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子》葛鹿台

28、探病

　　“咻——”
　　一只造型古朴的小刀顺着窗户钻进了杨朗的房间，嗡嗡转了一圈，掉在了半梦半醒的圆脸姑娘枕头边。
　　“谁呀？大早上的不让人好好睡觉。”她揉着眼把小刀拾起。
　　小刀忽的一抖，传出了芮四白的声音：“朗姑娘，我是芮四白，今日你得空否？我被他们摁住不许出门，快憋出毛病了。”

　　“啊，是芮姐姐，我正要去看你呢。”杨朗一股脑爬了起来，觉得十分稀奇——李昭虽人没回来，却也不忘吩咐了老李管家给杨朗上法术启蒙课——“人家的传音工具要么是纸鹤，要么是通心草，芮姐姐的怎么是刀？算了不管了，正好去看看芮姐姐。”

　　“兰心，慧芷，我去看看芮姐姐，你们不用陪我了啊。”杨朗匆匆忙忙穿好衣服洗漱，顺手从兰心刚刚送来的早膳里抓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小包子，边跑边啃。
　　兰心惊诧地看着杨朗的背影，一时之间忘了言语。慧芷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放下了长鞭，回头看看兰心——她一向温柔端庄的脸上露出的惊诧表情，实在是好玩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笑，姑娘跑啦，咱们就这么看着？”兰心嗔怪道。
　　“不然呐？兰心姐姐，你说说，姑娘有多少天没这么兴冲冲的啦？依我看啊，从昨天宵禁解除的时候就该陪姑娘去醉花阴好好吃吃喝喝了，你和管家都拦着，看嘛，现在姑娘自己跑啦，哈哈哈哈哈。”
　　兰心放下食盒，顾不上白她一眼，嘬唇打了个呼哨，几个身穿深蓝劲装的影子便出现在她们面前。为首的那个朝她一点头，她才放下心来。
　　“兰心姐姐，原来你早就派了暗卫呀，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出纰漏。”慧芷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嘿嘿笑道，“既然姑娘有暗卫保护，不如，咱们去买姑娘一直想吃的烤羊腿吧。等姑娘玩高兴了回来，一看有香喷喷的烤羊腿，她得多开心。”
　　慧芷依然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兰心懒得理她，自去吩咐车马，亲自去城西给姑娘买烤羊腿了。

　　杨朗还没到燕王府大门口就被拦住，待她说要去探望芮四白，老李管家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扶着她上了准备好的云车，朝驾车的护卫点点头，嘱咐她不要回来太晚了，毕竟芮司长重伤未愈云云。
　　“知道啦李伯伯，我就去和芮姐姐说说话再到处逛逛，晚膳之前一定回来，”杨朗挥手大笑，“这几天，我也快憋坏了。再不让我出去玩，您的锦鲤就要变成小猪了。”
　　老李管家哭笑不得，只好朝她也挥挥手，目送她远去，心里惦记着他心爱的锦鲤们，别真的被朗姑娘喂成小猪，坏了品相可就糟了。

　　清都司。
　　芮四白斜倚在铺了厚被子的美人榻上嗑瓜子，脸上仍然没什么血色。龙吟晃晃悠悠飞了进来，被她一把接住。她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把消息带到，毕竟年岁也大了，腿脚不便。”气得龙吟嗡嗡长鸣作势欲打。

　　那边厢，杨朗已由清都司的文书老张引了进来。芮四白一喜，猛地跳下美人榻，扯到了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疼得直吸凉气。
　　看在杨朗眼里，那就是美人病弱，西子捧心。她赶忙上前扶住，不住埋怨自己：“怪我怪我，该等张老通报了再进来，害得芮姐姐......”

　　芮四白早已憋得满肚肠都长了虱子，见杨朗来了，高兴还来不及。
　　“区区小伤，没事儿没事儿，你看，一点都不疼。”说着还预备着捶自己两下给杨朗展示。

　　杨朗被她逗笑，一把按住她的手，顺势扶着她坐下。文书老张见杨朗举止颇有分寸，便默许了她们笑闹一阵——芮司长，自打扛下了清都司，已许久没这么开怀了。曾经那个总是跟在父亲和兄长身后的小姑娘，终究也长大了，只是这代价，实在是......

