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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你走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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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白衣,恍若隔世。
眼底渐渐泛出氤氲水雾,杜若雪深吸口气,揉揉眼睛再次抬眸,眼前这人白衣胜雪,皎若玉树,连眼底眉梢的疏离与寒意,都与记忆中半分不差。
周承睿万万没料到,他寻来酒肆,会看到这种情形。
在他印象里,杜若雪一向是强势的,陡然见她脸颊泛红、摇摇晃晃的样子,周承睿心跳险些漏了几拍,下意识就想去扶。
然而,手还未触碰到杜若雪衣襟,他又猛然记起,如今她与自己,还无半分关系,君子非礼勿视,更不能趁人之危,于是这手,顿时僵在空中。
杜若雪疑惑地偏头,不解之情溢于言表。这小二,伸着手想做什么?莫不是见自己醉了,想递茶水?
她等了一会儿,见小二没有进一步动作,只好扭头唤凝墨:“好渴。”
因醉着,她嗓音较平时更软,又带着些许鼻音,隐隐有些撒娇的味道。
那拉长的尾音,仿佛带着蛊惑的力量,周承睿反应过来时,早已先于凝墨将人扶住。
触及到杜若雪裹在衣袖下的小臂,他脑袋嗡的一声,瞳孔猛缩。
他一向严于律己,又时时念着圣人之言、君子之德,可如今,莫说是明知于礼法有悖,却又视又听,甚至还碰了手,自己如此行径,和登徒浪子,又有什么区别?
早在周承睿推门而入时,凝墨便暗自戒备起来。
她跟着杜若雪,也是自小混在军营,分辨别的不行,分辨煞气却还是有两下子,这人看起来温雅,却周身寒气凛冽,让人不敢擅近,一看就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只是,这人,为何进门别的不做,就专盯着小姐看?现下更是直接将人扶住?莫不是两人相识?可自己从小跟着小姐,完全没见过这人。
何况,就算真是旧识,也不能搂搂抱抱啊!男女授受不亲,她有心要喊,却记起如今两人都是男装,硬是咬牙将话咽回肚子。
周承睿脑袋空白一片,他维持着扶人姿势,僵持好一会儿,才发现杜若雪的侍女虽惊疑,却未有什么动作。
心神微定,他这才意识到,两人如今是男装,想清楚这点,他镇定不少,不知怎的,又垂眸看向怀里的人。
那双桃花眼暗含水汽,眼角泛起红晕,明明没有在笑,却仿若含着笑意。
周承睿望着这双眼睛,思绪万千,前尘往事十年转瞬,终是我欠你的,他微微开口,一个我字刚出口,就被无情打断。
“你谁啊?走开。”若雪抬手将人推开,半点情面不留。
周承睿:...
“你谁啊?放开我家...公子!”凝墨见小姐开口,赶忙上前,拼力挤开周承睿。
周承睿:...
周承睿贵为皇子,母亲又是较为得宠的贵妃,平日里也算前呼后拥,还真没被如此对待过,他有心想解释两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而且,杜若雪明显也不想给他解释机会,她微眯着双眼,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一番,不知想到什么,垂眸再次开口:“我最讨厌白色。”
周承睿:...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杜若雪醒来的时,已是第二天晌午,她缓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如今身在扬州,正住在外祖家里。
昨日,她去应卫颜的约,一顿饭下来喝了不少酒,不知道是不是醉酒的原因,她好像还做了梦,梦见了那人?
可,那真是梦吗?
杜若雪按着微痛的额头,努力回忆半晌,不应该的,上辈子的这时候,正是西边出事之时,那人此时此刻,怕是已经率军出征。
不过,一切都太真切了,连那人身上的白衣,都是初见时那件。
甚至连衣袖上的暗纹,都好像一样?
杜若雪下意识看向自己小臂,想了想,起身唤道:“凝墨,凝墨!”
“小姐?”凝墨端着醒酒茶,刚进门便听到呼唤,赶忙将茶放下,快步来到床边,“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不是。”杜若雪摇摇头,“昨天后来,是不是来了个白衣人?”
凝墨如实点头。
杜若雪迟疑道:“那人,袖口是不是绣了云纹?”
“云纹,没有吧?”凝墨昨天全服心思,都在自家小姐身上,至于别人身上是不是绣了纹,又是什么纹,她还真不知道。
没有吗?难道是自己醉酒眼花,看错了?
她仔细又回忆片刻,发觉自己对于那人,记得最深的,除那句誓言外,竟只有云纹。
上辈子,她躲在佛像背后,行迹暴露,那人原本持剑而来,待看到是姑娘后,连忙转身,杜若雪惊乱间,便看到了他袖间的那道暗纹。
总不能,自己上辈子痴心暗付,重活一世还念念不忘,看谁都像那人吧?
