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往事》垚语

16、食色，性也

　　儒家经典之作《礼记》记载: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贫苦，人之大恶存焉。故欲恶者，心之大端也。人藏其心，不可测度也。美恶皆在其心不见其色也。欲一以穷之，舍礼何以哉？

　　这句话的意思简单说来就是:人最大欲望，是食欲和□□，人最厌恶的事，是贫穷和死亡，并且人将这些想法深藏不露，要想控制这些欲望和厌恶，就要用“礼”来制约。

　　由此可见，人的本性果然是除了吃就是“睡”。当然，孔圣人后面说了，要有节制，要受“礼”的管制。

　　有道是:饱暖思□□，饥寒起盗心。

　　吃的问题解决了，单身的凤至难免也会受到生理需求的困扰。

　　这半年多以来，不知多少个清冷的夜晚，她躺在宽敞的炕上，辗转难眠。她知道她需要什么，可是，她不能，她不想再结婚，再受伤害了。

　　可是，这种想法，明显是不牢靠的。一方面，不受控制的生理欲望，时时猝不及防的侵扰她，让她自觉有些羞愧。她隐隐觉得，一个女人有生理欲望，是件很丢脸的事情。所以，她只能压抑着自己。另一方，她深知自己需要一个房子，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小黍会长大，他将来需要成家立业，可是自己一个月那十几块钱，刨去吃喝住，剩不了几个钱。这还不敢生病，要是万一她病了，或是小黍病了，这日子恐怕就支撑不住了。

　　许是天意，食堂一个叫胡仁义的伙计对凤至动了心思。

　　一天，芬姐倒休，凤至独自一人走在下班的路上。

　　“凤至！”胡仁义突然从后面拍了一下凤至。

　　“噢，胡师傅，原来是你啊，吓我一跳！”凤至微笑着说道。

　　“呵呵……我路过这儿，看你刚好走在前面。你这是要回家啊？”胡仁义明知故问。

　　“对，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凤至问道。

　　“哦，我没什么事，就是瞎转转。你吃饱了吗？要不我们一块儿再去饭馆吃点饭吧。”胡仁义显得有些不自然。

　　“不不，我吃饱了。”凤至觉得胡仁义说这些话，有些奇怪，他好像是刻意没话找话说，又好像有点讨好她的意思。她不太确定到底是什么，而且她裤兜里还装着今天偷拿的土豆炖牛肉，虽然着实没看见几块牛肉，不过，土豆倒是因为沾了牛肉的味道，变得格外美味。她还着急回去给小黍吃呢。

　　“哦，那就算了，你住哪啊？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胡仁义明显有些发动攻势。

　　“不不，不用了，我住得有点远，还得走两条街，你先忙你的吧。”凤至本能的推辞。

　　“我还是送你吧，我真没什么事。”胡仁义穷追不舍。

　　“不用，你还是回去陪你的老婆孩子吧！”凤至笑着推诿道。

　　“啥老婆孩子？我光棍儿一个！”胡仁义讪讪的说道。

　　“啥？你是光棍儿？不可能吧，你也得有二十好几了吧？”凤至心中略略漾起了水波。

　　“可不就是嘛！我都二十五了，家里穷，没人看得上我啊！”胡仁义怏怏的说道。

　　“你就胡说吧，看你长得要个儿有个儿，要人儿有人儿的，还能缺个对象？”凤至还是有点不相信。

　　“这还能骗你吗？我倒是想给自己脸上贴金，说有来着，问题是真没有啊！”胡仁义说着苦笑了两声。

　　“哦，是这样，那我给你留意着，要是有适合的，我给你们介绍介绍。”凤至客套道。

　　“那太好了！那麻烦你了，我也不挑，你就给我介绍一个跟你差不多一样的就行！”胡仁义坏坏的冲着凤至笑着说道。

　　“说什么呢你！不跟你聊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凤至强装淡定，含笑走开了。

　　望着凤至离去的背影，胡仁义按耐着内心的雀跃，美滋滋的转身走了，他感觉到了“有戏”！

　　凤至回到家中，把饭菜拿给小黍后，坐在炕沿儿上，痴痴的傻笑起来。

　　“娘，你笑啥？”小黍边吃边问道。

　　“啊？没啥，你快吃吧！”凤至回过神来忙说道。

　　她也感觉到了，他喜欢她！她从来没有这么美好的感觉，心里暖暖的，痒痒的，甜甜的。

　　这是爱情的感觉，她两次婚姻都没有碰到的爱情，今天悄悄来了。

　　第二天，凤至走在上班的路上，眼看拐弯再走条街，就到单位了，胡仁义冷不丁的从另一个胡同冒了出来。

　　“凤至！”胡仁义满脸讪笑。

　　“诶？你怎么在这儿？”凤至心中万分惊喜，脸上泛起甜蜜的笑容。

　　“我知道你路过这儿，这不是在这儿等你呢嘛！”胡仁义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等我干什么？”凤至俏皮的问道。

　　“我……我就是想跟你说，晚上我想请你吃个饭，你下午就别吃员工餐了，要不少吃点也行。”