　　文书老张指指桌子上的药，芮四白权当作没看见。杨朗会意，朝老张眨眼，他便安心地出去了。

　　那药黑沉沉的，看着就苦，别说芮四白皱着眉头不想喝，她连劝她都不忍心。可老话说得好，良药苦口利于病。

　　芮四白看她欲言又止，眉头松了又紧，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要是能糊弄着不喝药，也行。
　　没等她多窃喜片刻，圆脸姑娘便笑眯眯地端起了药碗。

　　芮四白接过来，深吸一口气，仰脖儿一灌——这可真不是一般的难喝啊，又酸又苦又涩，还有一股子铁锈味儿，呕——不能吐出来，让小姑娘看了笑话，干了！

　　杨朗把嫣红诱人的蜜饯塞进芮四白嘴里，她一口叼住，神情有些恍惚——自从兄长去世，已经多久没有吃过醉花阴的蜜饯了？似乎，一切甜蜜之物，都和清都司司长不相干。

　　“芮姐姐，芮姐姐？”杨朗疑惑，难道是蜜饯不新鲜了吗？兰心说放在乾坤袋里可以保鲜的呀。

　　“没事儿，”芮四白回过神来，朝着甜甜的圆脸姑娘一笑，“朗姑娘，多谢你的蜜饯，很好吃。其实我找你来，也是有正事要说。那玉牌......”

　　“芮姐姐，那天的玉牌，”杨朗琢磨着，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我，我有点怕。”
　　“朗姑娘莫怕，那玉牌，是个很奇妙的法宝。清都司的绝密记录中，它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上古时代神魔大战后，人族长公主芸因思念去世的丈夫和孩子，用精血与一魂一魄凝聚了这块可以储存记忆的玉牌。”

　　“第二次，则是数百年前天下大乱，一位大妖凭借它幻化成了人族将领，险些被它得逞。若不是那将领的夫人后来识破并杀死了它，这人间，兴许还要再多遭几年罪。”

　　“这玉牌听起来好厉害，我拿着，会不会给你们清都司惹麻烦？”

　　“不会，朗姑娘大可放心，”芮四白失笑，“它第三次出现，也和妖族有关。几十年前，沉寂许久的大妖柳岩生突然现身，还未曾掀起什么波澜，反而被已认主的玉牌重伤。当年，我们清都司都惊了，那可是清都司最辉煌的时候，八千清都郎枕戈待旦，随时盯着妖族的动静，可竟然没有捉到他。不知当年是哪位大能出的手。再后来，玉牌便失去了消息。”

　　“你既然已经得到了玉牌的认可，便放心拿着，它只是个能记录和读取记忆的法宝，是好是坏，自然是由它的主人决定。难不成，朗姑娘还能用它害人不成？”

　　芮四白补充道：“更何况，那玉牌，是上古神器，认了主便会收敛气息。”
　　“我知道呀，你刚说了是长公主芸用自身精血和一魂一魄所化。”
　　“我是想说，凭你的修为，没有那么容易开启的。”
　　“所以大可不必担心。”

　　谢谢，真的有被安慰道。
　　......

　　芮四白毕竟伤重，那药又有安神的功效，说着说着话，便有些睁不开眼了。杨朗没多耽搁，帮她盖好被子就示意她赶快休息。

　　她到了清都司门口正要走，却被文书老张拦住。他两道花白的浓眉紧蹙，干燥的嘴巴张了又合，满是纠结。

　　“张老，您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低声道：“姑娘，老朽有个不情之请。”
　　“您但说无妨，是和芮姐姐有关的吧？”
　　“是的，司长的伤，反反复复，一直好不了。盖因是木妖所伤，虽然得了他的妖力，但仍不够。残存的妖力仍然在她体内冲撞，要是再不想办法，她怕是……”

　　“老张！”屋内一声厉喝，吓了杨朗一哆嗦。
　　“司长的伤，需要一样东西。”老张涨红了脸。
　　“需要什么？只要我能找得到，您只管说。”杨朗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不必有什么顾虑，芮姐姐救了我的命。”

　　芮四白跌跌撞撞从屋里跑出来，脸色白得吓人，眼角却泛着红，杨朗赶忙扶住她。
　　“我的事，不必麻烦朗姑娘。清都司护卫百姓，本就是职责所在，挟恩图报，算什么东西，咳咳......”

　　“张老，您说，芮姐姐别闹，你这伤，李昭和我说了，轻易不会好的。”杨朗和老张一左一右把她搀了回去，“到底是要什么？那天他走得匆忙，没说完。”

　　“左右不过是太乙露或金蟾，”老张梗着脖子也红了眼，“太乙露在王家，就算是三殿下去也是没戏，那徐家的金蟾，总该能想想吧！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扛着，那身修为！”

　　杨朗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怪不得芮姐姐只能动用龙吟，原来！她也红了眼圈，都是因为自己，害得芮姐姐修为散尽。这药，不管有多难得，也得给她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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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再次感谢您的点击，我素未谋面的读者朋友。
绝不弃坑，就算写不了多好，也会让故事有始有终。
后面还有很多人物等着出场，只是他们的结局早就安排好了，虐得我不忍心接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