“可知道,那位白衣公子出自哪家?”杜若雪依旧觉得不对劲。
凝墨边将醒酒茶端来,边回忆:“昨天临走之时,我隐约听到有人上前,好像叫的是,赵公子?”
“赵公子?”这个变故倒是完全出乎杜若雪意料,她惊讶得连醒酒茶都顾不得接,“什么赵公子?名或者字,听到了吗?”
见凝墨摇头,她也说不出究竟是惋惜还是失落,如果那人真是赵谨言,有这一面之缘,自己哪怕日后成婚,也不算盲嫁了不是?
然而茫茫人海,姓赵的公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就那么巧的?
算了,是谁都好,只要不是那人,杜若雪很快将这事掀过去,喝完醒酒茶,又跳下床去看那只小雀鸟。
养了几日,她倒是确定了,这小家伙,绝对不是鸽子,可这个大小,又是这种颜色的羽毛,她一时半刻还真分辨不出小家伙种类,只能待它大些再看。
凝墨看着杜若雪拿羽毛逗了半天鸟儿,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杜若雪喂完鸟,一眼便看见了她愁苦的模样,错愕道:“凝墨,你怎么了?”
凝墨这下把嘴唇咬得更紧,又犹豫了好一会,才道:“小姐,昨日那个赵公子,是你旧相识?”
旧相识?那肯定不是,不过是不是以后的新相识,倒也不好说,杜若雪疑惑地放下羽毛:“怎么这么问?”
“他...”凝墨想了想,直言道,“他昨日一直盯着小姐在看,甚至还上手...”
“上...上手?”杜若雪愣了愣,蓦地拍案而起,“他敢!他动手做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
凝墨见她这反应,便知其想差了,连忙道:“没有没有,他只是出手扶了小姐,又盯着您看了半晌。”
“扶了我?”杜若雪听完这话,隐约也记起,昨日好像,那人真的扶了自己?
回忆起这一点,她心里的疑影顿时一扫而空,不管那白衣公子是不是赵谨言,但至少可以肯定,他不会是二皇子。
原因无他,上辈子哪怕成了婚,周二皇子可都没近身过自己一次,更别提扶了。
其实也不单是自己,至少在自己死前,那人也没临幸过侧福晋。
这么想想,第一次相遇也是在积云寺,难不成,那人其实,有意做和尚?
那自己岂不是真的罪过了?硬是嫁进王府,使人家夙愿落空。
杜若雪愣了愣,突然笑出声,笑到后来,她甚至伏倒在案几之上,用手捂住双眼。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凝墨唬得不轻,连忙去扶。
杜若雪摆摆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罢了罢了,自己只不过没得偿所愿,就这么暗戳戳诽谤那人,可实在要不得。
笑归笑,其实,她心里明白,不是这样的。
周承睿并非无心无情,她上辈子也曾周府下人提起,二皇子曾中意过一位姑娘。
只不过阴差阳错,那姑娘音信全无,他苦寻未果,曾悄悄画了幅画像藏在书房。
早知能重来一次,上辈子就该潜进书房看看,也不知自己一辈子都胜不过的姑娘,究竟是何模样?
算了,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呢?
她这辈子又不打算重蹈覆辙,再去强人所、难强几所难,既然过去了,就让它彻底过去吧。
与其纠结这些陈年往事,不如趁着大好春光,多赏赏美景,吃吃美食。
想到美食,杜若雪揉揉肚子,笑道:“凝墨,李家镇的烤鸡,你还想吃吗?”
“想是想,只是,老夫人哪里?”凝墨有些忧虑。
听说外孙女要去游玩,吴老夫人倒真不太忧虑,甚至还同意了她们女扮男装前往。
凝墨直到坐上马车,都还有些迷茫,这就出来了?
“文人墨客,恣意风流,这江南自然也不似京中规矩大。”杜若雪摇着扇子,微微晃头,颇有贵家公子风范。
凝墨听到前半句,没忍住笑出声来:“公子,您怎么也学了卫公子?”
想到卫颜,两人对视一眼,再次笑作一团。
这位卫公子,可真是好玩的紧,一般人越喝话越多,何况他原本就话多?
喝到后来,他仿佛是用诗下酒,举杯不说出句诗来,酒就不能喝下肚,而且,不但自己说,还要杜若雪也说,说不出来,他就满脸哀伤,潸然欲泣。
要不是那位白衣赵公子出现,还不知道两人,要对诗到什么时候呢。
想到白衣的赵公子,杜若雪心下微动,那人不是自己旧识,应该就是卫颜的友人?
下次见到卫颜,自己一定要问问,那人究竟是谁。
她打定主意,不经意间望向车外,顿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