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乱象 ...

  •   ·白
      “铭臣可真是青年才俊啊,才二十几岁就已经是情报科的组长了,将来一定会继承你父亲的衣钵吧!”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他端着酒杯的手大幅度地摆动着,似乎想手脚并用地把自己的话里的赞美之情给演绎出来。
      一向不擅长使用外交辞令的王铭臣略带尴尬地回应着面前的富商:“我还在学习,算不上才俊,郑先生您太夸张了……”
      男人再次猛地挥动起自己的手臂,杯子里价值不菲的酒被泼出大半,晶莹的酒液差点溅到王铭臣的衣服上:“我的案子有你们保密局的帮忙,我这心都放回了肚皮底。这不,东西都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了,我打心眼儿里感激你们。我听陈副局长说了,铭臣你也帮了大忙啊!”
      “其实我没有……”王铭臣听这郑鑫财越说越离谱,忙想开口辩驳两句。
      “哎,你这孩子就是太谦虚!”郑鑫财抢过了话茬,笑得那一脸的褶子越堆越深:“我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也晓得那自古以来都说良将需乘好马,英雄当配佳人。铭臣现在还没有订婚,实在是一大憾事!正好,我家那小女儿如今正是大好的年纪,虽然才德粗浅,但还是略有些相貌和修养的。”说着,郑鑫财回过头去,朝一旁站立着的女孩使了个眼色。受到父亲命令的女孩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如同所有被父母之命操纵的子女一样,驯服地走了过来。
      “来,慧瑛,这是保密局的王先生。”男人娴熟地换回了热情的面孔,像做生意一般向王铭臣介绍着自己的商品——这个养育了十多年的女儿,“这是家女郑慧瑛,刚刚十七,上了两年女子学校,肚子里有点墨水……”
      “对不起,郑先生。”一个略带歉意的声音打断了郑鑫财滔滔不绝的话语,郑鑫财刚要发作,却发现对方是一个同王铭臣穿着同样制服的青年。那青年虽然看着也是保密局的人,但身上带着春风一般温和的气质,像个文人,一双眼睛笑得弯弯,让人看了就不免心生出亲近。郑鑫财眼珠子一转,迅速按捺下了怒意,摆出一副和和气气的笑脸。
      谢泓渊面色真诚地向郑鑫财解释道:“打断了二位的交谈真是不好意思,只是徐科长刚刚托我来让王组长过去一趟。”如果不是“王组长”这个称呼,谢泓渊那温和的语气都快把王铭臣也骗了过去。
      听到徐念汝的名号,富商立马摆出了恭敬的姿态,心里也对自己看中的女婿更加满意了——此子果然是个好苗子,连向来刻薄的徐科长都如此关照,要是能借着这次案子的契机,把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嫁给他,那可是笔一本万利的生意。
      “既然徐科长有吩咐,那我可不敢打扰王组长的工作。”话毕,还不忘朝谢泓渊道,“还要麻烦这位先生替鄙人向徐科长问好了。”
      被郑鑫财送走的两人心照不宣地踱步到了大厅的角落,在一个摆放酒水的小桌旁找了两把椅子坐了下来。终于摆脱了大麻烦的王铭臣长呼一口气,灌了口桌上的果酒才无奈地向谢泓渊倒苦水:“我要是再待下去,那个昌裕商行的郑老板可能就要硬把女儿都塞给我了!多亏‘谢组长’这场及时雨。”
      “不擅长交际就学学老师。”谢泓渊笑着斜了一眼狼狈不堪的“王组长”,打趣道,“摆出冰山的架势,方圆一米之内,谁也不敢靠近。”
      说完,两人似乎都想象到了徐念汝阴沉着脸站在莺莺燕燕的名媛之中的格格不入、却难以脱身的样子,默契地相视而笑。

