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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今夕何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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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何夕
李昭从玄风殿出来,只见到了二脸紧张的兰心和慧芷,他没说什么,毕竟,杜贞艺的缠人功力不是杨朗和兰心慧芷能抵抗的。
兰心先开了口:“启禀殿下,小杜大人说想去曾府找小公爷,姑娘便陪他一道去了,我们没能拦 住,还请殿下责罚。”
李昭微一摆手,面色是近日来难得的轻松:“那孩子闷了一个多月,估计早憋坏了,让他们出去逛逛也好,起来吧。”
帝都,曾府。
杜贞艺和杨朗刚走到门口,还未站稳,便被角门的小厮认了出来,“杜少爷,您来啦,小的这就去通报,您且稍等片刻。”杜贞艺笑着点头,摸出刚买零食剩下的碎银子丢给他,小厮唱喏道谢,引着二人进了曾府,先坐着喝茶——是杜贞艺喜欢的杏仁茶,甜甜热热的,也算是一解相思。
不过片刻,一个健壮少年跑了出来,杜贞艺一时没认出来,还当是曾府新来的小护院。“贞艺,你可想死我了!”那健壮少年猛扑过来,好悬没把杜贞艺扑倒,他又急急停下,把人拦腰抱住,直把杨朗看得一脸懵那啥。
被迫下腰的杜贞艺这才反应过来,他满脸难以置信:“西,西仪?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是我,一个月不见,你认不出来了吧?嘿嘿,都是我娘的功劳啦。”健壮少年放下杜贞艺,摸摸自己后脑勺,笑得憨憨的,“诶,这位姑娘莫不就是救了你和殿下的朗姑娘?”
这少年生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让人一见就觉爽快,正是曾府小公爷曾西仪。他朝着杨朗恭恭敬敬地拱手,正色道:“朗姑娘,多谢你救了殿下和贞艺,这恩,我曾西仪承下了。日后刀山火海,但凭驱策,绝无二话!”
“行啦行啦别谢啦,走到哪都有人谢我,”杨朗捂脸,“我不姓谢,姓杨。”三人笑成一团。
正说着话,外间来人通报,道是定国公来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进院子。曾西仪赶紧跳下罗汉床——险些崴了脚——小跑着出去迎,杜贞艺也收了那副嬉皮笑脸模样,站起身来在门口等待。“朗姐姐,定国公是国之柱石,也当今圣上的姨祖父,地位尊崇。”杜贞艺回头捂嘴偷笑,模样狡黠,连带那双狗狗眼都添了几分调皮,“更是我们人族的寿星,年已近百,却仍能打得西仪到处乱窜。”
曾西仪搀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走近,那老人身量甚高,腰背挺拔,脸上有道长长的疤。要不是杜贞艺说他年已迫百,光看这身形模样,杨朗可真想不到。
“贞艺来啦,快坐下,你身子弱,甭整那些虚的。”定国公曾轩开口如黄吕大钟,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小姑娘也坐,在这就跟搁家一样,不要拘束。”定国公说话时,脸上那道足有半尺长的伤疤蜈蚣似的蠕动,瞧着十分骇人。
也没说上几句,定国公便走了,临走前还塞了一面小木牌给曾西仪,把他乐得嘴巴咧上了天。待祖父出了门,曾西仪把那木牌一亮,连杜贞艺都忍不住欢呼,杨朗忙凑近了瞧,那木牌通体沉黑,触手温润,正面雕着一朵怒放的菊花,凹陷处用金粉细细填平,转动时熠熠生辉,背面则刻着“九华”,正是醉花阴那千金难求的九华令!
