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斑驳》寒 愔

11、1.4.2 缓行（二）

　　仁狄有些恍惚想着。
　　林间晨露未晞，不觉中沾了他的衣襟，有些凉凉的湿气。
　　出发时正值日月交辉，此刻也不过白日初斜，山林阴翳，初生的阳光冲不破这凉意，就像自己冲不破情感的桎梏，无法放下，只能隐忍。
　　他不可以为了一时不忍接受舒琳，又在自己要离开时伤害她，绝不可以。
　　可是，心是痛的。
　　——就像流尽了血一般的苍白无力。
　　因为一个字——毒。
　　可以解却不能去解的毒，在血液中流淌了十八年的毒，注定他一生会像流星一般的毒。
　　" 那你有没有想过，执着的等待有时会比寄托的瞬逝更痛苦呢?"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仁狄悚然而惊，一掌向后扫去，却只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
　　一只青色的小鸟。
　　长喙，长翎，流光的羽毛，泛着金色的扇尾，灵秀的眸子看着他，盈盈的眼波藏着些许笑意，好个通灵的小家伙。
　　蔡仁狄没好气地说:"阅读别人的心事很有意思吗，青鸟?"
　　" 是因为你刚刚感情因素太多，才被我无意中接收，不怪人家的。" 青鸟扇了扇翅膀，轻盈地落在仁狄肩上，接着说道，" 其实你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至于现在，带我去找宫主吧，` 黑马 `!"
　　" 你怎么会知道` 黑马`?喂，死鸟，你给我回来!"一人一鸟，一同向漩愔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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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间山路上，三人一鸟缓缓而行。
　　" 青鸟，除了让我快些到雪霁都去，尹圣君还说了些什么?"
　　" 没有了，宫主。"
　　" 喂，死鸟……啊!"手背上流出一些黑色的血液，蔡仁狄不可避免地吃痛。
　　" 哼，你以为我是吃素的吗? 不许再叫我` 死鸟 `!"青鸟小而有神的眼睛轻轻眨了眨，长长的喙得意地一张一合，似乎在等待机会再一次吻上仁狄的手臂。
　　" 鸟类就是小气…… "蔡仁狄小声嘟嚷着。
　　" 彼此彼此，不过咬你一下，就不满意了?"青鸟落在漩愔的肩头，好奇地啄着那只绣工细密的月影蝶，仍是不忘抽空与仁狄绊嘴。
　　" 喂，拿出你的风度，怎么总是对可爱的小青逞口舌之利呢?"舒琳戏谑地对仁狄嚷着。
　　" 都向着那只臭鸟，没义气!"蔡仁狄颇有些忿忿不平。
　　漩愔轻笑:"怎么连我也算上了?"
　　" 因为我在宫主你的肩上呀!"青鸟的声音脆生生的，不同于舒琳的尖细，听来似乎更舒服一些。
　　漩愔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太阳已经移到头顶，过了雾霭城，就是雪霁都了。青鸟先一步飞回报信，于是在山腰窄窄的官道上，便只剩下漩愔、仁狄和舒琳三个人。
　　"这哪像个城嘛，都是些云雾，看不见人家。"舒琳已不知多少次在抱怨了，仁狄跟在她身后，嘴里叼着一根冰苇草，看似悠悠哉哉，其实一路上一直死盯着舒琳的脚下，看到危险，就显摆似的向前一跃，抓起舒琳的胳膊，沿冰壁一阵横行，绕过一块不能承载人身重量的薄冰，或是一段容易滑到的冰面。
　　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去保护舒琳，因为每当他携着舒琳在安全的停稳，看到漩愔回头清清淡淡地微笑时，总会莫名地心虚着望向别处。
　　而艾舒琳呢?
　　总是大惊小怪地蹦跳着奔向漩愔，脸颊上的斑斑点点皱在一起，撒娇似的尖声道:"月姐姐，你看，你都不管我……"
　　漩愔依旧是淡淡的语气:"需要么?"
　　然后，便再次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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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霁都，融雪殿。
