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糖症候群》是蓁房房

2、金菲士

　　又是那个磁性的嗓音。他说：“你好，终于见到你了，我是沈以楷。”
　　“我是景灼云。”景灼云微微点头，手缩在身侧紧握着，没有修平的指甲在手心里留下半月形印记。
　　景灼云其实并没有与人握手的习惯，但沈以楷就这么一直抬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几轮眼神来回后，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伸出手握住了眼前节骨分明的手上下晃了两下。景灼云的手是细长的，说小也并不小，在沈以楷宽厚的手中就显得秀气了。
　　两只手分开后，景灼云便别过脸去，向来泛着惨白的脸多了几分红润之色，想必是人群推挤氧气稀薄，不然怎会有这般感觉。
　　人群渐散，先前站在沈以楷身后的两名同伴走到仍一脸不甘的“佛跳墙”二人组跟前，其中的男子三下五除二就将两个人都束缚在身侧，女生则将手中的破包证物轻放到地上：“仿普拉达去年7月出的方包，这个材质的一般二三十成本费吧。不过上万的诈骗可以刑事立案了，还有盗窃，加一加够吃免费牢饭好几年。如果之前也有案底那更不得。”
　　沈以楷见景灼云只是观望着四周丝毫没有想说话的迹象，便主动攀谈，但他也发觉到景灼云似乎不太想搭理人，语调和语速都放缓了：“还麻烦你和我们一起等局里来人带走他们两个了。笔录倒是可以明天再做。”
　　景灼云点头。
　　“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是我同事廖嘉奕，旁边卷发的是我朋友安颖，在法院实习。”沈以楷再次开口。
　　景灼云听到他苍白的描述后顿感无语，看向他所指的人。不过形容倒也贴切，廖嘉奕用膝盖顶着趴在地上的小混混，手则稳稳抓着印花衬衣大妈，唇上留有一小圈胡渣，T桖也皱巴巴的，与乱糟糟一词并无什么冲突。安颖则精致得多，本身便长得端庄，烫染过的头发搭配相同色调的全妆与服饰，肩上还挎着看上去便价值不菲的马鞍包，质感与地上的高仿皮包可谓是云泥之差。
　　出于礼仪，景灼云朝他们分别微微点头并再次做了自我介绍，尔后便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出警速度很快，报案的又是同事，在景灼云与沈以楷等人向警员解释了情况后警车便载着接连嘀咕“出师不利”的二人组离开，周围的人也随着红蓝闪烁的光一同散去。真正的夜晚方才开始。
　　回酒吧的路上景灼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怎么认出我的？”
　　沈以楷是与景灼云并排走的，意识到他开口是在询问自己后下巴一抬：“手机壳太显眼了。”
　　景灼云疑惑地低头查看。不愧是林尧晴，特意定制了手机壳，虽说是不该露的都已被朦胧地巧妙遮盖住了，但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有伤风化。景灼云讪笑，干脆直接将手机放入口袋，眼不见为净。
　　回到酒吧时天色已黑，店内的客人也变多了。景灼云一进门就看到吧台内的林尧晴已经将头发挽成花苞状，身着干练的职业装，随性地摇着调制杯，宛如两个小时前边抽烟边打游戏骂街的人不是她。景灼云走进吧台内，接过她手中的调酒工具，面露标准商务笑容，一切和谐。
　　当然，得忽略林尧晴阴沉的一瞥，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客人那么这一瞥可以翻译成：这么晚回来是翅膀硬了还是皮厚了？
　　沈以楷几人被林尧晴带去卡座了，景灼云也正式开始工作。酒吧规模并不大，也并非蹦迪的日子，来的人三三两两都只是随意点几杯洋酒。中途琴师江简睿到吧台要了杯饮品，景灼云根据他的口味也将酒的一半换成了橙汁。
　　江简睿待人冷漠，唯是和景灼云会多说上几句，景灼云与他相识多年自然也较为健谈，聊到点上时也会少见地露齿明笑。
　　但不远处正对着景灼云坐着的沈以楷纳闷了，怎么看都是礼貌小伙，对谁至少也都算得上彬彬文质，偏偏待自己就这般冷淡？沈以楷眼珠一转：“怎么说也是半年才来一次的贵客吧，林尧晴你也不亲自调几杯酒招待一下我们？”
　　按照他对林尧晴的了解，她肯定只会让他自己去吧台让调酒师调。
　　果不其然，林尧晴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冷笑着指向吧台。
　　沈以楷小聪明得逞，意气风发地起身，但毕竟是不常喝酒的主，走到吧台边上看着景灼云就说不出话来了：“呃……”
　　江简睿也是极有眼力价的，看沈以楷走近吧台就灌下最后一口酒把杯子往前一推回到钢琴前，比之前任何一首都要激昂得多的曲子直击胸腔。
　　“喝点什么？”景灼云看他摇摆不定主动发问。
　　“你会花式调酒吗？”沈以楷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酒名，寻思着若是复杂一些的调酒手法自己或许可以多找些话题，就答非所问，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暗自吐槽自己事前准备不够。
　　景灼云脑中闪过前天玩花式调酒把好几个调酒器皿摔在地上清理了半小时的场景，鼻息间隐约还能嗅到当时一地浓厚的酒香，一噎，但还是点头了：“嗯，会一点。”
　　“那做你拿手的吧。”沈以楷暗自庆幸。
　　“金菲士怎么样？”虽是在询问，但景灼云在说话时就已经拿起了皿具转身拿酒。