曾西仪把九华令小心地放入袖中,想了想觉得仍是不保险,又郑重地塞进了绣着小老虎的旧荷包里——那老虎,绣样估计是个白额吊睛的威猛模样,只是绣的人大约是手艺堪忧,荷包上的生物不像白虎,倒更像个歪脖子肥猫,睛也没吊起来,满脸都是刚睡醒的慵懒困倦,瞧着有些滑稽。
三人得了老太爷的恩准,自是坐着马车马不停蹄直奔醉花阴——天色已近黄昏,在醉花阴三楼的蓉字间可以看到极美的晚霞,佐以夜帐珠,再配上酱鸭和肥叉烧,实在是人生乐事。
依旧裹着厚重裘皮的杜贞艺艰难地抬肘撞曾西仪:“西仪啊,你口水全流到我衣服上了,朗姐姐还在这呢,你能不能收敛点,醉花阴又不会长脚跑了。”
“甭说我,你摸着良心说,不想念醉花阴的杏仁豆腐和琼瑶浆?”曾西仪斜眼睨他,转向杨朗时倒换了一副乖巧模样,“朗姐姐,待会你可一定要好好尝尝夜帐珠,那可是全帝都最妙的葡萄酒,酒液鲜红,香气也浓,特别适合像你这样美丽的姐姐。若没有我手里这枚九华令,可还真喝不到。”
“这是为什么呀?”杨朗摸出那枚昨天从酒博士苏畅那得的阳春令,亮给他们看,“凭着阳春令不就能买酒了吗?怎么,不同的令牌能买的酒不一样吗?”
“嘿嘿,这你可有所不知,醉花阴的九华令,当世只有八枚——本来是九枚的,它的主人实在太喜欢喝酒,便带着这九华令下了葬,不知为何,老板娘青倦烟却没有追回,所以啊,这九华令便只剩下八枚。喏,你看,这枚九华令上面刻着‘蓉’,是我祖母留下的。据说当年祖父准备给祖母陪葬的,却被病重的祖母拒绝了,她说这九华令乃珍宝,自该留给好酒的有缘人,死人何必占着。祖父可拗不过祖母,便只好同意。这枚九华令,便这样留了下来。”
杨朗接过那枚九华令细细观察,果然,正面右下角刻着一个“蓉”字,字迹十分模糊,一看就是长期摩挲所致。
“朗姐姐,”曾西仪把蓉字牌放回荷包,继续道,“而每一枚九华令,可以开启一间专属包间,每个包间的景色都不同,有的窗外正对一树金黄的银杏,有的屋内设有奇妙法阵,都随令牌主人喜好挑选。而每一个包间都有专为主人酿造的酒,绝不外售,只有凭相应的令牌才可以喝到。”
杜贞艺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出了声,他清清嗓子,贱兮兮道:“朗姐姐,说起来,殿下还得管西仪叫一声表舅呢。”曾西仪一下子涨红了脸,把杜贞艺推开,朝杨朗摆手:“别听他瞎说,殿下是我的偶像,我可不占这个便宜。”
杨朗掰着手指头算——前些日子,兰心和慧芷给她简单讲过大周的历史——从太祖乱世建国到如今的盛和朝,已历三百一十六年,无数传奇故事中,似乎就有定国公曾轩浓墨重彩的一笔。只是刚才她有些懵,没能第一时间把一口大碴子味儿的和善疤脸老人和那个传说中的平民战神联系起来。杜贞艺刚刚说定国公是当今圣上的姨祖父,可不嘛,李昭是圣上的三儿子,曾西仪是定国公的孙子,还真是差辈儿了。
“朗姐姐,你算清楚了吗?嘿嘿,定国公可是咱们大周的守护神,曾数次力挽狂澜,像定海神针一样,保卫了大周的和平与安定,”杜贞艺眼珠一转,指指曾西仪怀里,“而定国公夫人,那更是传奇女子,她的姐姐,就是当今圣上的外祖母,她们姐妹二人当年并称帝都双姝,一武一文,冠绝帝都,凡是陈家姐妹出席的马球会和诗会音乐会,所有人都只能争夺第二。”
“不是,你等会,我有点乱,往前倒,文帝、武帝和灵帝,李昭的曾外祖母,不行,当今圣上的外祖母,也就是他母亲的母亲。他母亲嫁了文帝,他外祖母,应该是文帝的岳母,不对啊,这也差辈儿了啊。”杨朗的手指头有些忙不过来,“那定国公夫人,和圣上外祖母是姐妹,定国公是大周历220年生人,而圣上是大周历273年的,完了,我彻底乱了。”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是因为我祖父和祖母差了足足一代人。他们当年成亲,可是把全帝都的下巴都惊掉了呢,”曾西仪有些雀跃又有些伤感,“可惜祖父和祖母克服重重阻力终于携手,满打满算也只厮守了二十年。祖母下葬后,祖父心痛过度,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还是当时五岁的我父亲的哭声把他拉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