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子》葛鹿台

26、分道

　　26 分道

　　李昭走了两天，杨朗也在燕王府憋了两天，憋得她快要发霉。兰心和慧芷这两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见不到人。无端的，她有些心慌，便想着去醉花阴打听打听消息。

　　“朗姑娘，帝都，这几日不十分平静，您若实在想外出的话，最好带上护卫。”老李管家亲自守在燕王府门口，面色略显严肃，“或者，在府里是最稳妥的。”
　　“好，那我回汀心苑老老实实看书喂鱼，绝不给大家添麻烦。”杨朗甜甜一笑，“倒是李伯伯您，再加件厚外套吧，这风，忽然就冷起来了。”

　　老李管家拱手，同样笑得熨帖：“朗姑娘，您放心，老朽这把老骨头，最不怕的就是冷。姑娘身子单薄，快回去吧，老朽这就嘱咐人给姑娘多加几个炭盆。对了，晚上，涮锅子如何？”
　　“李伯伯，您就惯着我吧，您看看，我才在燕王府住了多久，这腰，这脸，都圆了不止三圈啦。”杨朗故作懊恼，捏着自己圆润的小脸，直把老管家逗得哈哈大笑，她也暂且踏实下来。

　　“姑娘，您放心，就算日后殿下成了陛下，他也绝不会负您。”老管家乐呵呵道，“老朽陪了殿下十年，还从未见过咱们殿下，那么把谁放在心上呢。”
　　杨朗耳朵尖，老管家的话音，她听明白了，虽然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倒还是保持了应有的镇定，朝老管家一福身，便转身回了汀心苑。

　　“他做了储君，不出意外，以后就是帝王，那天在云辇里，和他说的话，会不会给他造成困扰？是不是意味着还会有其他人和我分享李昭？可是老娘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和别人争风吃醋搞宫斗的呀。算了不想了。现在的我，除了那不能时时发射的炮，没有任何自保的力量。”杨朗默默握拳给自己打气，“还是先赶紧学法术吧，自己强大才是硬道理。有了力量，什么情不情爱不爱的，都不重要。”

　　“姑娘，你跑哪去了？可让我好找。”慧芷咋咋呼呼窜进院子，终于见到了好端端的杨朗，放下心来，一把抄起凉茶灌下去，把自己呛得直咳嗽。
　　“你这是干什么呀？坐下喝坐下喝，没人跟你抢，”杨朗帮她拍背顺气，见慧芷还张着嘴，又道“先把气喘匀了再说话。”
　　“哎哟，姑娘哟，你可真坐得住，你可知道，殿下他！”慧芷抓住杨朗的肩膀，“殿下他！”

　　“慧芷，”兰心也急匆匆走进屋里，“不可妄言。殿下的事，不是咱们该议论的。况且，一切都还没有定论。”
　　“李昭当了储君，对吧？”杨朗难得机智一回，续航时间还挺长，“而且，我猜，朝中有不少人已经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对吧？你们不用担心，我没事的，我相信他，一定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我也能。”

　　“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抛弃殿下和我们吗！”慧芷本就呛得眼睛红红的，这一急，更像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跟姑娘一起走，就算出去卖艺，我也要养活姑娘。”

　　杨朗失笑：“傻丫头，哪就到得了那样的境地，最不济，咱们也得卷着金银细软跑呀。到时候，咱们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一个大庄园，种上咱们喜欢吃的瓜果蔬菜，养上鸡鸭猪羊，再盖一所漂漂亮亮的大宅子，舒舒服服地养几个面首，那日子，岂不快活？”

　　“姑娘说的哪里话，这燕王府，就是姑娘的家，何必离开。”兰心忙打断她们愈发没个正型的讨论——慧芷这个傻丫头，已经完全沉浸在姑娘说的美好未来里，喜滋滋地和杨朗合计，要种什么菜，养什么鱼，甚至是包几个面首，怎么分配——虽然她也挺向往的吧。

