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樱纷扬》草凌

4、第二章（1）

　　阳光特别灿烂。
　　樱花也安静了许多，不像往日落得厉害。
　　优樱美术院展厅里，陈列了一幅幅美术作品，是优樱美术院主办的绘画大赛的获奖作品。专业组绘画第一名，是美术院高材生陆清明。这次比赛，他总共入奖作品五福。业余组第一名，是工商管理系的才女，络樱，总共入奖作品四幅。
　　美术系教授喝了口茶，说，一切众望所归。凌辰伫立在一幅画的前面。画里，樱花纷扬，一个白衣少年坐在不远处的树上，淡漠地望向远方。他的周围起了白色的霜气，脸部轮廓模糊不清。
　　落款，落霙。
　　这是络樱获得第一名的作品。其余的四幅，有三幅的风格和往年一样，都是唯美的素描。而另一幅，也是最有争议的一幅，则是色彩画。画的仍是樱花。树下，一位少年迎风站立，温润如玉，儒雅如兰。黑玉般的瞳孔里满是醉人的温柔，唇角的微笑如花般美丽。
　　这是络樱参加的三届比赛以来，唯一的一幅色彩。有人说，它色彩的技巧很好，风格很优，线条很滑，足以得第一名；也有人说，她的画里色彩过于平庸，个人特色体现不出，个人感情表达得不够好，不能入奖。
　　这一切，络樱只耸耸肩，一笑而过。她戴上了帽子和一副大大的墨镜，束起长发，跟着陆清明活跃在展厅附近的广场上。
　　“如果你是想表现诡异的话，在这儿加点深紫色或是绛红色效果会更好。”
　　络樱“沙沙”地在纸上记录着。
　　“这位同学，浪漫的氛围可以再多加点粉红色，白色也可以。”
　　络樱在一旁不住地点头。
　　“这里的笔触生硬了点，你可以这样……”陆清明做起示范。
　　络樱看得专心致志。
　　……
　　很多人都留意到了那个戴墨镜的娇小女生。是陆清明的女朋友吗？那络樱怎么办？那副展出的色彩里画的分明就是陆清明！
　　“清明，我这次够成功了吧？没人认得出是我哦！”络樱俏皮地说。
　　陆清明笑着：“是——很成功！”
　　两人忍俊不禁。
　　众人都愣愣地看着这甜美得如同偶像剧的画面。
　　凌辰远远地看着，脸色如往常一样冷峻淡漠。
　　“王子哥哥，你在哪儿？”远处传来一阵带着哭腔的童声。
　　络樱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晴晴的脸红彤彤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裙子黑了好几块。想必摔了好几次跤吧。
　　络樱赶紧跑过去：“晴晴！”
　　晴晴看着眼前的陌生的姐姐，愣了一下，随即“哇”地大哭起来。
　　络樱赶紧把墨镜拿掉：“我是络樱姐姐啊！”阳光一瞬间刺痛了她的眼。她又赶紧带好眼镜。
　　晴晴抽噎着：“络樱姐姐……我要王子哥哥……”
　　“晴晴乖，不哭。姐姐带你去找哥哥好不好？”络樱掏出纸巾，为晴晴擦脸，“来，姐姐请你吃糖！”她不知从哪又摸出了一粒彩纸包着的糖果。
　　阳光白蒙蒙地洒下。
　　陆清明微笑地向她走来。
　　凌辰看到了晴晴，也向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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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飞驰而来一辆黑色汽车，在地上擦出一条长长的刹车痕，声音震耳欲聋……
　　络樱惊愕地抬起头，瞳孔骤然睁大……
　　她的手下意识地护住了晴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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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白蒙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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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纷纷围上前来……

　　*** ***

　　头很痛……
　　空气里混杂着消毒水的气味……
　　络樱缓缓地睁开眼，坐起来，举目四望。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挡住了白蒙蒙的阳光。
　　头还是有点痛。

　　车子越来越近。
　　电光火石间，两个身影扑到了络樱的身旁。
　　一双温暖的手搂住她，滚到了路边。
　　另一双冰冷的手则从她的手臂一擦而过，搂走了晴晴。
　　和着兰花的清香，她的眼前一黑……

　　络樱一跃下床，冲到门边，却撞入了一个兰花气息的怀抱。
　　“丫头。”陆清明的声音有点沙哑。
　　“晴晴呢？”络樱一脸焦急。
　　陆清明不答，只把目光投向隔壁的房间。
　　络樱飞快地冲了进去。一阵白色的阳光刺目。
　　晴晴逆光坐在了床沿上，目光呆愣，脸上满是风干了的泪痕，见络樱进来，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又恢复了目无焦距的状态。
　　凌辰坐在一边，沉声说道：“晴晴她……精神打击太大。来了好几个心理医生……一点用也没有……”
　　络樱眯着眼，拉上窗帘，蹲到了晴晴面前，握起她的手：“晴晴，看看我是谁？”
　　晴晴一动不动，无神的大眼睛直挺挺地瞪着，像透过络樱的脸专注地看着什么，又好像只是在发愣，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娃娃。
　　络樱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银质的怀表，吊着长长的链子，在晴晴的面前晃动着怀表。
　　带有优雅花纹的怀表“左右左右”有节奏地摇摆着。
　　她轻轻地哼着不知名的悠远古老的歌谣。
　　晴晴的双眼逐渐变得不再那么空洞，缓缓闭上了。
　　凌辰伸手扶住了晴晴。
　　“晴晴，你今天做了什么？”络樱的声音轻灵温柔。
　　“从孤儿院偷跑出来……找王子哥哥……然后见到了戴墨镜的络樱姐姐……然后……”晴晴突然躁动不安起来，表情痛苦。
　　“然后，络樱姐姐带你找到了王子哥哥。”络樱说，“什么也没发生。络樱姐姐在，王子哥哥也在。”
　　“姐姐在……哥哥也在……”晴晴慢慢平静下来，喃喃地说着，熟睡过去。凌辰轻轻地把她放在了床上，掖上了被子。
　　她为什么会懂得催眠？
　　凌辰正想着，左手臂却被络樱一扯，径直被拉出了病房，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坐下！”络樱把他按到了床边，从旁边取来一大盘医疗用具。她凝神，看着他左手背上擦伤的一大块，血肉模糊。如果她当时不把晴晴抱得那么紧，那他应该不会受伤吧？
　　“擦伤了为什么不去包扎一下？”络樱生气地质问，“不会痛的吗？”她在气他吗？她在气的其实是她自己吧？
　　“不痛。”依然是淡淡的声音。
　　络樱把双氧药水轻轻地淋过他的伤口。
　　凌辰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眼里的绿色浓郁得仿佛没什么能化得开。
　　“很痛吗？”络樱的声音温柔，面容埋藏着不安，“先忍忍吧，很快就好了。”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那一瞬，凌辰甚至想伸手把她的眉心抚平。这不该是她所有的表情。她应该是快乐的。
　　白色的绷带在他的手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直至再也缠不了了，已经鼓成一团了，她才罢休。
　　络樱低着头，刘海曳过她的眼，头发挡住了她的脸。她说：“谢谢你……”
　　凌辰一怔，眼里深深地蓝。
　　“……救了晴晴……”
　　不是的！她不是想要这样说的！
　　“不用。”凌辰的眼底凝成了锐利的冰绿。他站起来，离开了病房。
　　络樱依旧站着，仿佛什么也没有说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