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子》葛鹿台

9、回京后

　　五天后，帝都，燕王府。
　　杨朗在燕王府住下，李昭十分厚道的给她安排了一个大院落。小池塘边竹林环绕，清风拂过，竹子和鸟儿便和歌起舞，湿润的草木香气，沁得人身心舒畅——最让杨朗满意的是那个点了长明火的大厨房，想吃什么，随时都能吃到。无论是春寒料峭的夜半暖身暖心的甜汤，还是饥肠辘辘的午时软烂酥香的炖肘子，只要她说出来，就没有吃不着的——连带着池塘里的锦鲤，也条条吃得肚皮溜圆。也亏了它们是在水里生活，若是在陆地上被这么个大肚子坠着，啧啧，想想都受罪。

　　李昭下了朝回府，先去杨朗所在的汀心苑晃一圈，打眼便瞧见老李管家心爱的锦鲤们一股脑奔着小姑娘撒下的鱼食摇头摆尾，十分没出息。他轻咳一声，惊动了那个正望着鱼儿出神的圆脸姑娘。她面上一红，把手上的鱼食全撒进池塘，决心不让李昭知道自己刚才在回忆糖醋鲤鱼的味道和做法。
　　杨朗隔着池塘朝他挥手，笑眯眯说道：“你下班啦，欢迎回家，今天过得好吗？”
　　李昭促狭道：“和平日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我知道你过得不错，还很想吃糖醋鱼。”把杨朗闹了个大红脸，懒得理他，自顾自去正厅找老李管家加餐了。
　　李昭快步跟上，眼底的笑意漾开，柔软了整个黄昏。

　　入夜，杨朗揉着肚子坐在池塘边的倚风亭里，婢女兰心给她打扇驱虫——她本来是不接受人伺候的，可老李管家给她塞了兰心和慧芷以及四个洒扫婢女，她作为客人，无法拒绝。不过兰心和慧芷十分贴心，举止也极有分寸，完全不像是“伺候”，倒更像是“照顾”和“陪伴”。兰心年长些，温柔可亲；慧芷则活泼可爱，喏，那些鱼就是她们一起喂胖的。顺便一提，兰心的糖醋鱼做得真好，现在回味起来依然觉得唇齿留香口舌生津，恨不得再来三大碗米饭拌着鱼汤儿吃了才好。
　　望着深紫夜空的一轮红月，杨朗内心不无惆怅——这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舒坦得她心里发毛。还是那个问题，这里是系统模拟出来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有这么大权限，在本人不知情时楞把自己送进了系统，更不知道那人设定了多久的体验时间，选了什么主题，他到底想做什么。这个困惑不解开，她总归是不踏实。
　　许是晚上思虑过多，杨朗夜里便做了个梦，梦见了妹妹。她和杨朗同在联合政府公立第九大学，不过她是个超级学霸，念的是电子对抗，和杨朗的心理学风马牛不相及。妹妹的声音像是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好像说了些什么真的假的，不要大意之类的。

　　阳光顺着眼罩的缝隙溜进眼里，总算是叫醒了那个沉睡的圆脸姑娘——她扯下眼罩，胡乱地把脸一抹，将梦里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只觉得满心烦躁——即使兰心端来了喷香的小笼包虾饺萝卜糕红豆粥和零食绿豆沙，也没有完全缓解。

　　从前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时，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时，拿三十个小时来睡觉才痛快。可眼下，一天还是二十四小时，一宿过去脑袋都睡瘪了，太阳竟然才刚刚露头。大把大把的时间不知怎么打发，什么正事也没得做——虽然在系统里待着，主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放缓成原本的五分之一，但这样浪费生命的感觉实在是不好。
　　杨朗坐在廊下，看圆滚滚的鸟雀们叽叽喳喳地在院子里大吃大喝，忍不住捏自己越发明显的双下巴，发出了近日来的第四十九声叹息：“这日子，唉，真不是人过的。我想学习！我想做题！我想写论文！”
　　兰心捧着几本李昭特意吩咐寻来的游记和话本，听得杨朗叹气，便停下脚步在院外等候。她秀丽的鹅蛋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又很快消失，恢复了平日的温柔。虽然杨朗总说些奇怪的话，但燕王府众人都十分喜欢这个爽朗可爱的姑娘，更何况，她还是殿下的救命恩人。
　　兰心把书放下，轻柔道：“姑娘，您可是在府中呆的厌烦了？要不，奴婢陪您出去逛逛？”兰心的话还没落地，陪杨朗看鸟看得昏昏欲睡的慧芷便一跳而起，水汪汪的大眼睛比平日还要亮上五分，简直要放出光来：“今日是初九，我知道一个好去处！保证姑娘满意！若是去了不好玩，您拿我喂鱼！”
　　杨朗本来怏怏的，听慧芷这么一说，倒还真激起了些兴趣。“那咱走着，要是不好玩，你也不用喂鱼，老老实实给我当一天模特就行啦。”

　　兰心略一沉吟，便知道小妮子说的“好去处”是何处，“倒确是个好去处，陪着姑娘去逛逛也好，免得在日日在府中枯坐，累坏了身子。”
　　老李管家听了兰心的汇报，十分轻易地允了她们出府，只是叮嘱莫要贪杯，另外给殿下带一坛兰舟，再给自己带上一壶三年陈玉簟秋。兰心笑着应下，杨朗也难得雀跃，对一脸褶子鹤发苍苍的老管家露出久违的灿烂笑容，慧芷则早早就盘算好了一会到了醉花阴都要吃些什么，按着姑娘的口味，还得增减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