　　“不行，我下午还得和芬姐一起回去，还得回去给我儿子做饭。”凤至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噢，那没事，等你回去了，给咱儿子做好饭了，再出去吃也行，要不你带着咱儿子一块儿出去吃也行！没事，我不着急，我怎么着都行！”胡仁义可怜巴巴的道。

　　“谁是你儿子？你这个人怎么脸皮这么厚？我不跟你说了，我还上班呢！”说笑着，凤至就要往前走。

　　“别走啊！你还没说行不行呢！”胡仁义一把拉住了凤至的胳膊，笑着央求道。

　　“松开！”凤至笑着道。

　　“你答应吃饭，我就松。”胡仁义假意要挟道。

　　“哎呀，松开！让别人看见了！”凤至有点着急了，她真的害怕别人看见。

　　“看见就看见呗！我没娶你没嫁，让别人看见了，刚好给我们当个中间人，撮合撮合！”

　　“哎呀，你真不要脸！”凤至挣脱了胡仁义，低头含笑走开了。

　　“别忘了晚上吃饭的事儿！我在离你家不远的胡同口等你！”胡仁义朝着凤至离去的方向，低声喊道。

　　凤至径直走着，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她步履轻盈，嘴角含笑，只觉今天早上的阳光温润，微风撩人，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妙。

　　晚上，凤至没有吃太饱，她还是偷拿了一个馒头和一些菜，她不太确定今天早上的约定到底算不算数。她也没告诉过胡仁义自己的具体住址，他又怎么会找到？她本想找机会跟他聊几句无关紧要的废话，借机探探虚实，却在吃饭的时候，连他的影儿也没瞅见。

　　下了班，凤至心不在焉的和芬姐聊着天往家走。

　　“凤至，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感觉精神不太好？”芬姐关心的问道。

　　“噢……没什么，可能昨天没睡好。”凤至敷衍道。

　　“哦，那回去早点睡吧，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小黍可全指着你呢，你要是病了，看看小黍指望谁？”芬姐也是关心则乱，说出口的话，自己又有些后悔。是不是说重了？芬姐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是啊，我知道。”凤至恹恹道，忽的，不知为何她从心底生出一丝悲凉之感来，一种随风摇曳，没有依靠的悲凉。

　　“行了，那我走了，你一个人慢点。回去好好休息。”芬姐走到一条路的分叉口说道。

　　“嗯，你也路上慢点，芬姐。”凤至挥手道。

　　芬姐走了，凤至站在原地，脚步微微沉重，她转头向后看了又看，却只是两目空空。

　　“怎么能当真呢？被耍了吧！”凤至迈着沉重的步子在自己的责备声中，一步步向家走去。

　　“凤至！”一个仿佛拥有魔力的声音，炸裂沉闷的空气，唤开了她尘封的心门。

　　“谁？”凤至听声已经辨认出是他，却找不见他，心里又是欣喜，又是着急。

　　噔！一个人影从胡同里蹦出来，胡仁义喜眉笑眼的出现在了凤至眼前。

　　“你怎么在这儿？”凤至脸上带着笑意责问道。

　　“早上不是说好了吗？我在你家不远的胡同口等你，你忘了？”胡仁义柔声细语，温情脉脉。

　　凤至看他一个大男人柔情似水的模样，心内又是觉得欢喜，又是觉得可笑。于是忍俊不禁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

　　“我……我怕我说出来你骂我。”

　　“你说吧，我不骂你。”

　　“我喜欢你很久了，有一次，趁你不注意，跟在你后面，就知道这儿了。”

　　“哎呀，你怎么说这样的话，臊不臊得慌？”凤至娇羞的嗔怪道。

　　“我……”

　　“你别说了，我还着急回去看我儿子呢！”凤至笑着说罢便又要走。

　　“别啊，我还等着请你吃饭呢，为了在这儿等你，我饭都没吃就跑出来了。你忍心我一直在这儿饿着。”

　　“忍心！你就饿着吧。”凤至调皮道。

　　“哎呀，凤至，说正经的呢，我在这儿等你，要不你把孩子领出来，咱一块儿出去吃！”

　　看胡仁义一本正经的样子，凤至终于下定决心接茬了。“好吧，你等我一会儿。”

　　“好好好！你别着急啊，慢点！”胡仁义殷勤的目送凤至离开，开心得腾空跳起。

　　母亲回来了，小黍终于结束了一天的漫长孤独等待，高兴得在炕上直跺小脚。

　　“小黍，今天跟娘去外面吃饭好吗？”

　　“好！”一听说要出去，小黍高兴的眉开眼笑。小孩子，哪有不喜欢出去玩的道理？

　　凤至把口袋里的馒头菜拿出来，顺手拿起桌上的镜子照了照。发现头发有点乱，脸上有点油，于是开始洗脸，梳头，后又仔细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发现没啥问题，这才转身过来给小黍穿鞋穿衣，又给小黍的花猫脸小脏手洗洗干净。整理完毕后，突然觉得，还差了一样，又拿起水杯，跑到院子里的水龙头处接了一杯水，开始很仔细的漱口。

　　终于一切就绪，凤至领着小黍神采奕奕的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