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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兄妹之情 ...


  •   我只好去找了几次安如,希望她能劝一劝牛叔。
      我去找她,王远也去找她,我曾远远的看到,安如和王远面对面的站着,安如伤心落泪,王远温柔的用面巾纸为她擦泪,甚至如呵护珍宝般怯怯的拥抱下安如,轻拍她的后背。
      而安如见我时,却从来没有露出悲伤的神色,纵使我能看出她心情不佳,她依然只字不提她的心事,只是说些让我高兴的事,所以安如不说,我便不再问。安如知道我比较关注她的成绩,所以,安如有什么不会做的题都会来问我,而我每次为她讲解清楚后,她都会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说我是绝顶聪明的人。
      安如对我的小心思我是明白的,她对我甚至都有一些讨好的意思,安如很好,漂亮,温柔和善,成绩出色。只是我这样的人,贫穷困苦,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自己家里的事都顾不过来,哪里有资格和一个姑娘谈情说爱?况且安如是牛叔的女儿,牛叔是我们全家的恩人,难道我报恩的方式就是和人家的女儿早恋?
      我对安如的情愫,我宁愿深埋心底,永远不被别人发觉。
      我可能因为母亲和牛叔的事多找了安如几次,若是因为这个让她误会我,我以后还是能躲尽量躲着她。
      一天,下了晚自习,我远远看到安如来找我,我便本能的躲起来,九点多天已经黑了,我见她拐入我惯常去背书的一个小胡同,那里有一座很久没人住的破败宅院,而且人迹罕至,安如不好当面来找我,只好躲在哪里装作是和我偶遇。我躲了一会儿,想着说不定安如等不到我,便会离开。
      这时见王远朝我走过来,我下意识的又想要躲掉,却被王远叫住,道:“你还想躲哪去?”
      我停住脚步没动,却也没有说话。
      王远停在我面前,面无表情道:“我是跟着安如来的,我知道安如是来找你的,你没必要这么躲着她。”
      见我仍紧闭双唇一字不吐,王远愤愤然推了我一把,“你要是个男人,你就别躲着,别让她伤心!”
      我并没有因为王远有侵略性的语言生气,只是平静道:“人各有所好,我不喜欢她。”
      王远哼了一声:“你不喜欢她?你不喜欢她?你看她的眼神……我也是男人,我会不懂吗?”
      我知道王远是真心在乎安如,只要安如高兴,他宁愿我和安如在一起,甚至安如在我这里受挫的时候,他还要主动来找我说破。
      我叹一口气,道:“王远,我知道你在乎安如,那我也跟你说一句真心话,我……不配她,也不想耽误她。”我苦笑了一下,“我不和你争,希望你好好对她。”
      王远不太了解我的家庭状况,也不太清楚我和牛叔的过往,只是他看到我说放弃安如是落寞的表情,觉得我也不像在说假话,王远也很失落的望了望天,道:“只是安如一心都在你这里,我算什么。”
      我和王远说了这一阵子话,却也不见安如出来,我心道“不好”,急忙跟王远一起进去,却没见到安如,只见胡同尽头有一帮混混,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安如!安如!你在哪?”我大叫起来,我隐约的听到安如的一两声呼救,便对那一帮混混怒喊道:“把我妹妹交出来!”
