，小麦问哥哥今天卖了多少钱，小黍回答说三块。

　　这样的光景之下，小黍也很快偃旗息鼓。凤至并没有责怪小黍，小黍单打独斗的时候，凤至已经在相亲了，她觉得生活实在太难了，还是需要依附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正是她们所居住村子的村民，老婆因病死了，家里穷得叮当响。于此同时，还有一个男人前来竞争，他也死了老婆，家里也穷。凤至选择了前者，因为他只有两个女儿，而后者两儿两女四个孩子，多子多负，尤其是有两个儿子，即便是那个男人再能干，将来的财产也都是他儿子的，自己嫁过去只会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权衡利弊后，凤至果断的选择了前者。

　　母亲要改嫁，小麦没有反对，小禾没有意见，小黍没有吭声。

　　结婚前，那男人三天两头把他的两个孩子接过来和小麦小禾一起玩，大概是为了提前热络感情。那两个女孩，大的叫倩倩，和小麦同年，小的叫莹莹和小禾同年。她们四个在一起，虽然两两同年，却根本玩不到一块。她们两个总是很拘谨，总是躲在一边不说话，给吃的也不吃，给喝的也不喝，小麦觉得她们两个很可怜，居然从心里升起一种想要照顾她们俩个的冲动。

　　很快，母亲把家里的东西陆陆续续的都搬到了那个男人家，没几天他们就办酒席结婚了，办酒席那天，小黍不知道去哪里了，找不到，小麦躲到同学茗茗家里，小禾没趣的在屋子里没出门。

　　“你为什么一整天都在我家？”茗茗的妹妹没好气的问小麦，小麦一时语塞，跟茗茗道了别，便离开了，身后传来茗茗呵斥妹妹的声音。

　　小麦走到了一个没人的胡同里，默默抹了一会儿眼泪，而后整理好心情，径直走向那个新“家”。

　　院子里支着一口大锅，锅里还有中午吃剩下的大锅菜，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人在吃着酒席，小麦来到母亲所在的屋子里，凤至看见消失了一天的小麦，笑盈盈的走来问:“饿了吧？”

　　“嗯！”小麦面无表情的答了一声。

　　“那吃块馒头吧！”凤至从一个篮子里拿出一块馒头来。

　　“不吃了！”小麦看着那块儿好像干了好几天的馒头，略带气愤的扔下一句话，便转头去了自己屋里。

　　小禾正在屋子里呆呆的坐着，看见姐姐回来，眼睛里透出一点光来，“你去哪儿了？咋一天都没回来？”

　　“去同学家了！”小麦和小禾并排坐到了床上，“你没出去？”小麦问道。

　　“没有。”小禾回答道。

　　“你咋不出去？”

　　“不想出去。”小禾蔫蔫的答到。

　　“咋了？”小麦问道。

　　“有同学知道咱妈改嫁的事儿了，拿话挤兑我。”小禾有些生气的说道。

　　小麦顿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妹妹，沉默良久后问道:“吃饭了没？”

　　“没，别人都在那儿大吃大喝，咱娘不管我，我也不敢出去吃。”小禾有些埋怨道。

　　“是啊，她刚才问我饿不饿，我说饿，她就给我一块不知道剩了几天的馒头，我没吃！”小麦也跟着埋怨道。

　　“不知道咱妈咋想的？”

　　“就是。”姐妹俩在埋怨母亲的问题上，达成共识。

　　很晚很晚，晚到所有不认识的人都走了以后，小麦小禾才悄悄跑到厨房里吃了些残羹冷饭。

　　那个男人家里有六间房，最西面那间房，是小麦小禾住着，旁边两间是男人的老父亲住着，东边两间是凤至和那个男人住着，最东边一间是男人的两个女儿住着。

　　哥哥小黍没有住的地方，后来小麦才知道，他住到了那个男人的妹妹家里。那男人的妹夫算是有些能耐，家里有几辆大车跑运输，小黍被凤至安排过去押车去了，顺带着这层所谓的“亲戚”关系，没事的时候小黍也可以免费学学车。

　　小麦第一次觉得同意父母离婚可能是个错误的时候，是在母亲和那个男人结婚后的几天里。

　　“我觉得咱妈不是咱妈了，是她们的妈！”小禾躺在床上低声说道。

　　“是啊，天天围着人家的孩子转，根本就不理我们。”小麦躺在被窝里回应到。

　　“你听，也不知道她们在聊啥？聊得这么开心！”小禾闷闷的说道。

　　“听见了。”小麦听着从东边房间里传来的欢快笑声，那是母亲、倩倩、莹莹和那个男人的笑声，觉得悲凉而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