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往事》垚语

24、一些琐事

　　婚姻是件极其麻烦的事情，凤至不仅要面对又一次的一贫如洗，还要面对一堆包有粮的家族破事。

　　包家老太太包母一共生育了六个孩子，三儿三女。然而把这六个孩子拉扯长大，并不容易。

　　孩子们小时候，包母包父和同村人老赖子一家合住在一个小院子里，那是一座旧式的蓝砖平房，房子又矮又小，到了夏天，躺在屋子里又闷又热，只如蒸桑拿一般。

　　有一天，包母领着一众子女回了娘家，只剩了包有粮和包父在家留守，那时正是高温潮热的三伏天。睡到半夜，包父被尿憋醒，迷迷糊糊的起身撒尿，院子中央有一棵老槐树，郁郁葱葱，包父只穿了条内裤，迷迷糊糊来到槐树下，褪下内裤撒尿。突然，一个女孩的尖叫声，惊醒了所有人，包父打了个激灵，猛然清醒，定睛一看，老赖子的闺女，十五岁的枝子，正在树下的一张草席上捂着眼睛哭闹。包父感到事情不妙，尿到一半，顾不得太多，吓得赶紧往上提内裤。只是，内裤还没提上去，老赖子一家已经冲了出来，那时虽不知是什么时辰，但天已蒙蒙亮，借着亮光，老赖子一家把赤身裸体的包父看了个精光，再看看自己正值及笄之年哭闹不停的女儿，不由分说，上去便打。

　　包父欲辩解，奈何老赖子一家人多势众，拳打脚踢，不给包父半点说话的机会，包父敌不过，只得往外跑，老赖子一家便追着打。

　　那时的包有粮才九岁，他听着动静往外看时，父亲正被人围着打，他跑过去准备帮忙时，父亲已经跑了出去，那群人也追了出去。父亲发疯似的跑，那群人发疯似的追，孩时的包有粮根本追不上，他只得跑去姥姥家找母亲。

　　包母急匆匆回来，老赖子一家又劈头盖脸又说了母亲一顿，包母不敢相信，又不敢反驳，因为她还没有见到包父，他们去外面找，找了一天，也没找见包父半点影子。

　　两天后，蓬头垢面，只穿着内裤的包父回来了，他怔怔的坐在炕上，任凭你问什么，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再后来，他就疯了。他总是喃喃自语，成天的乱跑，家里的顶梁柱就这样倒了。

　　自己的男人疯了，包母相信老赖子一家一定在撒谎，说什么自己的男人要非礼他们家闺女，说什么他们亲眼看见了，如今包父被他们打疯了，她要为自己的男人讨个说法。

　　“你说啥？要我们出钱给他看病？我们还要你们出钱给我闺女看病呢！我闺女也被他吓病了，现在都不能下地干活了，你们出钱吧！”老赖子媳妇儿张牙舞爪道。

　　“你闺女咋病了，我刚才还看见她活蹦乱跳在外面玩呢！别扯谎了！”包母厉声道。

　　“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你家男人得了疯病，那是他自己的毛病，少把屎盆子往我家人身上扣，倒是你家男人不正经，把我家闺女吓得吃不了饭，干不了活，我还要找你们家算账呢！”

　　“你胡说！”

　　“你才胡说！”

　　“别太欺负人了，孩子他爹的药费你们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

　　“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吧！想钱想疯了，我看你也快疯了，你们全家都是疯子！”

　　“你们全家才是疯子！你们全家都不是东西！”

　　“你们全家才不是东西，都是狗娘养的！”

　　“你们是啥养的？你们才是狗娘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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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吵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们两个在推搡中打起来了。农村老娘们打架，是农村人最喜欢看的戏码，老赖子自知理亏，躲在屋里不露面，老赖子的孩子们却不罢休，前扑后拥的过来拉偏架，一看形势不对，老包家的孩子们也都上前助阵，于是小小的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人儿扭打成一片，看热闹的人儿快要挤破了门槛儿，疯癫的包父在一旁拍手叫好……

　　这场架的结果是，住在一个院子的两家，从此形同陌路，互相仇视，至于谁赔谁的医药费，也就不了了之了。

　　包父疯了，一贫如洗的家里雪上加霜，家中的孩子们也只能自求多福。家中长子包有地，一直四处谋生，也只能混得自己温饱，勉强给自己盖了一个房子，直到二十九岁那年，偶然得了一个机会，在煤矿上谋了个正式工，这才有了一个体面的身份来相亲。

　　因为年纪大了，小姑娘是找不着了，媒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他介绍了一位丧偶的寡妇，说是寡妇，人家却没有生育过，比大姑娘也差不到哪儿去。

　　和人家见面的时候，眼前那个身材清瘦挺拔的大姑娘立刻赢得了包有地的中意，然而，身材矮小不善言谈的包有地，却没有赢得对方姑娘的好感。眼看着对方姑娘要走，包有地终于下定决心殷勤一把，说道:“你先别走，我去买点驴肉香肠。”

　　因为姑娘来自邻县，所以他们见面的地点选在了包有地所在县的县城，这个县城出产驴肉香肠，在周边各个县里远近闻名。那姑娘站住了，她知道这个驴肉香肠的名气，也晓得这个香肠的价格，只是囊中羞涩，一直没有买过，现在听见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要给自己买，禁不住心里“咯噔”一下，包有地很快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子，里面装了一截油亮亮的香肠，看着也就一斤多的样子。

　　“快该吃中饭了，这个你拿着路上吃！”包有地伸手把驴肉香肠的袋子递了过去。

　　那姑娘接过袋子，一股浓浓的香油味儿扑面而来，制作驴肉香肠所需的油都是香油，配着正宗的驴肉和着淀粉浆液调味料一同灌入提前处理干净的驴肠之中煮制，煮熟晾凉成型后，再将肠皮烤脆，如此切开后，其味道让人欲罢不能。

　　“要不咱俩一块儿吃吧！”姑娘柔声道。

　　“行！那我再去买几个烧饼！”说着包有地便撒花儿似的跑去买烧饼……

　　就这样，本来见面就要告吹的两人，因为一截驴肉香肠喜结连理，那姑娘，便是杜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