      “你妹妹!这里哪有什么妹妹?哈哈哈哈!”一个脸上有疤的人道,“就凭你,别挡道!”说罢,就亮出明晃晃的刀子来。
      我也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这里是我们学校附近,我也不会让他们占了便宜,王远报了警,我们也只能拖一时是一时。王远是校篮球队的,还有些体力,我大概还不如王远。
      在双方的拼打中,我的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大口子,我们拼命呼救,躲闪,厮打,最终引来了学校的老师同学和警察,警察救了安如,王远陪着她去了派出所,而我却在夜色掩护中悄悄的离开,我害怕被老师同学发现,害怕再进派出所,害怕母亲知道我又打架,更重要的是,安如平安就好,有王远陪着她,我也放心了。
      胳膊上的伤很久才恢复,我没有让母亲知道,只是在诊所草草包扎。
      我后来才知道,安如的下巴底下被划了一道口子,缝了二十多针,留着一道长长的疤。虽然后来,安如做了手术除去了疤痕,一切恢复如初,不过那已经是两年以后的事了。
      当时,安如不愿意见人,尤其不愿意见我,安如以为自己的脸不会再好了,所以不愿意以这样丑陋的面目与我相对。
      可是她不知道,她成了这样,我才是罪魁祸首,如果我不躲着她,或者早点去见她,这样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但我是个胆小鬼,我不敢把那天晚上发生一切说出去,不敢承认我的过错,我怕,怕母亲的捶楚,怕牛叔的责怪,怕安如的怨恨。
      安如出院后,我就坚持到牛叔家去看安如,她也只是隔着门与我说话,牛叔责怪安如没有礼貌,不出来见人,安如泪水涟涟,央求父亲给她最后的尊严,我心疼的听不下去,只能帮着安如,道:“没事,牛叔,隔着门说几句就好,别为难妹妹。”
      后来安如也去上学了,只是天气渐渐转热,安如却带着口罩,她瘦了也憔悴了,她那双美丽纯洁眼睛里似乎总有凄楚的愁容,她在学校见了我,似乎是淡淡的,很礼貌的打个招呼,但那声音却像是忍着哽咽要哭的样子,然后便远远的躲起来。我每每看着她这个样,心里便疼,我不敢多问,也不敢和她多说话,怕她不高兴。安如不再住校了,只是每天晚上放学,她和同学一起回家,我都远远的跟着她,怕她发现,我尾随的很远很远,直到牛叔接到她回家,我才安心离开。
      没有人见过我胳膊上的疤,一到阴雨天便疼,长得狰狞可怕。
      从那以后,安如再也不来主动找我,再也不缠着我问题,不再软磨硬泡的让我收下她的东西,不蹦蹦跳跳的让我干这干那,而王远依旧去学校找她,而我依旧在角落默默看着他们,甚至有时候我忍不住自己心中积蓄的情感,把安如的名字写满一整张作业纸。
      还是母亲看到一整张纸的“安如”,最先明白了我心中所想,母亲规劝我道:“她是你妹妹,你不能有非分之想。”我再三和母亲保证,我不会。母亲也只是叹一口气,神色没落的走开了。
      我不知道该为她做些什么,我为她准备了自己曾经做过笔记和题本,有些怕她看不清,我还重新抄撰了一遍,安如总是淡淡的谢过我,却不收东西,一如我当初不收她送来的东西一样,客气而决绝。
      那件事情之后,安如变得有些孤僻,那个自信美丽内心充满阳光的女孩不见了。看着她这样子,我很心疼,也很自责,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才让她遭此无妄之灾,亦或是我这样的人,天生会给身边带去霉运。
      而我能做的,除了每天晚上远远的跟着她,送她回家,也没有什么了,不管她心里是怎样的抵触我,我总要做到自己尽心,只是不让她发现就是了。
      跟了一些日子,安如大概感觉到我的存在,只是她不也说,我便跟的再远一些,就当自己卑微的如同一个影子,不干扰她的生活,甚至就如同我不曾在这里,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段时间,我时常做噩梦,梦到我去救安如的那天晚上,梦到我被混混抓起来,拼命的叫喊安如的名字,却始终找不到她,得不到她的回应,梦到姐姐被汽车撞的飞出去,落在马路中央,她温热的血流了满地,我抱着她冰冷的身体痛哭。有梦到安如满脸是血,我奋力去抓住她,却怎么也抓不住,任她掉进万丈深渊。“安如!安如!”我大喊着,随即从梦里惊醒坐起。
      母亲警告过我,不许对安如有非分之想,我便把和安如有关的东西都小心翼翼的藏起来不让母亲再看到,可是,有些潜意识里的感情,却是想藏也藏不住的。
      我并不知那时母亲已经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母亲屡屡听到我叫“安如”的名字惊醒,便先是闻声披衣而起的警告,再是呵斥,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梦境,控制不住自己在梦里喊安如的名字,终于有一天,在我还为完全清醒之时,被母亲一掀被子拖下了床。
      我尚有困意,母亲手里的棍子便招呼到我□□的上身,这几下疼痛让我一激灵,我下意识的去挡母亲手里的棍子,却直直打在四根手指上,我只好又混混沌沌的往床角缩,试图躲避棍棒的疼痛。大概只有借着睡意,我才会有躲避的反应,若是平日,我大概连躲也不敢躲。
      母亲停手,怒道:“下来!”