      都会这台庞大机器的运作自有一套规程。从军方到政界,从名流到富商,一环扣一环的机关间,每一步的运作都牵一发而动全身。通过血缘、姻亲、生意、利益串联起来的关系网密密匝匝地织就了都会衣冠楚楚的繁华,也维持着这来之不易的同盟内部稳定。在这个复杂的城市里,各方势力都是游戏的参与者、规则的遵守者、秩序的维护者。人与人之间就像是有一架看不见的天平,保证同盟之内交易的公正合理。
      符合规则即是公正,保持平衡就算合理。
      而像今天这样的酒会就是结交关系、壮大势力的绝佳场合,都会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会出席。如今大局将定,战争结束后的国家百废待兴,数不清的利益等待着被挖掘。目光长远者们都在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但无论持有哪一方的立场,他们都达成了一个共识——一定要获得军方的支持。
      都会的保密局直接隶属于最高委员会统计厅,是同盟掌权以来就特设于此的谍报机构,因功勋卓著而闻名于救国同盟军方,是同盟最重要的利刃之一。保密局第一任局长低调神秘,他的名字至今还是一个机密。现任局长是统计厅长的亲信,属于挂个名头的甩手掌柜,鲜少亲自露面。实际的执行长官副局长陈煦,最擅长交际斡旋,再加上工作能力没得挑剔,个人威望极高,每次都是上层名流争相邀请的酒会贵宾。
      自然,像今天这样的场合,保密局的普通人员是没有入场资格的,但王铭臣是个例外。
      他的父亲王永卿是上一任保密局的副局长,母亲娘家是在政商两界都有着盘根错节关系的李氏,再加上他还是现任情报科科长的弟子,也算是身世不凡。虽然王永卿在十年前因外敌轰炸而捐躯,情深义重的母亲也抑郁成疾而去,但王铭臣背后的李家对他颇为照拂,现在又受到上级的提携,前途仍不可限量。因此,不少希望能在都会站稳脚跟的商人都想巴结上这棵好苗子,而最能够牢牢攀住他的方法,不就是让他成为自己家人吗?
      刚刚上赶着来推销自家女儿的昌裕商行老板郑鑫财就是个好例子,他打听到自己药品丢失的案子转交到了保密局负责,其中还有情报科徐科长和她弟子的手笔,立马就办了这个酒会,千方百计地抓住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来抓住这个好女婿。

      王铭臣本身就不擅长在这样的场合里交际,再加上“清洗”的工作一日不完成,同盟的情报就一日有再次泄露的危险,今天这样的酒会他原本是要婉拒的。但郑老板的邀约却被陈副局长亲自答应了下来,连向来和陈副局长不对付的徐念汝都没能推掉,他也只能妥协。
      可虽然妥协,他也不想被酒会上的应酬纠缠不清,于是便拉了善于和人打交道的谢泓渊一起下水——美其名曰:两肋插刀。
      “要是我知道你现在这样拿我来插刀,以前在军校里我打死也不搭理你。”谢泓渊在酒和果汁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端起了一杯桌上的酒抿了一口,又抬起头,像是回忆起许多以前的事情,想着想着还笑了起来。王铭臣侧过头,身边人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但他太了解他了,他能从谢泓渊喝酒的动作里看出浇愁的味道——他从来都不喝酒。
      那种猜疑又猛地出现在王铭臣的脑海里,但他再一次立刻按下了那个念头。
      他喝了一大口酒,想和谢泓渊一样学着古人的诗歌浇浇愁,脑海里又出现了徐念汝那天在办公室里无比眷恋又无比痛惜的眼神——
      “不要相信任何人。”

      “我其实很疑惑。”王铭臣闷闷地开口,他手里的空酒杯转来转去,像被打昏了头。
      大厅中央的乐队又演奏起一支欢快的舞曲,携着手的男男女女一对对地走进了舞池里。他看到陈煦走到了徐念汝的面前,行了一个很绅士的礼,然后伸出了戴着雪白手套的手。
      身边的谢泓渊又喝了好几杯,桌上的酒被他一个人消化了大半。他没有说话,但王铭臣知道他在听。
      王铭臣小声地问谢泓渊,也像是自言自语:“为什么……为什么那首歌还没有唱完?为什么不把那首歌停下呢?”这几天查案以来,他心中慢慢生长出的质疑像是一团明火,但那团火只点燃了他自己:
      为什么前线节节败退,后方岌岌可危,他们还要不知疲倦地唱歌、不知疲倦地跳舞,不知疲倦地用纸醉金迷来粉饰太平?
      为什么站在战士血肉之上,站在同胞骸骨之上,他们也永远看不到、看不清这一身华服下面血肉模糊的虱虫?
      为什么有着同样愿景的人们不能站在一起?
      为什么实现那愿景中的一切需要交易、妥协,需要让自己也成为染缸里的千万之一?
      他看不清徐念汝和陈煦的表情,但是他看到她最终把手递了过去,他看到那两个人在舞曲将尽时走到了舞池的中心,然后,新的曲子流畅地接住了上一曲,提琴的声音跳跃得很灵动、很欢愉。
      “我相信的老师到底有怎样的打算,我相信的上级到底在谋什么大局,我相信的同盟到底在做什么事情,我相信的未来到底会是什么模样……”王铭臣笑了一声,最后把头转向身边那个像是已经睡过去了的人,“……我现在只相信你。”

