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往事》垚语

10、小黍的新工作

　　清闲了几天，秋凤至很快托人给小黍找到一份炼钢厂的工作，猛一听，以为这工作很牛叉，终于找到正规军了。小黍满心欢喜的过去，才发现，不过是个个体小型炼钢作坊罢了。不过没关系，有钱赚就可以了。

　　小黍不怕累，多年的工地生涯，使他臂肌发达，腹肌健壮，成就了一身的钢筋铁骨。一上午的超强体力劳动下来，并没有太多不适应，只是炼钢炉的温度太高，感觉身上火烧火燎的。不过这不算什么，既然别人能抗得住，他咬牙也要扛得住。

　　午饭时间到了，同事们都拿出自己一早带来的饭盒，打开盖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小黍站在角落，显得有些窘迫。他没带饭，母亲秋凤至没跟他说这里不管饭。一起干活儿的一个小伙子看出了小黍的处境。笑呵呵走过来问:“嘿！头天来？”

　　“是。”

　　“没带饭？”

　　“嗯，不知道这儿不管饭。”小黍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

　　“嘿嘿……没事儿，我头回来这儿的时候，也没带饭，没想到啊！呵呵！我今儿带的饭菜多，要不咱俩一块儿吃吧！”

　　“不不……不用了，我出去买点儿吃的就行了！”小黍极力推辞。

　　“好吧，从咱这儿出去，一直往东走，走不太远，那边就有小卖部。”

　　“行，知道了，谢谢！”小黍礼貌的道谢后，转身出门向东走去。

　　有道是:能吃苦乃为志士，肯吃亏不是痴人。小黍在外面谋生这些年，明白了一个道理，别人肯帮助自己，不是因为自己好，而是因为别人好。好人可交不可欺。

　　小黍掏了掏兜，只有十五块钱。母亲秋凤至一直把着家里的经济大权，自己挣的那点儿钱，刨去基本的吃喝用度，剩下的都上交了。这十五块钱，还是自己私藏的，要是被母亲发现，保不齐早被收缴了。眼下的处境，一下让他想起了父亲包有粮，父亲虽然算计过自己，总归对自己还算不错，想想他和母亲在一起的这么多年，也着实可怜，好像口袋里，从来没有钱的样子！哎！都是苦命人，都是一个“穷”字闹的。

　　稍稍思量后，小黍决定买一桶方便面，因为刚看见厂里提供热水，再买两根火腿肠，干活不吃肉，容易饿得慌。

　　吃完方便面和火腿，小黍又喝了三碗放了方便面调味料的白水，勉强算是吃饱了。喝点咸水，身上有劲，农村饮牛的时候，就会往水里加点盐，以保证牛有足够的体力。小黍还要干一下午的体力活儿，方便面不抗饿，只能从喝水上下功夫了。

　　晚上回到家，小黍向母亲秋凤至说了厂里不管饭的事情，秋凤至习惯性的骂骂咧咧，埋怨为什么这么大一个厂子连顿饭都不管。

　　第二天一早，秋凤至准备了早饭:馒头，咸菜，米汤。又炒了一盒土豆丝，装在一个铝制饭盒里，又用塑料袋装了六个馒头，放在桌子上，便急匆匆出门拉活儿了。小麦小禾因为上学太早，又起不来床，所以基本不吃早饭。

　　小黍吃过早饭，拎着饭盒馒头准备去上班，走到门外，抬头看了看还算晴朗的天，心内犹豫了一下，转身回去拿了把雨伞。

　　晚上快要下班时，老天突然狂风大作，大雨倾盆。小黍打着伞，走在回家的路上，想起以前一位老师傅说过的话:饱带干粮，晴带伞。说的真是一点儿都没错啊！自己昨天差点挨饿，今天差点挨淋。看来以后老大爷，老大妈说的一些经验之谈，可以多听听。

　　老话说:老人不讲古，后生会失谱。

　　小黍突然对那位无意中分享人生经验的老师傅，心生感激。

　　回到家，秋凤至已经把饭菜做好了:馒头，米汤，炒土豆。

　　“妈，明天能不能别做炒土豆丝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别人的饭盒里都是排骨、红烧肉、鸡蛋，就我是炒土豆，多丢人！”小黍看见桌上的土豆，一下子来了情绪。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以前在工地上，大家都吃清炖白菜萝卜，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别人都是大鱼大肉，自己的土豆就显得太掉面子了。

　　“呃……”秋凤至一下子有点愣住了，她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怎么连吃饭都会被别人比下去。别人的伙食真的那么好吗？也有可能，毕竟一天一百块钱呢，这可比工地上挣得多多了。

　　“哦，那明天给你炒鸡蛋吧，再装一点咸菜，行吧？”秋凤至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肉太贵，排骨想都别想，还是鸡蛋吧！不能因为几个鸡蛋就损失一百块钱！儿子的情绪还是要照顾到的。