      我并不确切知道母亲为何愤怒,不知为何被睡梦中被拖起来教训,我只记得我梦到了安如,定然是我又喊了她的名字,母亲见屡屡警告无用,便要教训。
      我是该被教训的,若母亲知道安如脸上的疤痕是因为我,我大概也要被打个半死,况且我对母亲的敬畏大概已经深刻到骨子里,此时我已经清醒,便也没有再躲避,棍子一下一下的落在身上,我便扶着床沿极力忍着。
      “你向我保证过什么?”母亲道,“安如是你妹妹你听不懂吗?”
      我迟迟没有答话,棍子便又落在我身上。
      我大概也已经惯了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屋子里只听得棍子打在皮肉上噼啪的响声,以及我粗重的喘息和低声的闷哼。
      母亲打的很重,母亲心里自然是有不能说的原因,只是我那时并不知道。
      母亲无视了我的挣扎,我的痛楚,我的狼狈不堪。我跪在地上,双臀被责打的红肿发亮,大腿上也有斑驳的伤痕。
      我以为是高考在即,母亲不愿意看到我早恋,况且我已经习惯母亲的严苛,甚至甘之如饴,我以为这是在为我自己赎罪,这样至少我心里会好受些。
      棍子落得又急又重,臀上的肉便不受控制的抖动,大腿的肌肉紧绷到痉挛,我不顾羞耻扭动着身子,长一声短一声的低吼,试图缓解痛楚。可是母亲的责打并没有停手的意思,大概是要十足十的给我教训。棍子接连不断的落下来,疼痛便迅速由臀腿传导到全身各处。臀上血棱子纵横交错,棍子再打在破皮伤处,我便痛的要跳起,到底也顾不得什么了,一翻身坐在地上,护住臀腿不让母亲再打,带着哭腔求道:“妈,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妈……”原来疼到极处,我本能的反应还是会认错,会服软。
      “记住了?”母亲愤然道:“若我不把你打得出不了这个门,你明天肯定是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我双手紧紧握住母亲棍子道:“妈,我不敢……我不敢的……”我断断续续说了几句,眼泪已经簌簌落了下来。
      母亲愤怒的甩开我的手,道:“松开!松开!你不敢,你什么不敢,你觉得自己长大了,有主意了,我的话就可以不听了!我不让你去酒吧,说过你多少次,你听了吗?让你好好学习,不让你分心照顾你父亲,你听了吗?现在不让你去找安如,又说过多少次,你听吗?”
      母亲说的都是事实。
      母亲恨恨,道:“转过去,撑好!疼是吧,受着!”
      母亲拖着我的胳膊把我拖起来,我又顺从的扶住床沿撑好。
      母亲顺势退下我的裤子,整个臀上已经是血痕斑驳。母亲手里的棍子依旧毫不留情的打在我的臀上、腿上、后背上,我没敢再求饶,双手紧紧抠住床沿,身体为躲避棍子本能的朝一侧扭曲,大腿和臀上的肌肉僵硬紧绷,挨几棍子便不住的发抖。
      “啊……”在母亲接连十几下重打之后,我到底没忍住,一声嘶喊,躲开了母亲的棍子,转身哭求道:“妈,求您……我实在受不住了……求您……明天再打……”
      母亲看着我委屈的模样,想见自己从睡梦中把我拖起来打一顿,确实有些没由来,而且我乖顺认罚,她便将棍子扔在一旁,道:“引以为戒,自己好好想想,以后应该怎么办!”
      母亲,我能跟安如怎么样,我配吗……我什么都不求,哪怕她厌弃我,讨厌我,我只是想默默护着她,让她平安。
      母亲的确了解我的执着,第二天晚上,我依旧远远跟着安如,看她平安回家,外面下着蒙蒙小雨,大概也是我腿脚不便,隐藏的不好,安如竟然在一个拐角处等住了我。
      我看到她,心里一惊,急忙后退两步。
      安如道:“你何必这样?”