　　雪天得坐在正中的主位上，眼睛里有一些隐约的焦急。许久，终是忍不住唤了一声：“青女？”
　　“在。”
　　“你的青鸟三日前就回来了，这都几天了，怎么宫主他们还是没有到？会不会出了什么岔子？”
　　“我再让小青去找找。”青女转身就走。
　　“等等。”雪天得叫住她，青女回身，不看他的眼睛。
　　“谢谢你。”
　　听到这三个字，她抬起头，眼睛里有一丝嘲讽，想说什么，却只是叹了口气，只留下一个水绿色的背影给殿上的人。
　　偌大的殿堂，只剩下雪天得抚额叹息……
　　“青女……我真的不想欺骗你……我……”
　　“哥！”
　　男人抬头，眼睛里出现一抹温柔的笑意：“湫嫕。”
　　“哥哥，你多久没来看我了？”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女孩子不依地撒娇。
　　“湫嫕，我才刚回宫啊！”
　　“不管！”
　　“好好好，那你想怎么惩罚哥哥？”
　　被叫做湫嫕的女孩子调皮地一转眼珠，娇笑道：“哥，你就把宫主姐姐的那方帕子给我好不？”
　　雪天得有一瞬间的愣神。下一秒，又挂上了他惯常的微笑：“湫嫕，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昔荷姐姐告诉我的！”少女天真的不假思索。
　　雪天得眯起了眼睛：“王后？”
　　“是啊！怎么了？”把手一伸，湫嫕又恳求道，“哥，你就给我吧！”
　　“你要那做什么？”
　　“我听人家说，想到广寒宫去见宫主，是必须持有信物的……”
　　“这些，也是王后告诉你的？”雪天得笑得很温和。
　　“是吖~昔荷姐姐对湫嫕最好了！”少女一脸崇拜，“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啊！”
　　“湫嫕，你不用找那方帕子了。”雪天得起身道。
　　“为什么？”
　　“雪国之幸！宫主就要驾临我朝了！”
　　“什么？”
　　“应该就快到了……湫嫕，你再耐心等几天吧。”雪天得满眼疼爱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伸手为她捋顺发丝。
　　抬头见，却瞥见殿门口那袭黑色的衣角。
　　嘴角上扬，果然跟来了啊，罗王后？
　　不动声色地与湫嫕谈笑，心下已有了对策。
　　“湫嫕，你想知道我怎么找到宫主的么？”
　　“当然！哥，不许藏私哦！”
　　“怎么会呢？”他微微轻笑，“湫嫕，你过来……”
　　湫嫕附过身来，雪天得在妹妹耳边一阵嘀咕……
　　良久，少女直起身子，一脸惊讶地说：“哥，你当真？”
　　“你还不信我么？”雪天得轻轻皱眉。
　　“信的信的！”湫嫕使劲点头。
　　“这件事，可不许你说出去，明白？”
　　“为什么？哥，这是好事啊！”
　　“时候未到，小心宫主来了会怪你，闭门不见，你不是损失大了？”雪天得故意放慢了声音，果然，湫嫕郑重地点了头，道：“我一定不说！”
　　“嗯，我让厨房做了煎饼果子，送到你宫里了，快去吃吧！”
　　“好耶！哥，湫嫕好喜欢你啊！”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了殿外。
　　雪天得向刚刚的角落看去，果然，黑影早不见了。
　　眼睛里满是得逞的笑意：罗昔荷，你监视我如此久的时间，这一次，我们不妨换换角色，“只有我和雪儿知道的‘机密’”啊，够你那一刻不停止算计的脑子思考上一阵子了。这，才只是个开始……我们慢慢玩儿……

　　殿西，听雪台。
　　青女倚着台上的祁神柱，轻轻地吹奏一管青翠欲滴的短笛，只有短短的几个音符，反复吟奏间，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片刻之后，只听一声清脆的鸟鸣声远远传来，一眨眼，一只精灵古怪的小鸟已落在她的肩头，鲜红的喙亲昵地啄着青女的发丝，不是青鸟是谁？
　　“小青……”青女轻唤。
　　“嗯哦。”
　　良久没有声息……
　　青鸟有些奈不住地轻啼了一声。
　　终于，主人开口道：“小青，你离开宫主时，他们走到哪里了？”
　　“雾霭城。”
　　“哦？”
　　“怎么了？”
　　“没什么……你，再去看看吧……”
　　广寒宫新任的宫主么？就看你能不能在青鸟到达之前胜过我的“禽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