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风月》明妩

6、芳心许

　　顾詹被怀中哽咽着，身子还微微发颤的人儿抱住，赵欢娘如抓住最后一株救命稻草般，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拥抱面前这个温暖的男人。良久，顾詹慢慢抬起手，似是安抚着受伤的小兽一样，轻轻拍着赵欢娘的背，温言道：“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自尊自重，值得我这样对你。”
　　赵欢娘吸了吸鼻子，离开顾詹的怀抱，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郑重行了一礼，“那以后，我便是王爷的人了，不管是做您的粗使丫鬟，还是您的贴身婢女，长伴身侧，如此都难以报答王爷恩情。”
　　顾詹笑着拉过赵欢娘的手，让她离自己更近一步，刮了一下她秀气的鼻子，道：“丫鬟，婢女，我府上多着呢，倒是不缺你这个小哭包。”
　　听到顾詹叫自己小哭包，赵欢娘破涕而笑，双颊微红，难掩羞涩。
　　顾詹虽是早已娶妻，甚至有了两位侧妃，数个侍妾，但皆是出于维系朝臣关系，或是父皇所命，自身从未真正尝试过两情相悦后得偿所愿之味，本以为错过年少时心头挚爱，便此生心系朝政，再无缘儿女情长。看来上天还是眷顾他的，让他再次有幸遇上这位净如水的女子，倒是了了这桩遗憾。他已经错过了一次幸福的机会，以后，他会好好的珍视眼前之人。
　　“既是日后长伴身侧，你若再敢不辞而别，我定绝不轻饶。”顾詹故作严肃的戳了下赵欢娘的额头道。
　　“遵命。”赵欢娘笑着点首应允。
　　顾詹细细看着曾经如长着利爪的小野猫般厌恶近人的女子，现在如此乖顺的站在他面前，认真的答应着自己再也不会悄然离开，喜悦的笑容再也掩藏不住，亲昵问道：“你还从未告诉过我叫什么名字？”
　　赵欢娘被顾詹揽在怀中，娇羞答道：“妾身赵氏，名唤欢娘。”
　　“我叫顾詹，日后我唤你欢娘，你也唤我姓名，不要叫我王爷，也不要自称妾身可好？”
　　赵欢娘点了点头，笑容甜美。
　　二人这样静静相拥，正应了那岁月静好，良辰美景。顾詹即使不喜烟花柳巷，也还是发自内心的感谢那位不着调的五弟，若不是他，怀中佳人恐怕已遭不测，更不会在此多次对他展颜欢笑。
　　“没想到欢娘这个小哭包也是会笑的。”顾詹忍不住逗弄这位失而复得的佳人。
　　赵欢娘没做回答，默默鼓足勇气，轻轻吻上了顾詹的唇，用行为表出心中所想。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清晨，欢娘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儿吵醒的，她一睁开双眼，便觉双眸干涩，喉咙发紧，浑身酸痛。半晌，她侧过头，半支起自己的身子，怔怔的看着身旁仍旧熟睡的男子，喜忧参半。若只是他们二人单纯的相遇相爱，该有多好？若是没有端王的刻意安排，她现在是不是就可以毫无顾虑的去享受顾詹对她的好？赵欢娘默默在心底哀叹，顾詹，也许我终会对不起你吧。
　　看着顾詹的睡颜，欢娘突然想起独孤洛在影鸿阁对她说的话，“欢娘，你身上有令顾詹魂牵梦萦之处，此去你不只是为了助咱们王爷一臂之力，也是为了寻个下半生的依仗啊。”
　　“在想什么呢？”不知何时，顾詹也醒了过来，满是宠溺的摸了摸欢娘的面颊。
　　赵欢娘心虚的垂眸隐去所有情绪，待笑容重新绽放后，才再次抬眸看向顾詹，道：“我在想阿詹睡得像小猪一样香。”
　　欢娘的大胆打趣，倒是让顾詹十分开怀，二人又闹了一阵才起身。
　　顾詹对欢娘还算是体贴，叫店家弄来了桶热水，亲自给欢娘擦洗，甚至是细细为她上妆描眉。欢娘虽是羞红了脸，但心中的甜蜜已经几乎完全压过了阴郁。
　　此后数日，白日里顾詹带着万籁和端王忙着寻查源头，但一日三餐始终会陪着赵欢娘一起用，赵欢娘也颇为懂事，从不让顾詹费心，白日里顾詹不在的时候，自己在房中或是刺绣，或是练习顾詹爱听的琵琶，晚上为顾詹弄来热水洗澡，纾解疲惫。
　　顾詹加快进程的同时，端王也备好了看似万全之策，柳都中凡是端王得知的被顾詹暗中监视的官吏或是商人，都会在危机关头悄悄销毁了有力证据，而他的三千死士，也在每夜顾詹与欢娘缱绻之时，毫无声息，毫无痕迹的一点点撤出城外。
　　自那日之后，独孤洛便再也没有见过她的端王，每日影鸿阁开张时，她还是会时不时的望向门口，即使明知自己等来的终是日复一日的失望，可视线还总是在他坐过的厢房门口打转。甚至独孤洛会彻夜的在自己与端王的房间等着他，呼吸他曾沾染过的空气，轻轻抚摸着她心上之人用过的枕头，有时可得半刻安眠，直至她短暂的梦中也开始出现端王，终于让这个自以为足够坚强的女子崩溃。“顾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不爱我，为何现在连我的梦都要霸占，不让我得片安宁？”独孤洛已经许久吃不进饭食，长时间的嚎啕大哭已经让她筋疲力尽的昏睡过去，进入梦乡后，那许久未展开笑颜的面颊，终于舒展，唇角那抹微笑，怕是又是为她梦中的王爷而绽吧。