      酒会的灯一直亮到了深夜。而在人们尽兴地散去以前,滴酒不沾的谢泓渊就已经烂醉如泥了。王铭臣也喝了不少,但没醉,于是只好无奈地找到阴云满布的徐念汝,借她的司机一起将没法自己走路的谢泓渊给送回公寓。
      喝醉的谢泓渊很稀奇,连他都是第一次见。以前在军校时学校严令禁止饮酒作乐,毕业进入保密局后虽然没了规定,谢泓渊还是从未碰过酒。他知道谢泓渊有咳嗽的毛病,平时借着自己吃不完梨的名头送了谢泓渊不少。他没问过谢泓渊不喝酒的理由,但想来不爱喝酒也是身体的原因,他心里明白,就也在外人劝酒时帮忙推拒。
      此时,后座的谢泓渊把头安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和别的酒鬼不同,不疯不闹,睡得很熟。沿街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牌在他的睡颜上斑驳不已,像一条斑斓的河流,没有丝毫留恋地奔流而去。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安静地看着车窗上两个人静默的倒影,好像能从倒影里看到流逝在霓虹之间的历历光阴。
      从举办酒会的会馆到公寓的路程不长。保密局公务人员的公寓看上去像是普通的居民楼,他住在谢泓渊的楼上,从放着收音机的卧室窗户向下望,刚好能看到谢泓渊的窗台旁那张书桌上的收音机。
      司机走后,他一个人把睡熟的谢泓渊背上了楼。他有谢泓渊公寓的备用钥匙,就和自己的钥匙挂在一起。
      替人事不省的谢泓渊脱下脚上的鞋,掖好被子后,他才发现自己脑门上出了一层汗。他去浴室冲了脸上的汗,顺便打了点热水,用毛巾给谢泓渊擦了擦脸。这间公寓和它的主人一样简单干净,除了生活必需的家具外,几乎没有值钱的东西,目之所及,只有床头柜上摆放的深棕色木质相框算是用心的装饰。
      相框里夹着一张褪了色的照片,上面有两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穿着崭新的军装,站在军校新修好的大门口勾肩搭背地笑。
      ——那是两人毕业时候,自己硬拉着谢泓渊拍的照片。
      王铭臣轻手轻脚地拿起了相框,又轻手轻脚地放了回去。
      “我现在只相信你。”他又在低低地自言自语。

      ·红
      睡梦中的谢泓渊眼前一片漆黑,昏昏沉沉的,像是在做梦。有什么粗糙但很温暖的东西轻轻地抚摸了一阵他的脸颊,像是母亲的手。
      不。
      那并不是母亲的手。母亲的手很粗糙,很温暖,但是很用力。
      眼前的黑暗突然变得具体,他好像听到头顶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声音——
      “千行……千行……”
      那是母亲的声音。
      她把他紧紧地箍在怀里,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眼睛,她艰难地喊着他的名字——那时候他还不是谢泓渊,他是解千行。母亲的声音像被瓦砾划过一般,嘶哑而孱弱,但是她已经拼尽了全力。怀抱之外还有会飞的机器盘旋的轰鸣,爆炸震天动地,他就这样被母亲护在单薄的怀抱里,一动不动地颤抖和哭泣。
      “千行……千行……”
      他感受到有一种温热的液体在母亲的手指间蜿蜒,不知不觉就洇湿了他的脸颊,那双粗糙的、温暖的手也慢慢地变得冰冷,变得僵硬。
      谢泓渊从噩梦里惊醒,他慌乱地从床上撑起,醉酒的眩晕又让他跌了下去。
      又是这个场景。
      谢泓渊已经记不清自己做了多少遍这样的噩梦了。
      窗外,霓虹灯牌还在黑暗之中闪烁着,光影影绰绰地映在房间的墙壁上,像是一场廉价的皮影戏。谢泓渊盯了那光影许久,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和王铭臣去的酒会上自不量力地借酒浇愁,愁得醉了。

      他没有拒绝王铭臣的邀请,他知道凭自己的背景去参加酒会只会无故惹人怀疑,但是他正好需要被怀疑,尤其是徐念汝的怀疑。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他也在上次离开书场后切断了自己和所有联络人的联系,这样才好一意孤行。
      但是他没想到会在酒会上遇到郑慧瑛。
      郑慧瑛一年前在学校里秘密加入了新知学社,一直做一些地下的宣传工作。现在前线缺药品,她就凭父亲的商行做跨省药材生意的关系,偷偷地从家里捐了药品给前线作补给。那一次去印书局的交接她没有出面,行动失败后她也一直闭门不出,以免遭到怀疑。她虽然只有十几岁,但心思意外的老成,做事也稳妥。谢泓渊以前在常惊蛰那里与她碰过面,有些印象,只是没想到会在酒会上见面。
      酒会的大厅里,这个稳重老成的小姑娘,在她那唾沫横飞的父亲旁边安静地站着,像个木讷的傀儡,低眉顺眼,贤良淑德,十足十的旧闺秀小女儿模样。她像是精心妆扮过,衣服和饰品都很昂贵,耳朵上小巧的花型耳环也十分精致,那是苔花的花型——她知道自己会去,于是也有备而来。
      陈煦有意让王铭臣与郑鑫财接触,徐念汝没有反对,大概是想王铭臣的升迁再多个助力。但他必须尽快成为徐念汝的眼中钉。于是他几句话搅坏了这个局,转过身子时瞥见徐念汝似乎看到了这里。他礼貌地向郑鑫财道别,自然地与女孩擦肩而过,再把手放进西服裤袋时,里面多了一支柔软的香烟。

