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戎装（上）》碎枝子

20、第二十章

　　因为郗捷与郗骋已经大略知晓了顾合连同婴城的事情，于是开始时，谁都没有先开口，只是沉默随着顾谶缓缓前行。
　　到了后院水榭处时，郗骋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多多，额，顾小姐，额，冰婵，哎呀，那个，你没事儿吧？”
　　本是个小心翼翼的询问，却因为郗骋不知道该如何唤顾谶，倒是让三人之间的气氛松快了不少。
　　“你，你唤我多多、冰婵、阿婵都行，随意点，随意点，呵，我，我没事，这种事儿嘛，伤心难过总是难免的，但是，总得过下去，总会过去的，呵呵。”顾谶尴尬道，更多的是因为羞涩。
　　对于婴城，她不想和别人分享有关于任何顾合和婴城的任何伤心了，这几天在府里，看到所有人依旧若往昔，就像从来没有过婴城这个人一样，她就觉得，除了她，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真的心疼，真的难过，所以不如不和他人说，就当是替要强的婴城留存最后的尊严。
　　郗捷郗骋二人不知道这一层，只当她是伤心难过不愿意多说，又是一阵沉默。
　　“那个，你，你腿上的伤可好了？”顾谶打破了沉默，却也犯了郗骋一样的难，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叫啥都觉得烫嘴。
　　“哦，哦，我啊，我的腿已经好啦！当时那刀没有见骨头，健康城的药都是神药，抹了一个月——”郗骋还没说完，郗捷接过了话：“就又生龙活虎啦，都看见啦！”说着还不忘白他一眼。
　　见兄弟如此，顾谶勉力笑了笑。
　　“还有，刚才大厅里不是喊我警训… …额… …”本来郗骋想抖个机灵，占顾谶个便宜的，又忽然想到顾谶大自己两个月，蓦然就卡了壳，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只好摸摸鼻子，尴尬的瞪眼睛。
　　“怎么不说了？还让人喊你警训哥哥？”郗捷一眼看出了郗骋的意图，接话臊他一下。
　　“敏珏哥哥可不要这样说，虽然他要喊我一声大姐姐，可我却不愿受，显老！叫一声小姐姐正合适！”顾谶抢嘴道，大姐实在是有辱她视听，扎耳朵，听不下去，小姐姐听着还顺耳，顺便着自己想占的便宜也都占全了。
　　“咦！咦！咦！”郗骋连叹三声“咦”，声调阴阳怪气，充满鄙夷，他反应超级快的感应到了她要占自己便宜的意图，赶了忙了的拒绝道：“什么小姐姐，真是不中听的很！要不就喊大姐，要不就喊阿婵，别扭个劲儿！”
　　顾谶脸上又是一热，又青一阵白一阵，气也不是怒也不是，最后只微微低下了头，“我我我”了三声，却喊不出个什么，只手上用力绞着帕子，周身羞的发烫。
　　“你这换了身女装怎么感觉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你是病了？小时候你也不这样的呀？”郗骋终于发现顾谶脸上绯红一片了，忙忙过去伸手去摸顾谶的额头，被顾谶白了一眼，忙忙用帕子打开了：“哪有你这样无礼的？”
　　“这是矫情了？还是生气了？我们当时出门在外，也不是故意不给你说我们真实地名姓的，你… …”郗骋见不是因为发热，还以为顾谶是因为他们骗她的事情。
　　“哦，对了，你不说这事儿，我都差点忘记这茬儿，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边说着话，他们已经走进了水榭，顾谶慢慢坐在了水榭围栏旁边的石头座椅上，看着下面时而跃起的锦鲤问道，抬眼间，发现只剩下她和郗骋两个人了，郗捷竟是没跟上来，于是接着问道：“咦？敏珏哥哥怎么不见了？”
　　“啧啧，这问题连环炮似的，可总得给我个缓冲时间，让我好一个一个的作答吧？”郗骋撇了撇嘴，挨着顾谶坐了下来，双手大张，撑在栏杆上，一并的，翘起个二郎腿，又是那个吊儿郎当痞气十足的郗骋。
　　顾谶没有说话，只侧眼白他一眼，没有了郗捷，顾谶显得自在多了，有郗捷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想着是不是自己要有个淑女的样子怎样怎样的，累得慌。
　　郗骋见她白自己，“嘿嘿”了一声道：“健康城里从那个饭庄一出来，我们就认出你们了呀，这有什么难的？”说道最后，郗骋不觉已有堪堪傲娇姿态。
　　听得顾谶却是心下一惊，心道：什么！这厮竟然是在健康城初遇就认出她们来了？她们的伪装就这样差？还是自己长了九年还是没有长出郗骋的意料之外？
　　顾谶心中懊恼，也不知道较劲个什么，总觉得是输了点什么。
　　“那那那，那你们怎么不告诉我们呢？怎么能一直骗我们呢？”顾谶底气不足的质问道。
　　“咦，这话说得！不是你们有心骗我们嘛？！这怎么还倒打一耙呢？你们这么不想让旁人知道，若是我们直截了当的告诉了你，还指不定怎么躲我们远远地呢！若真是这样，若你们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和顾伯伯交待？”