      我没有回答,转身背对着她,安如见我只是沉默,便走过来自己先开口,道:“先前我好的时候,你每日躲我,现在我脸伤了,你又上赶着来同情我,我不需要这样的同情。”
      从前她对我的好,我怎么能不明白,只是我这样的人,母亲昨夜给的教训还在身后疼痛着,我不能、不敢、也不配喜欢她。
      况且如果她知道了,自己脸上的疤是因为我,怕也要恨我到骨子里吧。
      我勉强挤出一丝若无其事笑意,尽量平和着神情解释道:“我不是同情,我是希望你平安。”
      安如知道我在应付她,也许她觉得我根本就是对她无意,或者我只是受她父亲所托,才跟着她,她想进一步,我便胆怯的退一步,她退一步,又会在不经意间发现我默默的喜欢着她的痕迹,我们之间似乎横亘又拉扯着某种东西,让我与她始终保持着既不远也不近的距离,是我优柔寡断,理智告诉我不能和她表明心意,内心的真实情感又让我不愿意放弃她,默默的为她做这做那。安如忽然在这一刻对我一直以来忽冷忽热的态度感到无比绝望,带着些哭腔道:“我求你了,给我留点尊严吧,你明明知道,你勾勾手指我就会来……可是你,总是给我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求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不要让我再有幻想……我原本就是不配喜欢你的。以前不配,现在……更不配。”
      面对安如的眼泪,我心里很疼,但我只能沉默,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我怕我一开口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会告诉她自己是多么痛苦而卑微的喜欢着她。安如见我不说话,也不再理我,决然的转身进了小区。
      她走了,我的紧绷着心神才慢慢开始松下来,这是这一个月来,我离她最近的一次,而我却口不对心的说了这些话,我的心口处慢慢弥散出了钝痛感,甚至外面的雨开始渐渐大起来,我竟也浑然不觉。
      我苦笑,昨夜喊了一句安如,就让母亲打的遍体鳞伤,今日拖着一身的伤,还是要跟着来,我哪有高冷,我有的只是卑微。我对安如的喜欢,只能低到尘埃里,深藏在骨子里。我一屁股的外债,一个瘫痪的父亲,一个一贫如洗的家,而且是我的迟疑,弄伤了她的脸,安如,我怎么敢喜欢你,我怎么能把你拖进这样的泥潭?你跟我在一起,除了受苦,什么的得不到,你应该拥有更好的人生,应该有一个优秀的,帅气的,家庭条件不错的男生疼你爱你。我无数次的告诉自己,不要喜欢你,可是在你离开以后,我的心还是很疼很疼。
      我在原地痴楞良久,身上已经被大雨打湿,下半身的疼痛也开始叫嚣起来,刚才走得急,竟也没觉得疼。
      安如不愿意看见我,我也不愿意让她看见我,明日,我便跟的更远些吧。
      我试图转身离开,却觉得身后似有血水粘住裤子,我只好扶着树站着缓缓,用手摸索着,借着雨水把血痂慢慢撕开,等撒盐似的疼劲过去了,才一瘸一拐的转身。
      安如并没有走远,她在屋檐下拐角处默默看着我,她见雨势渐大,我却痴傻的浑然不觉,只是扶着树偻着身子,然后,一瘸一拐的挪动着步子,她便猜出来我身上应该是有伤。
      她见过我遍体鳞伤的样子,她甚至完全不能想象,当时牛叔给我上药时,我被打的血痕累累,却怎么还能忍着一声不吭。
      我才走了几步身上的伤口被雨水蛰的生疼,但我并没有停下,甚至没有避雨,我大概是和自己赌气,便只是机械的挪动着步子。我脑子里木木的,只有一个念头在来回转着,我终于把我的安如越推越远,推到自己也够不着的地方去了。
      雨下的很大,模糊了视线,我一个没注意,便在一个大水坑处摔倒,溅了一身泥泞。
      一身水,一身泥,一身伤,大雨瓢泼,电闪雷鸣,冷风呼啸,我的手也被磕出了血,我想努力站起来,身后被雨泡过的伤口却疼的要命,我试了一次却仍然跪在水里,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仍然视线一片模糊,再抹一把却已是温热的眼泪,我终于在那一瞬间崩溃痛哭,这些年来内心的艰难苦楚,辛酸委屈,都在这一瞬间喷薄而出。
      安如上楼拿了一把伞的功夫,便见我跪在地上痛哭,她赶紧上前扶住我的肩膀,心疼道:“哥,你怎么了?”她努力的撑住我道:“哥,先起来好不好?不要在这里淋雨好不好?”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安如,你怎么出来了?下这么大雨,快回去!”
      安如看到我哭,自己也有了哭腔,道:“那你怎么在这里淋雨?”
      我脑子一片混沌,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只声音尽量柔和的道:“我……我不淋雨……去避雨,安如回家吧。”
      安如架着我的手臂,让我借着她的力气站起来,我低哼了一声,感觉身后的伤口撒盐似的疼痛,安如哭道:“你身上有伤怎么还来送我,我看看你伤成什么样了?是不是……很疼?”