　　夜深，端王在柳都临时所住的宅子仍旧亮着灯，一个衣黑仿佛能与这黑夜能融为一体的死士站在端王面前道：“王爷，今夜独孤姑娘回屋子后似是喝了许多酒，我在窗外都能闻到浓郁的酒气，她这些日子……应该过得很不顺意。”
　　端王右手持着一本并发，垂眸不言，似是在看书，可死士却看到他握着书的指节已经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良久，端王才一副轻松淡然之态，道：“是嘛，许是这几日影鸿阁生意不好，她担心成为弃子吧。”
　　“王爷你明知道她……”这位死士，是端王派独孤洛来柳都掌管影鸿阁后，就立马被端王安排悄悄保护独孤洛安危的。这么多年，他暗暗陪在独孤洛的身边，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悲都尽在他眼中。那么多个漫漫长夜，他怎会看不出独孤洛对端王炽热的心意。
　　未等死士将话说破，就被端王立刻开口打断：“够了，我派你跟着独孤洛，每隔几日告诉我她近日如何，你照做就是，其他的不必你多嘴。”
　　端王话音难掩颤抖，接着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声音如鸿毛般无力，“你若是心疼他，就去陪陪她吧。”
　　晨间，顾詹凝望着赵欢娘的清影，有些出神，待欢娘转过身对他展露笑颜时，顾詹才收回思绪，在袖中拿出了一个白玉簪，亲手为欢娘戴上，欢娘抬首看他，顾詹有那么一瞬的皱眉，但这个过程转瞬即逝，欢娘并未察觉。
　　“真美。”顾詹像往日一般，笑着夸赞了她一句。
　　琴瑟和鸣，欢娘别无他求。
　　直至顾詹发觉柳都太守之位不知何时竟已易了主，顾詹忙让万籁快马赴京，将密折送至宫中，务必让皇帝立刻下旨将其或废除职务或缴其脏财，全部押送回京城审判，突然离职的柳都太守也要严令抓捕。密折写下已落实的十数名大小官员及数十个欺压百姓却无人管制的富商，若是皇上看在这些名单的份上，不对太守潜逃之事加以责备也罢，若是加以追究，整个翰王府地位岌岌可危。
　　顾詹从未如此失职，他一直在等待发掘关系网后隐藏的秘密，可惜未等他拨开迷雾，柳都太守就已经悄然撤离，让一切快要清晰的线索，瞬间失去了意义，若是再拖下去，只怕密折上的这些人也所剩无几了。
　　出了这等事，顾詹便马上催促端王回临安端王府，端王倒是还有闲心将那日陪伴万籁，名唤晓棠的女子买了回来，说是待顾詹回京城时，一并将晓棠带回去交付万籁。
　　半月后，京城的旨意终于传达至柳都，上述人员悉数处理一并押送京城，新的一批官员即刻着手任职，顾詹也可随着这批人员一同回京交差。
　　临行前夜，赵欢娘伏在顾詹胸口，顾詹多日未曾展颜，她不通政事，也不清楚到底事发多么严重，只知顾詹十分忧心。她不能为顾詹分忧，只能让自己更加乖巧安静，为他递上一盏茶，弹几首他喜欢的琵琶曲，揉揉泛酸的肩，让他松泛一些。
　　顾詹摸着她一头顺滑的青丝，道：“欢娘，回了京城，我们就不会似在这里轻松快意了，你可明白？”
　　赵欢娘抬起那双清澈的眼眸，眼底尽力掩藏失望，努力微笑着道：“欢娘明白，欢娘会好好服侍您和王妃的。”
　　顾詹吻了吻她小巧的耳朵，沉声道：“那都是下人的活，自是不必劳烦你，等我们回到京城，我会给你侍妾的名分入府，我平日里事务繁杂也许不会每日陪着你，我们心意相通，我不希望你每日乱想，我只要你记住，你是我顾詹珍爱的女子。”
　　赵欢娘本是一身孤傲，数年前便自立志向绝不为权贵妾室，可偏偏她遇上了顾詹，这个让她感受到世间的温暖爱意，让她对未来的日子充满期望的男人，她，第一次向命运低头。
　　之前二人之间的种种经历，顾詹也算是摸透了她的心性，见她半晌不答，一颗心更是悬着，无处安放，抱着赵欢娘的手臂更紧了紧。
　　“多谢王爷，欢娘一定恪守本分，不会让王爷失望的。”赵欢娘闭上双眼，泪水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打湿了顾詹的胸膛。
　　顾詹感觉到胸口的一片湿意，赵欢娘愿意低头已经让他十分珍视，见她落泪，不由得心头一痛，“对不住了，欢娘，你放心，我定不负你。”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赵欢娘的眼角眉宇，最终落在她的唇上，温柔的触感让她的心完全融化，她只想此刻留住他全部的温柔，不敢去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