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子》葛鹿台

27、殊途同归

　　27 殊途同归
　　“这是什么情况？”魏子琛接过颜颇递来的手帕，随意抹了两下，被后者一巴掌拍在背上，这才好好擦掉不小心沾染上的血迹。“这家人，被狐妖灭门了？”
　　“看起来不是。”王世卜见那狐狸再也不动了，才小心翼翼地靠近，“这是保家仙，不是普通狐妖。你们看，它的耳朵尖儿上挂了铜环。毛都白了，估计已经保了这家人不止三代。不知是遇上了什么凶神恶煞，才这般惨死。”

　　“那这林家人，去哪了？”颜颇站在魏子琛身后，颤声问道。
　　没有人回答，和煦的微风拂过枝繁叶茂的大槐树，诉说着无声的答案。

　　“子琛，小颜，这事，似乎不是咱们三人能承担的。”半晌，王世卜才迟疑着开口道，“还是去找殿下，啊，不行，殿下估计在忙册封典礼的事，还是去找姚道长吧，他那么厉害，一定能查清楚。”

　　魏子琛神色难明，他看看皱着眉头的王世卜，又回头看看小脸煞白的颜颇，终于沉声道：“姚道长未必有空，还是先去问问我哥吧。”

　　“子琛，你，”颜颇像是明白了什么，“这样也好，林大哥救过我们，如今他家出了事，咱们不能不管。”

　　王世卜一怔，心中转过万般念头，眼眶便慢慢红了，朝他们一抱拳，低声道“保重！”匆匆离开。
　　“兄长独木难支，我不能再让他为难。殿下，子琛，小颜，对不住了。如果真有那一天，不要原谅我，我也不会后悔。”

　　魏颜二人亦不再啰嗦，乘上云车前往魏府。
　　“子琛，你也不要怪世卜，他也为难的。”
　　“我知道，你不必担心。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兄弟。”魏子琛叹了一口气，“只希望，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颜颇也沉默不语——子琛和世卜，殿下，还有二殿下，未来会如何，他实在无法预测，但愿，真到了刀兵相向的那一天，大家都还记得自己的誓言，给对手一个痛快。

　　“行了，别苦着脸，真到了那天，你还得给小爷我收尸呢。不过就你这小身子骨儿，看着可有点悬啊。”
　　“那你就好好伺候我，把大爷伺候舒坦了，大爷活久点，等着给你办后事。”

　　金乌西坠，夜风渐起，穿街过巷，呜咽有声。
　　二人心事重重来到魏子琮府上，却吃了个闭门羹——黑沉沉的大门紧闭，府上一丝灯火也无，就连门房都不见踪迹，着实让人心里发紧。
　　“子琛，先别慌，子琮哥今日当值，许是有事耽搁了，此时还未回府，也是正常。”
　　“我知道，你那纸鹤还有吗？”魏小侯爷冷静下来，替颜小少爷系好斗篷，“我给他传个信儿，让他快点回来。”

　　“好，我找找，前些日子贞艺给了我好几只，”颜颇把芥子袋撑开抖了个遍，却一无所获，“纸鹤，纸鹤，我记得至少还有三只，怎么不见了呢！”

　　他们在前门抓耳挠腮之时，一人从后院跃出，正是魏子琮的副将，那个唯唯诺诺的林亦深。他看起来似乎挺高兴，还哼着小曲儿。

　　帝都，王府密室。
　　“哥，我今日去了阵亡的林大民家，他家，惨遭灭门。”
　　“不止如此，那几位黑甲军壮士的家人，都不见了。”说话的人年过而立，面容干净俊朗，声音低沉回转，正是王世卜的兄长，富可敌国的大皇商王竹喧。他十指修长的双手戴满了各式各样的指环，身量高挑挺拔，着斑斓锦衣也不显庸俗，反倒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华贵美感。

　　“那，二殿下和太子殿下，只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王世卜红着眼眶垂下头。
　　“傻小子，你再想想，”王竹喧朗然一笑，“会是谁，那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接走了。”

　　王世卜忽然琢磨出来些别的意思，他瞪大了眼，惊喜道：“哥，你是说！”
　　“还算有些长进，没白教了你这么多年。”王竹喧一把揽过傻弟弟，“哥吃过的苦，绝不会让你再尝。你想做什么，尽管放胆去做，只求无愧于心，无愧于义。”

　　王世卜靠在哥哥并不十分结实的肩头，带了一丝哭腔，委屈道：“我还以为，哥，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也瞒着我，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哥是那种为了利益敢于出卖一切的人？”王竹喧到底没忍住，照着脑袋给了弟弟一个爆栗子，“太子殿下如何，哥还能不知道？再说那二殿下，鹰顾狼视，心狠手辣，若真由他得了那位置，咱老百姓，还能有好日子过？”

　　“不过，这事，你先藏好了。二殿下那边，还少不了好一番虚与委蛇。”王竹喧放开弟弟，负手而立，“这泼天富贵，舍了也没什么。若是再潦倒了，哥就赖在醉花阴，让老板娘养一辈子。”神色快活无比，似乎在畅想和青倦烟的未来。

　　“哥，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形象，哈喇子都淌到地上啦。”王世卜默默翻了个白眼，“回来你年老色衰的，人家老板娘可未必看得上你。不是，你哪来的自信啊？人家老板娘活了几百年，什么美人没见过。在帝都美男子排行榜上，你才和杜将军并列第三，啧啧，怕不是拿钱砸的名次，做不得数。”

　　“话说回来，咱家又不缺钱，你怎么不直接砸个第一呢？砸个第一，也许老板娘出于好奇，还能多看你一眼。”

　　“你这呆子，白泽道长和太子殿下摆在那里，我排第一，你当全帝都的人都瞎了不成，那不是摆明了作弊嘛！”王竹喧有些尴尬，“就连这个并列第三，也是哥花了大价钱砸出来的。小杜将军，咳，反正他也不在乎这些，他眼里只有太子殿下和天下，自己，怕是连镜子都没照过。”

　　“哥！你可别说话了，这要是让人听见，会给杜将军和殿下惹来非议的。”王世卜连忙去捂他哥的嘴，“殿下喜欢的，是朗姑娘，怎么会有心分给杜将军。杜将军谦谦君子，又怎么舍得伤害殿下。”

　　“哟，你还真开窍了，也是，小杜将军那般行事，恐怕只有殿下被他蒙在鼓里一概不知。你们在鹤鸣山那晚，小杜将军，唉，我多少年没见过那么多血了。”
　　“怪不得咱家的太乙露少了一半，原来是给了杜将军。”

　　“施恩不可图报，这事，你知我知，不要外传，你把嘴给我把严实点儿。”王竹喧严肃道，“况且，若是被二殿下知道了，哥前些日子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我知道的，哥你放心！那现在，我能去找子琛和小颜他们了吗？刚才听他们那样说，想到要和他们决裂，我心都碎了。嘻嘻，还好，我有这世上最厉害的大哥，哥，你最棒了！”
　　“去吧去吧，若是去醉花阴，别忘了看看老板娘那有没有忙要帮，”王竹喧俊朗的脸上飘过一片红云，“要悄悄的，不许打扰她！

　　“哥，你可真啰嗦，走了走了。”王世卜牙都酸了，小跑着窜出密室，还不忘把门带上。

　　帝都，得仁堂。
　　一身夜行衣的林亦深见四下无人，灵巧地翻墙进了院子——果不其然，穿着整齐的徐怀瑾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