　　杨朗任由慧芷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算日子，扭头朝兰心笑吟吟道：“我没有开玩笑啊，你肯定已经知道，我只是一个不知归期的过客。我这样的人，本来也不该和谁共浴爱河。”
　　“没，没有。”兰心支支吾吾，踌躇了半晌，竟是不知该说什么，“那殿下呢，奴婢可从没见过殿下那般爱重一个人。姑娘若是就这么决绝离开，对何事都没做的殿下，岂不是有些不公平。”

　　“所以我现在还没走，不管怎样，我总该亲耳听听他的想法。若是与我不谋而合，自然皆大欢喜，如若不然，至少也要好好告别，才不负一场邂逅。”
　　“姑娘，你要走？你还真的要走？”慧芷听得“走”字，猛然从她的美梦中醒来，抱住杨朗大腿不肯放，“不行啊姑娘，殿下那么好，你们那么相爱，哪能说走就走。我不管，我舍不得姑娘。反正我不撒手，你哪也去不了。”

　　“我又没说一定要离开，”杨朗试着把慧芷扒拉下去，却没能成功，“两个人的事，不能一个人做决定，这是我的原则，也是底线。况且，我也是真的喜欢李昭，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叫我如何能不心动呢？只是，在我的世，啊，家乡，我们从小就被教育，要‘随心而动’，我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你们也不必再劝，一切，都等李昭回来。”

　　“再说了，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绝不会做出那种因为失恋，就连与前任有关的朋友都断了的事。他是他，你们是你们，我分得清。”

　　即使聪慧如兰心，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寄希望与无所不能的殿下，盼着他早点回府，好好安抚姑娘。可她也知道，姑娘看着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心里，着实有一杆秤，绝对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只盼着，殿下能把一切都处理好，给姑娘一个交代。

　　帝都，大槐坊。
　　大槐坊因一棵老得说不出年纪的槐树得名，那老槐树被雷劈得只剩一半，仍是张牙舞爪遮天蔽日。明明是初夏，浓荫覆盖下，却是阴风阵阵。
　　“劳驾，请问林大民的家人是住在这里吗？”问话的是从鹤鸣山死里逃生的颜颇，魏家小侯爷魏子琛则沉着脸跟在他身后——他们刚刚去了林大民家的林氏布庄，却一无所获。

　　对面那人哆哆嗦嗦比划了半天，他们也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一个瘦弱妇人生硬地把一个劲儿阿巴阿巴的男人拉走，啐道：“呸，林大民是造了什么孽，托生在这么个脏心烂肚肠的家里。”
　　“大嫂此话怎讲？他家人怎么回事？”颜颇忙上前询问，得到的却是重重砸上的门和一句“扒灰的老烂货，吸血的亲弟弟，也配叫家人。”

　　“颜颇，等一下，这家人，有异。你刚刚，有没有看到那男人的手？若是自然残疾，不该胳膊那么粗壮，手却没有一点力气，倒像是被人折断的。”魏子琛拉住还欲凑前的颜颇，“咱们先去别处打探，顺便等等世卜。”

　　一刻钟后。
　　“我说，你们觉不觉得这里太不对劲？”被魏子琛硬拽来的王世卜摇着他价值千金的折扇，慢吞吞走进那家暗沉沉的林氏布庄，“你们来看看这铺子，对这的居民来说，一年的租金可是不菲。”
　　王世卜用折扇敲敲柜台，激起一片尘土：“这土，积了半指厚，足见已月余不曾开业。平民百姓，手停口停，这么多天不开业，他们吃什么？朝廷和殿下发的抚恤金虽多，却也不够他们几人挥霍。”

　　颜颇也凑过去，却被灰尘激得咳嗽不止。魏小侯爷大大方方赏了他一个白眼，将他们二人拉开，自己提着枪过去打探。
　　他房前屋后找了个遍，仍是一个人都没有。只在后门的墙缝间发现一只不知死了多久的狐狸尸体，毛发上沾了黑褐色的污渍，看着，像干涸的血。

　　“放手，这狐狸，有古怪！”王世卜见魏子琛拎着一个脏兮兮的动物尸体出来，一把拔下头上的金簪掷出，将那似乎要起尸的狐狸钉在墙上，“怪不得我从走进巷子就觉得不舒服，果然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