      他和王铭臣躲到了大厅的角落里,一人一把椅子,坐着旁观嘈杂的衣香鬓影。桌子上的糕点很精致,但却没有得到贵人们的关心,贵人们的舌头上,利益比糕点甜得称心。他心里明白,把王铭臣从郑鑫财面前支走,也包含有几分下意识的、要替王铭臣解围的私心。但他更明白,他和郑鑫财、和陈煦没有区别,他们都在利用这个被他们过度保护的人,只不过自己更卑鄙,陈煦利用他的背景,郑鑫财利用他的前程,自己利用他的赤子之心。
      真卑鄙。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一边和面前的人开着玩笑,一边在心里唾骂自己。他知道内鬼的事情徐念汝交给了王铭臣,但他还是一意孤行,还是要让王铭臣来揭发自己。真是卑鄙。他利用王铭臣的友谊顺利地潜伏了多年,现在又要利用这段友谊为其他人争取脱身的时间。真是卑鄙。
      看着桌上的果汁和酒,他突然想借酒浇愁,想暂时麻痹自己十多年来的清醒,想逃避心里那个清清楚楚的、卑鄙的自己。
      他说了一句实话。他以前在军校的时候的确不应该还保留着少年意气,他就应该没有认识过王铭臣,这样或许能少点不必要的内疚和怜悯。
      他其实没喝多少,但是已经醉得不轻,面前的王铭臣还在说着什么,他都没听明白。这个计划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他反复地对自己说着,这样能保护组织,保护常老,甚至还能帮到王铭臣的前途。这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他又突然意识到——他能这样安心地烂醉睡去,其实又利用了王铭臣的信任。
      真是卑鄙。

      喝醉前的记忆涌来,他从裤袋里摸出了那支郑慧瑛给的香烟,剥开最外层的烟卷纸,拂去了里面夹着的烟草。纸有些皱,但还是能够看清里面写着的小字:
      明晚码头,活着回去。自此以后,尔非石潭。吾有他法,万事勿虑。
      是常老的手笔和口气,他笑着摇摇头,把手里的纸用抽屉里的火柴点燃烧尽后,丢到了床下。如果常惊蛰有牺牲更小的办法,那天就会在书场里说明白。他明白常老想保自己,但是他不想用别人的命来换自己。
      况且,精明如徐念汝,她要的也必须是一个真的“石潭”。
      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他静静地伏在床上,胸口被一股莫名的、突然的、积压已久的感受堵住,让他难以呼吸。谢泓渊很久没有这样严重地犯过病,这是因为儿时被埋在轰炸后的废墟里患上的哮喘。他颤抖地大口喘息着,拼了命地想要让自己坐起来,让自己能够顺畅地呼吸。眼前的一切都天旋地转,枕头、窗户、霓虹灯……他几次都快要窒息,但是又喘上了那关键的一口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勉强地平复,浑身冷汗地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半晌过后,他低声地笑了起来,笑得眼眶滚烫。他笑自己卑鄙——本来应该没有任何留恋了,与学社有关的资料、联系他都已经割舍干净,但是就在快要窒息的时候,他脑海里还有一个念头——
      自己还没有和王铭臣道过别。
      他原本觉得“朋友”这个词语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太过奢侈,但王铭臣对自己伸出了手,用那股少年意气拉住了自己。于他而言,就像是一个深陷黑暗的盲人,抬头遇见了光。他本该在一夜又一夜的噩梦醒来后继续独自如履薄冰,但王铭臣却让他能够暂时放下防备,畅快地欢笑,畅快地烂醉,畅快地谈论自己的憧憬。
      他曾经无数次告诫自己要适可而止,要清楚两个人有着不同的立场和道路,终有一天会分道扬镳。联系越多,斩断越痛。但是有了光以后,没有人能够甘愿再次忍受茫茫无边的黑暗。
      于是他做了自私的短见者,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来欺骗这抹光,来欺骗自己。
      床下的灰变冷了,窗外的天快亮了,街头的灯也快要熄了。
      光要熄灭了。
      但这已经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了。
      谢泓渊愣怔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转过身子,想翻身下床洗漱,却看到了自己放在床头的相框——那是两人毕业时候,王铭臣硬拉着自己拍的照片。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照片那头的少年朗声的呼喊,那声音像飞鸟的翅膀,骄傲、有力、向着自己:
      “泓渊!”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