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3.2 寻找（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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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会成为过去。" 他一字一字地在心中念着。
" 舒琳，有些时候，对那些无法改变的事，不该不给予原谅。没有人愿意成为傀儡，我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子民被他人蹂蹑而无计可施，并非是一份容易忍受的苦楚，给雪大哥一次机会，他会成为一位心系百姓的明主的。然而在这之前，先不要张开你的刺，不管怎么样，他至少也是一个需要被尊重的普通人。" 漩愔的声音里，有一份不易觉察的同情和信任。
雪天得轻轻一颤，极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暗自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这一番话，不仅是对那个瞧不起自己的少女说的，更是在提醒他: 要把握时机，她是会帮他的。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振奋。
仁狄已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刚刚运功之后的他肤色仍有些墨色，深蓝色的布衣带着大片大片的汗迹，神情疲倦，棱角分明的脸庞若刀削一般，稍嫌僵硬，可仍然满是生命力。笑呵呵地望着雪天得，挠了挠头道:"嘿嘿，光天化日之下，小生就不行跪拜之礼了吧?"
" 扑哧!"艾舒琳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蔡仁狄，说话简直不伦不类。
" 乱用成语。" 漩愔有些习以为常地微笑。
" 岂止?"艾舒琳接道，" ` 黑马 `若是小生，这世上便没有莽汉了。"
仁狄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对着默不作声却暗自皱眉的雪天得摇了摇食指，晃着脑袋说:"不真，不真啊……"
疑惑地望着仁狄，雪天得真可谓不解之至了。不真? 谁不真? 为何这么说?
看向漩愔，见她只有一瞬的愣怔，便是恍然之色。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有问——他不愿被她看成弱者。
可是，还是想不通仁狄是什么意思。
不真，必然是指他了，可是为何呢? 他不明白。
" 有求于人，受制于人，错矣，错矣。" 仁狄依然是那种不伦不类的腔调，却终于令雪天得知晓了他先前的话的意思——不管是谁，不管错在哪个方面，都该毫不犹豫地指出，这是为王者必须拥有的威慑力和公正心，否则，国将不国。
" 多谢。" 他诚挚地低下头对仁狄道。
看着躬身作揖的雪国之主，仁狄着实感动——甚至于，是震撼的。
作为一位万人之上的王，可以俯首道谢的，怕是亘古难遇的吧。
许多人认为这是有失威严的事，殊不知，一个人的怯懦不是表现在不分身份尊卑的行为上，而是生根于任人宰割而无法反抗的胆怯之心上。
雪天得很非凡，因为他可以明白人心所向的重要性，可以真正为百姓当一个王，而不是为地位、权力、自身的享乐。
仁狄与漩愔对望一眼，心中满是欣慰，雪国，终于要停止蛰伏了吧……
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每个人似乎都有想不尽的心思——除了艾舒琳。一直一直地等待沉默被打破，可不是这个疯丫头的作风。
终于，她无可忍耐地开口了:"呃，月姐姐，我有一个好消息要讲，你听吗?"
" 好。"
很简单，也很自然的回答，她仿佛一直在与艾舒琳交谈着，没有刚刚的沉思。
漩愔的声音总是可以给予人最恰到好处的舒适感觉。这似乎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不矫饰，不生硬，让人感到惬意和平静。
" 嘻嘻，" 听到自己马上得到满意的回答，艾舒琳顿时笑得很开心，" 是关于雪花酿的……" 她故意顿住声音，偷眼去看仁狄的反应，小麦色的脸颊上，浅褐色的斑疹仿佛也要飞扬起来——可是，仁狄的脸上仅有着沉思吋特有的表情，似乎根本没有把她的话放进耳朵，这实在令舒琳沮丧。
他不在乎呀!
那她说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漩愔轻轻一笑，道:"还有我在听。"
艾舒琳微黄的脸颊顿时涨得通红，额前纷乱的绒发被她短短的手指绕啊绕，似乎像她的心，窘得不知该如何处置手脚，不知所措的神态甚为可爱，又很是惹人怜。
有些嗔怪地看了漩愔一眼，真不知月姐姐何时猜到的。
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确定——毕竟，她和蔡仁狄还是吵架的时候多一些——虽然，发起人总是她，有些挑衅的味道。
可是，应该没有很明显才对，至多，算是喜欢吧。
喜欢他被自己" 气 "得跳脚的样子——虽然都是装出来的——仁狄是那么个喜欢夸张的家伙; 喜欢他颇强的责任心——虽然平时十分的不拘小节……
可是，这就是爱吗?
她莫名地头痛。
又看了看他，有一点幸灾乐祸地笑。
是因为她被道穿了心事吗? 他怎么可以这样子?