      我想帮她擦一下眼泪,却看着满手泥泞,也不敢碰她的脸,只是不停地语无伦次的道:“没事,没事的,我不疼的,不疼,安如不哭,哭得都不好看了”。
      可能是我们情绪积蓄了太久,也许是以为夜色和大雨遮挡了一切,我和安如一时之间竟然忘我,安如在雨中紧紧抱住了我,我竟也没有推开她,而是鼓起勇气,双臂颤抖着轻轻环住了她,我的身体颤抖着,冰冷寒凉,而她温热柔暖的身体却向我源源不断的传递着温度,我仿佛在做着这些年来最美最好的一个梦。
      但我不知道牛叔此刻就在我们身后不远处。
      “安如!”牛叔一脸严肃的打破我的美梦。
      “爸!”安如慌忙退开与我保持距离。
      牛叔看着我们,脸色不善,道:“都跟我上楼!”
      我们跟在牛叔身后,安如知道我行动不便,想扶着我,却又不敢。我整个人都是木木的,脑子里很乱,安如担心的看我一眼,我也没有回应。
      终于还是让牛叔看到了。
      牛叔和母亲之间的阻碍本就很多,现在他发现我和安如这样,怕是要和母亲就更疏远了。
      若是让母亲知道了今晚的事,怕是要打断我的腿。
      牛叔要如何处置我我都认,只是怎样才能不连累到安如?
      我的脑子里有千百个念头在回转。
      进了牛叔家,我们俩都很拘紧的站在一旁,牛叔“嘭”的把防盗门一关,看向我们,道:“怎么回事?”安如是他的掌上明珠,牛叔看到这一幕,定然要问清楚。
      可我没有办法解释,我从来谨慎克制,唯有今晚情难自抑。
      安如亦沉默不语。
      牛叔见我们不都说话,道:“安如,你进来。”
      我知道不能让安如承担这一切,便抢先道:“牛叔,今天晚上都是我的错,是我强迫安如,”我看了眼安如,道“我向您保证,我和安如……以前什么都没有……以后也什么都不会有。今晚的事,您怎么处置我都可以,只是请您,不要为难安如。”
      安如听我说到“以后什么都不会有”这一句,眼睛瞬间垂下来,她信我是说得出做得出的,也许以后,我们之间真的什么都不会有了,那个雨中短暂的拥抱,可能只是我的一时冲动,她知道我的冷静和决绝,她所向往的事,不过是梦幻泡影,今晚过去了,一切还是要恢复如常。她转头看了看我,却见我一身湿漉漉的样子,此刻她虽然失望难过,却依然无法对我狠心,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又对牛叔道:“爸,您先给他换了衣服吧,他一身的伤……”
      我自知话说的绝情,但安如却还记挂着我身上的伤,我的心不禁一痛,下意识的回避着安如的目光,安如这样好,而我原是不配的。
      牛叔语气较为和缓了些,道:“我没有什么要处置你的,但是小嘉,你要知道,你们年纪都还小,有的事你们不一定能做出正确的决定,我希望你们能对自己负责,也希望你们明白,你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读书。尤其是你,小嘉,高考在即,要分清孰轻孰重,明白吗?”