　　“行！”小黍心里乐开了花儿，毕竟鸡蛋在这个家是奢侈品。

　　去炼钢厂的第四天头上，秋凤至在外头忽的心神不宁，自觉不是什么好兆头，便赶紧开车来到炼钢厂。小黍正站在外面，几个人正围着他，好像在说些什么。

　　秋凤至疾步走到跟前，发现小黍牛仔裤两条裤腿的正面部分全部消失了，四周边框部分还有被火燎过的痕迹，小黍的两条腿就那么裸露在外面，倒像是穿了条被人刻意烧成的无敌巨破乞丐裤。

　　“怎么回事？”秋凤至焦急万分。

　　“没啥大事，他在炼钢炉子边上，不知道是火星子嘣的，还是温度太高烤的，他裤子突然就着火了，烧着了他自己都没发现啊，还是我们看见了，给他灭的火啊！”一位中年人解释到。

　　“啥？裤子烧着了都不知道？你怎么回事啊小黍？”秋凤至心疼的嗔怪道。

　　“里面太热了，裤子烧着的时候，我没感觉，因为平时也是火烧火燎的。”

　　“行了，万幸人没事，多亏这个牛仔裤又宽又厚，才没伤到腿。大姐，您先带小黍回去换个裤子休息一下吧，明天再来上班吧。”

　　“哦，行，那麻烦你们给老板说一声！”

　　“放心吧，老板回来会给他说的。”

　　“行！麻烦你们，谢谢你们！”秋凤至连连道谢后驮着小黍回家了。

　　小黍换完衣服坐在床边，感觉两腿有点发烫，赶紧跑到另一个房间褪下裤子查看，没啥大事，只是两腿有点泛红，估计是被火苗的热气灼伤了一点。他没有把这点小事告诉母亲秋凤至。他了解母亲的性格。她虽然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但却一点也不扛事，一点风吹草动的小事，就足够她心惊胆战好多天。脾气还异常暴躁，点火就着，偏偏还喜欢在嘴上寻死觅活，是典型的外强中干。

　　秋凤至瘫软在床上，惊魂未定。谢天谢地，总算是没出大事！要是火再大点儿，烧伤了腿，可怎么办？不行，不能再让小黍去那火焰山一般的地方上班了。宁可找份工资低点的活儿，也不能拿命换钱！秋凤至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歇到晚上，秋凤至才算勉强恢复了精神，出门买了两斤鸡蛋，两包干面条，开始做饭。

　　大葱鸡蛋卤面条，这对他们一家来说，已经算是改善伙食了。小麦小禾一人一个，小黍三个，自己一个，秋凤至在往锅里卧荷包蛋的时候，都已经盘算好了。

　　小禾早早放学了，没人跟她讲今天发生的事情，她是目前家里唯一一个看上去还算让人省心的孩子。

　　开饭了，小禾看着哥哥硕大的饭盆里卧着的三个油亮亮的荷包蛋，再看看自己粗磁大碗里孤零零的荷包蛋，心里不禁冒出两个字“偏心！”

　　只是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自己人微言轻，既没哥哥人高马大的个头，也没姐姐敢说敢干的劲头，还是老实听话不惹事的好。

　　小禾上五年级了，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个头儿要超过姐姐小麦。因为个头儿矮，力气小，性格又微微有些怯懦，从小没少被人欺负。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每每被人欺负，都会跑去向小麦告状，又或者别的小伙伴跑去向小麦通风报信，人高马大的小麦闻讯就会如猛兽般冲过来，光是那要吃人的架势就把那些坏蛋同学吓跑了，要是赶上哪个不怕死的还想耍横，就会被小麦三下五除二的撂倒，那威风凛凛的样子，小禾真心羡慕。

　　搬到这个郊区，又有好事调皮的同学上门欺负她，骂她的妈妈不要脸，一个女人天天抛头露面去外面拉活儿，丢人！小禾听着心里不舒服，却只能缩在屋子里，不敢出去。小麦想着初来乍到不便惹事，但是那些个小屁孩却骂的越来越猖狂。没办法，只能跟他们拼了，小麦打开大门，恶狠狠的盯着他们，以一敌五，开始了她歇斯底里的怒吼。

　　以暴制暴的手段见了成效，那几个孩子有点被镇住了，嚣张的神情在小麦杀人的眼神和十足的士气中消失了。小麦关上门，坐到床边，深呼了几口气，感叹吵架真是个消耗元神的力气活儿！

　　那些小孩儿们没想到她家有个不好惹的母夜叉，被刚才的阵仗灭了士气，便在一片压低的谩骂声中散去了。小禾见况，越发肯定了长得高大的好处！若是自己这个小个子在那儿蹦哒，肯定会被他们群起而攻之。

　　秋凤至说什么也不让小黍去那个炼钢厂上班了。钢厂老板也怕小黍烧伤了闹事，麻利儿的把工资结了。

　　秋凤至盘算着，该给儿子谋一个安稳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