　　“我… …”顾谶突然有些感叹起来，感叹人生的世事无常，其实她们就是找他们的呀，若是早早告知了她们，又何苦绕那么大一个圈子… …
　　郗骋见顾谶突然没有了声音，以为怎么了，一转头，却正好看到顾谶眼角的忧愁飞出微风中，弥散开来。
　　他一时间有些怔愣，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认真的看顾谶，不能不说，这是个明眸皓齿的姑娘，既有南方姑娘的温婉气质，又有北方姑娘的棱角和真实，真真可谓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她今日挽了一个繁复发髻，上却很少钗环，只乌黑发亮的长发成结的装饰，给人清新可人的感觉，周身有若有似无的清凛的香气，一时间，难以判断是何种香料，淡淡的好闻就是了。
　　“咦？阿婵呐，你有四个耳洞啊？”猝不及防的，郗骋开口道。
　　顾谶被吓了一跳，回神间，才意识到原来郗骋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她的脸烧了一层又一层，隐隐发烫，像一个红透了的苹果：“你！”顾谶却是说不出个什么，只是忙忙的，挪动了身子，与郗骋隔了两个人的空隙。
　　把个郗骋笑的前仰后合，毫无形象。也没个所以然，就是觉得这样的顾谶实在是可爱到他心里去了，是了… …到他心里去了… …
　　“哎，不闹了不闹了，说真的，你真的有四个耳洞吗？那边也是两个吗？为什么呀？”郗骋作势要绕到顾谶的另一边，要认真一探究竟的架势。
　　顾谶干脆捂起了耳朵，就是不让郗骋看，郗骋只好投降：“好好好，不看不看，那你说为什么你要搞这么多个耳洞呀？”
　　其实郗骋已经看到了，顾谶捂耳朵之前，郗骋就闪眼的功夫看见了。
　　“我我我，我不告诉你！”顾谶傲娇的仰了仰头无赖道，仍旧不忘捂着自己嫩白的小耳朵。
　　她自然不能告诉郗骋自己是因为觉得四个耳洞与众不同吧？
　　“哼，不告诉就不告诉，那我也不告诉你为什么敏珏哥哥要走！哼！”郗骋也学着顾谶的样子，傲娇的抬着小脑袋，撅嘴道。
　　“不告诉就不告诉，我还不想知道了呢！”顾谶一下子气得好了不得，觉得这个郗骋真是幼稚的可以！当即转过了身和郗骋背对着，是的，顾谶气得都不想看到郗骋！
　　“你明天有什么安排没有！”须臾，郗骋忽然转到顾谶眼前道，旋转的衣袂带给顾谶丝丝凉意，让顾谶的莫名的火气灭了不少，但面子上的气势还是不能输得：“干嘛！？”
　　“带你去吃好吃的！”郗骋谄媚的笑道。
　　“你？带我去吃好吃的？你会那么好心？”顾谶表示怀疑，哼道。
　　“咦？我怎么就不好心了？”郗骋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瞪大了眼睛道：“小爷我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说带你去，就带你去的！”
　　看他认真的样子，不像是诓自己的，于是顾谶也勉强认真的想了想：“我明天… …”她突然想起自己明天要去钟山孙陵岗的山洞里一探究竟的。
　　“那个，可能真的不太方便，明天我还有事的… …”顾谶遗憾道。
　　“有事？有什么事？明天你是不是要去钟山？你以为自己能耐的了不得？你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以为凭自己一己之力就能还顾合一个公道？”郗骋突然严肃起来。
　　顾谶吃惊的抬头，缓缓对上郗骋的眼睛。
　　郗骋不忍看她的眼睛：“你爹和你娘，应该是知道了… …你的打算，顾合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你娘就是让我来劝劝你的… …”
　　“我娘？我娘让你来劝劝我？”顾谶一脸的难以置信，一种被背叛的感觉从脚底蔓延至发梢，瞬间如堕冰窟！她对郗骋的感情！就只跟娘亲一个人说过！转头娘亲就告诉了别人！
　　“嗯，顾伯母。在前厅，等你的时候，让我和我哥劝劝你，说是你说不定会听… …”郗骋道。
　　顾谶一听，不是单独让郗骋来劝自己？突然的又松了一口气，这么说娘亲并没有告诉郗骋自己的心意？
　　“怎么劝？跟你去吃好吃的？”顾谶没了那么大的怨愤，但还是周身的戾气。
　　“嗯呐，和刁大伦、刘志远一起。”顾谶怀疑自己看错了，她仿佛看到郗骋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刁大伦？刘志远？”顾谶喃喃重复了一遍。
　　“对呀！就是和他们一起吃好吃的呀！”顾谶疑惑地抬了抬头，正好撞进郗骋狡黠的眼神里，顾谶求证似的点了一下头，郗骋则是笑着点了点头，不再是方才的严肃样子。
　　“警训，走了，冰婵，你会去的吧？”不知什么时候，郗捷已经回到了他们的身边，笑着喊郗骋，同时不忘对顾谶道。
　　“放心吧，哥，她一定会来的！明天一早，我来顾府接你！”郗骋答了郗捷一声，便迈步随郗捷沿着游廊往外走，同时不忘回头对着顾谶眨眼睛。
　　顾谶突然就明白了，刁大伦不就是刁彝么？刘志远不就是刘绥么？
　　她感激的对着郗骋笑着点点头。
　　他们是来帮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