      “我明白”。
      “跟我进来,换衣服。”牛叔道。
      牛叔看到我被雨水泡发的累累伤痕,不禁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低声道:“母亲给的教训。”
      牛叔教养极好,我虽然犯错,但他看我甚是可怜,仍然道:“等着,消了毒再走。”
      安如坐在客厅木然的等着,只是偶尔听到我抑制不住的一两声强行咽去了尾音的□□,她的心便也跟着我的□□,揪成一团。
      等我在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我便刻意把对安如说话的语气,恢复成原来那种客气而疏淡的样子。
      牛叔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间已经11点多,便没有再多问,只道:“时间不早了,先送你回去。”
      的确,牛叔如此对我和安如已经算是宽忍,回去的路上,我恳求牛叔不要为难安如,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并再三和牛叔保证,与安如不会再有任何逾矩的事发生。
      只有我知道,牛叔送我回去的后果是什么,今晚必是不能善了的,其实,在我被牛叔看到,在我情难自抑之时,甚至更早,在我逃避安如,让她被坏人所伤的那一刻,我便知道自己逃不了最惨烈的责罚。
      是母亲亲自给牛叔开的门,她见到牛叔来,有一丝惊讶,道:“怎么这么晚来了,快进来,你看家里都没收拾,乱糟糟的。”母亲与牛叔一举一动总是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不管他们多久没见,是疏离还是亲密。
      母亲有一种人淡如菊的气质,谦和、淡然,即使是人生经历了如此挫折,却依然坚忍不渝,仍有旧日风华。若有诗书藏于心,岁月绝不败美人,我想母亲就是最好的例子。
      母亲知道自从父亲来了,我便不和牛叔有太多接触,这次牛叔把我送回来,还给我换了衣服,多半是因为安如,我才会去他那里,母亲一边给牛叔让座,一边问道:“小嘉到你那里去了?”牛叔看到母亲瞪了我一眼,我便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回避母亲的目光,他便没有当着我的面再提安如的事。
      夜已经很深,牛叔只是略坐了坐,便要回去,母亲出去送他,牛叔也与母亲简单说了几句我与安如的事,本意也是出于家长对子女的关怀,却见母亲隐隐有些怒气,牛叔立即拉住母亲的胳膊道:“婉鸳,我知道你现在对小嘉严苛,那孩子也逆来顺受,但是今天晚上这件事,不许你打孩子!我看他身上一身的伤,是怎么回事?”
      母亲道:“他没脸告诉你?”
      牛叔道:“算了,我也不问了,他在我这里,永远说的是他做错事,合该受的教训。孩子们都大了,有这样的事也很正常,我只是善意的提醒你,不要耽误了他高考,你和他平心静气的谈一谈,小嘉会明白的。”
      母亲平复了下情绪,道:“我知道分寸的,你走吧。”
      牛叔不放心的往房间里看了两眼,见我站着对着墙背书,叹了口气,又叮嘱了母亲几句,离开了。
      母亲送了牛叔进来,我抬头看了一下母亲,母亲也看着我,她没有多说话,只怒道:“屡教不改!屡教不改!陆羽嘉!……今天……今天,就打死了算完!”
      我知道一定是母亲对我失望至极,我也恨自己竟然连一时的儿女之情都难以克制,明明已经忍了那么久,明明知道不可能,还要去祸害安如。
      “脱衣服!”母亲把我推到墙根,毫不留情的呵斥着我。
      我站在墙边,除了一堵墙没有任何支撑,所有姿势中,最痛、最难熬、最狼狈的怕就是站着挨打。
      上身□□着,裤子也被我褪到大腿根,屁股上肿胀的血痕还清晰可见。
      母亲狠打上来,用的棍子粗圆沉重,仿佛木仗子一般。原先伤了安如的脸,现在又伤了安如的心,我站在这里,原是自己找打,决心要实打实的受一受疼,只是头几下我便疼呜咽出声,“呃……”我躲过一杖子,回头看去,母亲手里拿的,竟是案板边的擀面杖,这杖子下去,打血棱子上,便钻心般的疼,却是连站都是站不直。杖子又粗又长,一仗子就能从后背一直打到屁股上,竟是一下子一道乌青。
      我疼的双脚在地上交替跺踏,大腿和臀上的肉紧绷着,双手紧紧抠这墙面,喉头“呜呜”低吟,裤子已渐渐滑到脚裸,我却也无力顾及了。
      整个屁股红肿的红肿,破皮的破皮,已经没有一块好处了,我痛的几乎要用头撞墙,下唇怕是已经被咬出血来,嘴里一股子腥味,觉得自己腰都要被打断。我以为母亲真的是要打死我。
      母亲大概是被我气的狠了,杖子再打在腿上,双腿便颤抖的站都站不住,十几杖子下去,大腿上登时就肿胀黑紫起来,“啊……”我实在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求您……停一停……停一停……”我大概实在是痛到了极处,才说出了求饶的话。
      母亲似乎被我的喊声一怔,停下了责打,而我却也不顾羞耻、不顾规矩的蹲下身去,颤抖的缩成一团。
      母亲扔下杖子,看着我,神色颓然,脸上慢慢失了光彩,道:“陆羽嘉,我的话就那么不值得听吗?我是你的母亲,纵有难言之隐,我对你说的话,都不是害你啊,孩子!你要妈妈怎样,怎样才能把一颗心给你掏出来看!”
      我从来没有怪罪过母亲,只是我此刻已经无力说话,只有痛楚让我眩晕,我渐渐闭上眼睛,下巴磕的在了墙上,然后缓缓委顿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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