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子》葛鹿台

19、开，开炮？

　　帝都，醉花阴。
　　已是深夜，姚侪饮尽最后一杯酒，预备召来云车将这一行人送回清都司——芮四白一个姑娘家，酒量竟不比白泽差多少，险些把姚侪灌倒。
　　“这，似乎有些不妥，”姚侪蹙起两道浓眉，自言自语道，“罢了，今年的符箓，再给清都司多分半成吧。”
　　那芮四白本已烂醉如泥，听得“清都司”三字，忽然手按佩刀一跃而起，目光炯炯——对上略显惊讶的姚侪，桃色小脸又换上一副谄媚，讪讪搓手：“姚道长，那符怒，棱不棱，嘿嘿，多给清都司山层？”
　　姚侪惊讶愈深：“为何？清都司每年定例的符箓七十二张，贫道已答应加两成，若再加三成，属实有些为难。”
　　屋内铺着厚重地毯，芮四白膝行至姚侪身边，回手指指那些已醉晕过去的清都郎——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可无一例外不是身有残疾面有菜色。

　　姚侪沉吟半刻，低声道：“芮司长，你们的难处，贫道知道。清都司人手不足，又要对付零散妖族，已是疲于奔命。可是，你也知道，我那师弟，唉。”
　　“姚道长，下官知道，少国师的事，是先父误会了。其实，咳，下官前些日子也往鹤鸣山去探了一回，虽未寻到三殿下所说的变异人，却无意间发现了此物。”芮四白从怀中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乾坤袋，递给姚侪，“姚道长请看，这个物件，是下官以家传本领从事发地点挖出来的。材质非金非木非石非土，倒是和密库里保存的变异妖族内丹有些相似。”
　　“此话当真？”姚侪的眉皱得更紧，“芮司长，可否带贫道去贵司一探究竟？”
　　见芮四白面露难色，他又道：“芮司长请放心，不必劳动师弟，贫道会为清都司凑齐那三成符箓，还请芮司长为贫道引路。”
　　芮四白便不再说什么，只是重重点头，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并没有让姚侪瞧见。

　　帝都郊外坟场。
　　来人正是李昭和白泽。李昭本已打道回府，路上却忽然想起，刚才忘了把曾装过段世昌手掌的乾坤袋给白泽瞧瞧，便又拨转马头回了天心观。二人研究了半天，仍是一无所获。正要下山寻些吃食，脚还没迈出山门，就看到一只布条子鹤在山门结界外乱撞，李昭上前取过，二话没说便御着白泽（和他的飞剑）赶到。
　　迎接他们的，只有瘫坐在地头发还在冒烟的曾西仪和地上或坐或躺的人和妖。

　　“西仪，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在醉花阴吗？”李昭抱起昏过去的杨朗，皱着眉问曾西仪。
　　“殿下，我，怪我没有保护好大家。我们本来是随怀瑾哥出城寻访变异人线索的，却遇到了虫妖，怀瑾哥和贞艺着了那虫妖的道，朗姐姐为了保护我们，使出了奇怪的法术，把虫妖轰了个半死。”曾西仪爬起来，“殿下，朗姐姐还好吗？”
　　李昭收回手点头道：“除了眼睛有些出血，从脉象上看，似乎并无大碍。”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精巧的小云辇，施法把它变成正常大小，“西仪，你先护送朗姑娘和贞艺他们去我府上，我和白泽道长稍后便回。”

　　白泽撩起长长的道袍，十分不想靠近那只还在抽搐的虫妖。不过那虫妖残躯上的伤痕显眼异常，竟和典籍记载的五雷正法有些相似——自从二十多年前，天心观护法方振越失踪，那五雷正法便再没出现过，莫非，这朗姑娘，竟是师叔的传人？若是如此，这个麻烦，看来是甩不脱了。

　　“阿昭，这朗姑娘，是什么来头？”白泽将那虫尸送入须弥袋，冷而美的双眉微蹙，“我观过她的气，是寻常人，只是。”
　　“朗姑娘嘛，不是坏人，不过我听贞艺说过，她似乎是突然出现在鹤鸣山的。”李昭也蹙眉，“那晚的鹤鸣山，御剑之术无法施展，不知道她是从哪来的，可有一点，我能肯定。”他抬起那双寒星似的眼，正色道，“她对我们，绝无恶意。”
　　“我信你，走吧。”白泽也不再拖沓，并指一挥，地面疑似被雷劈焦的痕迹与各色血迹便消失不见——别的不说，他这套毁尸灭迹的本事，可实在娴熟。二人忽然交换了一个少年气十足的笑容，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帝都，燕王府。
　　杨朗觉得自己像是醒了，可眼前的一切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耳后芯片一直在轻微颤动，弄得她耳边蜂鸣声不断，“难道是体验时间到了，该回去了？三重一轻，哦，是通话。”
　　她接通，对面却传来沙沙的噪音，超远距实时通讯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技术，只是到异世界而已，还能信号不好？心里不由一阵烦躁，对面终于响起一个清冷的女声，听得杨朗直捂脑袋。
　　“杨朗，听我说，系统出了漏洞，把你传送到了真正的异世界，具体编号我还没查出来，但是，你要记住。”清冷女声语气有些急切，“记住，只有找到秦风，你才能回家。”
　　“没事儿，我不想回家，在这挺好的。你也甭找我了，照顾好自己吧。”
　　“......”对面那人沉默片刻，“可是，这是你导师说的，她还说异世情况复杂，系统一时之间恐怕无法恢复，要你做好万全之策。”
　　“你说什么？咳，这信号实在是差，听不清啊，挂了挂了。”圆脸姑娘用力一按耳后，强行切断通话——要不是这芯片取出来太疼，她真恨不得把它弄出去扔了才好，就此做个黑户，再也不回那个“家”。
　　圆脸姑娘骑着绣着凤凰于飞的厚重锦被，翻了个身再次陷入沉睡——殊不知，一直在外等待的李昭等人心急如焚，若非对白泽的术法修为极为放心，怕是早已冲了进来。而她身边这位，则发出一声轻笑，眼中绿光一闪，又倏忽不见。

　　“殿下，朗姐姐她，还好吗？”杜贞艺由曾西仪搀着，十分沉重地挪到杨朗屋外，朝同样愁眉不展的李昭发问，“都怪我，要是我早点学会御剑，就能把大家都带离危险了。明天开始，我就去和我哥说，让他放我回天心观继续修炼。”
　　“这也怨不得你们，毕竟，那变异人和虫妖搅在一起，又事出突然。”李昭抬手敲额角，“修炼一事，不急，待白泽出来，听听他的看法。不过，说起来，怀瑾为何还没醒来？”
　　“殿下，怀瑾哥的伤似乎有些不对劲，我刚刚帮他包扎时，”曾西仪咬着嘴唇停顿了一下，“他手心里，好像也有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