心底里莫名地涌起一股气。
哼!
艾舒琳不服气对仁狄进行腹诽。
水汪汪的眼睛又朝漩愔望过来。轻轻地，眨了眨眼。
" 舒琳，你可是胜了?"漩愔含笑问她。
" 是!"重复地重重点头，艾舒琳灵动的月牙眼再次快活地眯成了幸福的弧线，嘴角轻轻抿着，笑得仿佛是在用着全部的生命力一般的充满热情。
漩愔不由得微微一怔，不知从何而来的，有一丝连她也没有捕捉到的不安掠过心头……
带着惯有的微笑，她温柔的眸光直望进舒琳的心中，遂了她的心意:"拿出来吧，让仁狄惭愧一下。"
" 呵呵，就是这个!"艾舒琳举起一个清绿色的竹筒，正是银盒子底层的其一。
仁狄冷冷地看了一眼，什么反应也没有。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对这个活泼顽皮的女孩子，为什么总想表现出一种仿佛是天生的厌恶。
舒琳收起冷却在脸上的阳光，满是失落地瞪了他一眼，紧紧地咬着下唇，难以控制地喘着气。
" 仁狄，愿赌服输，是谓君子。" 漩愔有些愠怒地说，她奇怪于蔡仁狄的反应。
" 我输了，疯丫头，你有什么吩咐?"仁狄微微握拳，像是极不情愿地对舒琳说，语气硬到连决心成为死士的唐济也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艾舒琳有种冷水淋头的感觉，惊诧的目光还未隐去，便已经被泉涌的泪水冲刷干净。她强忍着不骂出声来，抬手在脸上胡乱地一抹，转身向城外的林子里奔去。
" 舒琳!"
月漩愔人随声走，已然追了出去。
两人皆是轻身高手，不多时已杳无踪影。
蔡仁狄也要跟过去，可是才要起步，便被唐济拦住。
他扭头，圆睁的怒目瞪着亦趋亦缓的雪天得:"理由!"
" 漩愔的吩咐。" 雪天得的声音平静轻缓得像一阵风吹过，风过无痕，仁狄也随之怔住，恢复了平静。
" 宫主说了什么?"他问。
" 原地相候，稍安勿躁。" 雪天得重复着漩愔用启心术传来的信息，看守着正处在失控状态的蔡仁狄。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平日几乎连伤心的表情都不愿被人看到的仁狄，竟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墨黑的汗珠顺着刚毅的脸庞一滴滴滑落在青翠的草叶，显得分外刺眼，然后，雪天得看到了他的泪。
不是如汗水一般的颜色，而是如飞瀑溅出的水珠——清澈、冰凉。
只有一滴的泪珠。
——却似乎蕴藏着十倍于别人的感情。它滑落的极缓慢，从眼角，到脸颊，到嘴角，混了黑色的汗，所以，在滴落时，竟亦是那墨一般的颜色。
仿佛从未落过那一颗晶莹。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雪天得只是静静地看着蔡仁狄脆弱到落泪的一面，没有注意到身后，唐济的嘴角微微地抽动了几下。
蔡仁狄握紧的双拳上青筋凸起，忽地，他抡起双臂狠狠砸向地面——
" 啊——"
虎啸一般的吼声，似乎连天空也为之颤栗。
一把抓起艾舒琳落在地上的竹筒，几口" 雪花酿 "下肚，他终于平息了郁结在心中的痛楚，仰面躺了下来。
昏昏地淋着阳光，他忽然笑了，很自然，也很平静。
是心中的平静。
树林里。
艾舒琳疯了一般地奔跑。
" 随风诀 "是她最初修习广寒宫心法时就开始练习的轻身功夫。那时的她，被师父宠到了天上。但是，尽管师父膝下无女，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尽管师父对其它功课的修行从不苛求，可这一项，却不容她有半点含糊。
或许，师父也有隐痛吧。
" 丫头，如果你将来遇到难以对付的强敌，就算拼着一死，也必须凭着` 随风诀 `逃出来，绝对不可以落入敌手……" 良久，又听到师父似在自语，" 若是当初就创出` 随风诀 `，圣君就不会因我而受伤……那么……" 后面的话她没有听到，却看到了整日里嘻嘻哈哈的" 老头儿 "眼中，流露出了令她震惊的伤痛和自责。
仿佛，一下子穿越了几十年。
她终于停下来了。
漩愔疲惫地想。
应该将不快全部发泄出来了吧?
虽然不清楚她和仁狄之间倒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应该都有着各自的理由吧。
一切，会好的，漩愔深信。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1.3.2 寻找（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