　　沈以楷傻傻一笑。其实他完全没有听说过这种酒名，趁景灼云转身时迅速掏出手机，奈于甚至不清楚字是什么写的，只能拼音输入，词条刚出现就听到“叮叮咚咚”的声响，伴随着周围的惊叹声。沈以楷慌忙抬头，却见景灼云已经在桌上摆了一排的瓶瓶罐罐。
　　相比起花里胡哨的鸡尾酒，沈以楷更常是与同事啤酒炸鸡手游到天亮，并不懂调酒都需要做些什么，也没想过要去了解，但景灼云一伸出手便吸引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翻瓶，抛掷，手腕带动酒瓶在空中旋转了几周后又是华丽的一系列令人瞠目结舌的动作，虽称不上有多专业，但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短短不到几分钟引诱了许多人的关注，沈以楷的身旁围满了人，就连台球桌一旁的人也停下动作，称赞连连。别人的目光兴许是放在了旋转的酒瓶上，但沈以楷的目光却从酒瓶逐渐移到了景灼云的手上。
　　方才握手时没有注意，但不得不说那是一双很修长又布满了伤痕的手。与其说是修长，瘦长更能准确地形容它，手背上只有一层白皙的皮包裹住骨架，突出着几根青色的血管，细小的伤痕遍布手心与手背。
　　沈以楷微微皱眉，好奇的同时心中闪过一抹心疼。
　　景灼云将调好的酒倒入事先备好的柯林杯后推倒沈以楷面前，即使周围环境嘈杂，但沈以楷还是听到了杯中发出的“滋滋”声，像是气泡为了庆祝盛夏的合唱。沈以楷大口喝了一口，酸甜爽口，入喉时却呛到了，低下头狠咳了几声，也借机看了手机搜索页面。柠檬、蛋清、较烈的金酒和苏打水，难怪会滋滋的声音。
　　“稍等，我给你朋友也做几杯。”景灼云拿起没倒完的酒瓶，同样是花式调酒，但动作幅度小了一些。
　　沈以楷抬头看他，目光有停留在了他的手上。一个年轻人的手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疤痕呢？几次脱口欲出，沈以楷装模作样地喝了几口后假装刚不经意注意到：“灼云你的手上？”
　　景灼云瞳孔猛地紧缩，颜色本身便浅于他人的双唇更白了，手中动作一慢，差点把酒瓶摔了。
　　沈以楷自知是自己唐突了，可能触到了他的伤心事，赶忙转移话题：“你的手很细啊，林尧晴没克扣你工钱吧。”
　　景灼云唇角抖了一下，但也没回避，将酒倒入其余三个杯子后抬头看向沈以楷：“自小便这样了。”说着一边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托盘，将酒放了上去，端起托盘向外走。
　　自小？说的是瘦还是伤痕？伤痕怎么来的？
　　沈以楷不敢追问，按住景灼云的手：“我端就行。”说罢把自己喝了一半的酒也放了上去，想拿过托盘。恰好旁边有个女生叫住了景灼云：“小哥也帮我做一杯吧。”景灼云手一松，沈以楷便端着托盘匆匆离开。
　　景灼云回到吧台，看到沈以楷的背影，莫名联想到了酒吧旁宠物店里大只的金毛犬，温顺热情还带着点机警。
　　人围过来景灼云的工作量又增大了，才刚调好一杯，余光却瞅到沈以楷所在的卡座一阵混乱，四个人都看向吧台，还能听到林尧晴的哀嚎，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爬上景灼云心头。
　　看调酒的人一散去，林尧晴与沈以楷便走向吧台，面露难色。想着晚上的收成应该不少，心情也舒畅了几成，见二人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景灼云便边清洗调酒杯边问他们：“怎么了？”
　　“不关我的事啊，是沈以楷笨手笨脚地把托盘弄翻了，结果就……”林尧晴哆嗦着将他的书和手机轻轻放到桌上，确切来说是湿漉漉的书和手机。虽然景灼云没明说，但那么多年都不肯换新手机，这部手机对他来说有多重要的意义林尧晴还是可想而知的。而书也是景灼云新买的，从下午开始就捧着看了，书签夹在书一半的位置。
　　“抱歉啊，是我的问题，我会赔给你的。”沈以楷手足无措，衬衣上的酒渍也没顾得上擦。
　　景灼云手一抖，调酒杯就“哐”的一声砸在了清洗台上，意识里是有他的书和手机都放在卡座桌上没收起来的画面，林尧晴和沈以楷的话也一字不落地进了他的耳朵，但他一时根本反应不过来。
　　“你别生气啊，真的很抱歉。”沈以楷看他愣在那边更是无措，想来想去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掏出自己的手机硬塞到景灼云手中，“你先用我的，现在有点晚了可能买不到，我明早就去买给你，任你挑。”
　　头顶的吊灯被风吹动轻轻晃了两下，景灼云终于回过神，低头看手上的手机，不小心点亮了屏幕，页面还停在关于金菲士的词条搜索。景灼云将沈以楷的手机放到桌上：“那就麻烦你了。”
　　抬头时沈以楷正对上了他的眼眸，依旧是平淡得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隐隐约约有自己的倒影，在昏黄的光下摇曳。沈以楷总觉得自己心跳快了一些，“喜见你眉秀似山，眼拥星霜”或许正是用于形容此般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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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章末小PS：
沈以楷：没能喝完小灼云调的酒也太可惜了吧T-T
林尧晴：打扰了我们都还没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