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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送葬 ...


  •   帝都,艮峰门侧门。
      今年天时不正,往年到了这个时节,早该稳稳当当暖和了,别说夹袍,那怕热的,恨不得连中衣都脱了才好——可今年,不知老天爷中了什么邪,昨儿个燥得人抱着瓶子大口灌下冰镇青梅酒,今儿就能把人冻得离不开涮羊肉的大铜锅,可真是邪了门了。
      守侧门的王大虎啐了一口,觉得真是晦气——刚才那家大晚上非要出城送殡的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晃晃悠悠拖着口薄棺材——那棺材,都渗水了,里面的人不知已经烂成了什么样子,真邪门儿。不过那抱孩子的年轻小寡妇,模样真挺好,就是吊着八字眉,弱不禁风的。要不是看她可怜,可真不愿意给他们破例。反正今天头儿不在,悄悄开个小缝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关好门的齐□□朝着王大虎皱眉头,王大虎狠揪两下脸颊上的大痦子,定了定神,胡乱一摆手:“没事儿,出了事儿老子担着,那小寡妇,唉,可怜呐。”
      齐□□砸了咂嘴,没再说什么——艮峰门位于帝都东南,从这个方向进出城的绝大多数都是坐船的,走的人本就不多,他们俩守的又是小侧门,除了去城外坟场的,也没几个人会走。破例一回半回的,也没什么。就是那棺材里渗出来的黑水,可实在是孬心,又臭又黏乎,等会儿还得收拾,今儿可真倒了血霉。那小寡妇眼神直勾勾的,也够吓人的,回家可得搂着胖大婆娘好好睡一觉。

      那家人自然就是白日里大闹得仁堂的焦黄妇人一家,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愣是把那烂了大半的尸体从得仁堂弄了出来。一轮红月冷冷地悬在半空,暗红色的月光照在那口木色棺材上,显出一派诡异。
      一行四人默默前行,连小寡妇怀中的婴儿都安安静静的。那在得仁堂前大展雌威的焦黄妇人神色僵硬,一言不发地推着放棺材的破板车,她身前的痨病鬼丈夫,佝偻着腰拽着板车一步步往前挪,脸上现出潮红。

      帝都,长乐坊。
      曾西仪愁眉苦脸地蹲在墙根地下,杨朗和杜贞艺在旁边跺脚取暖——跑得太急,那身皮落下了——刚才仨人本已到了曾府门口,正准备回去,曾西仪忽的变了脸色,大喊一声:“坏了!九华令落下了!”急匆匆就要奔回去,可是不知道芮四白和姚道长走了没,他们也不敢回醉花阴去取。杜贞艺也回不了白云观——入夜之后山门关闭,只有御剑才可进入白云观,他哪会御剑啊,连阵法都修得马马虎虎。
      本来他二人说要送杨朗先回燕王府,可她一想到回去又要面对那个让她小鹿使劲儿撞的李昭就怵头,再说把杜贞艺拐出来,又害得曾西仪弄丢了九华令,怎么看自己也脱不了干系,甭管后面做什么,先和他俩做个伴儿。
      三人长吁短叹,既盼着醉花阴赶快打烊,他们好溜进去拿九华令,又盼着醉花阴先别关门,还可以来上一坛甜甜热热的春山暖暖身子,一时之间很是纠结——好在刚才吃了不少酱鸭烤鹅肥叉烧,饿倒也不是太饿,就是冷,带着潮气的晚风一吹,更是透骨的冷。

      一个裹着黑斗篷的人从醉花阴后门出来,让杨朗三人瞧个正着——正是那告了假的苏畅——脚下生风,可半点看不出哪不舒服。三人交换眼神,悄悄坠在了后面,跟着他一路到艮峰门附近,忽然就跟丢了。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在三双眼前消失。

      帝都,艮峰门侧门。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在门前停下,蹲下身来,伸出一双极白的手,沾取一些黏糊糊的黑色液体凑到鼻端轻嗅,低声道:“该死,变异了。”
      王大虎正抱着长枪打瞌睡,齐□□瞧见这个形迹可疑的人,愣是一声没吭,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飞身越过三丈高的城墙,再不见一点踪影。

      杨朗三人在艮峰门附近转悠。曾西仪眼尖,发现一个穿黑斗篷的身影从一家药铺出来,他往上一扑,将那人撞了个跟头,帽子也掉了下来——正是面色惨白的徐怀瑾。
      三人愣在当场,徐怀瑾拉上兜帽,甩开曾西仪拔腿就走,还越走越快,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要去做,杜贞艺在后面唤他他也权当听不见。
      还是杜贞艺反应快,也跟在徐怀瑾身后跑,杨朗和曾西仪只好跟上,寂静的安平坊回荡着几人的脚步声。

      齐□□今天许是冲撞了哪位神仙,净遇见怪事——那家一声不出送殡的,刚才那个忽然飞走的,还有眼前这个像鬼怪多过像大夫的,这都什么事儿啊,王大虎个老不死的,早不瞌睡晚不瞌睡,非得赶在现在。他忍不住叹气,任凭徐怀瑾怎么说也不肯再开门。
      徐怀瑾抬起那双异色双瞳,预备对他施以术法,却被一只粗壮的手按住。他回过头,看见的是曾西仪那张写满疑惑的脸。
      “别拦我,我今天一定要出城,”徐怀瑾冷声道,“此事和变异人有关。”
      曾西仪听见这个更不能放他走了,他招呼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杜贞艺掏令牌。果然,齐□□和被叫醒的王大虎看见白羽令,便不再多说,只是给四人拿来了几件厚衣服,拱手放行——那衣服虽破旧,却洗得干净,穿在身上极暖和。
      “这令牌,这么管用?皇上发的?”杨朗小声问。
      “不是,这是殿下的,整个帝都人人都认识,”杜贞艺还没说完,曾西仪便接话,“不比皇上发的差。”
      “咱们,这是去哪呀?”杜贞艺朝着走在前头的徐怀瑾喊,“怀瑾兄,你说这事和变异人有关,你是查到什么了吗?这事,殿下知道吗?”
      徐怀瑾的异色双瞳闪过一丝戾气,没有答话,只是抬头看看月色——那轮红月已升到了天中,红光更盛,与前方那些绿莹莹的鬼火交相辉映,真真好一副恐怖景象。

      杨朗心里有些害怕,可转念一想,在异世界体验中,保障公民的人身安全是系统第一要务,也没什么可怕的,就算有危险,系统也会提供保护,索性就跟着他们好好探索一番月夜的坟场——毕竟,在22世纪,已经很难见到土葬这一古老的墓葬形式了。
      可是,她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乱葬岗。
      焦黄妇人和她沉默的丈夫埋头挖坑,小寡妇则抱着那个不出声的孩子站在一旁。
      棺材中渗出的腥臭黑水渐渐漫过他们的脚踝,老汉忽然打了个哆嗦,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正掉在开了盖儿的棺材里,和他烂了的二儿子作伴。
      焦黄妇人似乎什么也没看见,仍是默然扒土——挖了半宿,那坑已足够填进一口薄棺材。
      小寡妇把软趴趴的孩子丢进坑里,又把棺材也推了进去。“噗”的一声闷响,那孩子被沉重的棺材角砸成了一滩的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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