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科书式AO恋（相恋篇）》杨小椭

9、第 9 章

　　甜品店的盒子永远是华而不实，外表看上去繁复可爱的纸盒子，实际上既保护不了里面娇嫩的蛋糕，也不利于购买者携带。甜品香气从包装的缝隙中飘出，染了lee一身。

　　“真是讨厌的味道。”

　　Lee其实一点也不喜欢甜品。他讨厌过于甜腻的东西，就像欢乐情歌、就像可爱omega、就像华而不实的甜食。这些东西过于黏重，让他觉得腻的嗓子发痒；这些东西又过于轻盈，随便一戳就满目疮痍。

　　他讨厌这些东西，就像现在。红丝绒蛋糕的味道顺着鼻腔滑到咽喉，让他直想吐。

　　“lee你小心一点啊。”

　　看着前面摇摇晃晃的lee，林阳郑明心不放心地提醒。

　　明明是自己买的甜品，却会被所有人担心。就因为娇嫩容易坏，就因为有可爱的外表和香甜的气味，就成为所有人保护的对象。

　　真的，太讨厌了。

　　Lee想把怀里的十个蛋糕顺着重力放下，让他们直截了当的摔在地上。

　　但是，他不能。因为所有人都喜欢这样的东西，包括身后，那个他深爱的人。

　　“坐我的车吧。”

　　Lee打开了车锁，他做到驾驶位上，林阳和郑明心和蛋糕做到后座。郑明心一如既往地不愿意和他一起坐车，但是因为蛋糕需要人扶着，所以不情不愿地做到了后座。不情愿的表情，眼角微微下垂，是大家认为的omega可爱的表情吧。

　　Lee忽然很想抽烟，薄荷烟，清新而浓重。

　　虽然还没到深夜，lee的livehouse却灯光昏暗，粉蓝的灯光时不时在全场扫过。

　　“lee哥今天来的这么早啊。”

　　调酒师正擦拭着银杯边缘，看到lee抱着一大堆东西进来，过去帮忙。

　　“买的甜品，请你们吃。放到吧台上吧。”

　　Lee自然地把盒子扔给调酒师，他会把这些精细的甜品摆到吧台的甜品架上。

　　郑明心把一盒芝士蛋糕放到吧台，心里莫名七上八下。他虽然总会在lee和林阳在一起的时候不爽，但是今天，心里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平时是有些急躁的、内心像有一小簇火焰，今天却像被烟雾蒙住了心脏，不清晰感让他烦闷。

　　“阳哥要去台上唱首歌吗？”

　　Lee把两人带到吧台坐下，冲着林阳露出标准微笑。

　　“诶？我……”

　　林阳此时很不想离开郑明心身边，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的直觉一向很灵。

　　“阳哥过几天要有一个项目吧，正好可以练习一下。”

　　林阳是电视台的节目策划，有时候也会去节目上露露脸，接下来确实要登台唱个歌。

　　“阿阳，你去吧。”

　　郑明心觉得这间livehouse今天气压低的可怕，他不知道lee一反常态地要支开林阳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就顺了他的意。他倒要看看，lee到底有什么事。

　　“好吧……”

　　林阳只好起身。

　　“Chris，带阳哥去后面选一下吉他和伴奏。”

　　Lee叫了正好经过的一个小驻唱，让他带着林阳离开。

　　两个人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中隐没不见，lee才转过头看眼前的郑明心。郑明心明显不待见自己，也可能是自己今天的一反常态让他烦躁吧。

　　平时他们好歹也算是掺杂了复杂情感的朋友呢。

　　“今天你的店其实没什么活动吧。”

　　郑明心早就发现lee的借口牵强不已，刚刚调酒师也很诧异lee来得早，所谓活动，显然是lee的临时起意。

　　lee这样心思算尽，也要把自己和林阳带到店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Lee看着郑明心微沉的脸色，粉蓝色的灯光打在他白皙的脸上，恰如多年前的那一撇。他的脸上，没有丰富的可爱表情；他的眼睛，沉静像酝酿着烈酒；他的皮肤，像冷玉一样闪着内敛的光。

　　这是他认识的郑明心，是他多年来，唯一沉溺、甘于沉溺的酒。

　　“明心哥真的喜欢甜食吗？”

　　Lee没应答郑明心的质问。他从甜品台拿过了一块红丝绒，放到郑明心面前。自己坐到了吧台里，拿起调酒杯晃了晃。

　　郑明心看着眼前干净的磁盘和泛着香气的红丝绒，第一次这么不敢吃甜品。

　　“不吃，其实是不喜欢吗？”

　　Lee拿了一把叉子，划了一小块，放到嘴里。甜腻腻的，一如既往地讨厌。

　　郑明心拿了自己的叉子，也叉了一块。不知道为什么，他好想只能被lee带着走。一样的蛋糕，甜甜的、香醇的味道，是自己喜欢的。

　　“我是真的喜欢吃甜品。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以为你可能其实不喜欢。看来是我想多了。”

　　Lee继续往调酒杯里加着什么，他看郑明心慢慢吃着那块蛋糕，似乎真的很喜欢。他讨厌的东西，郑明心很喜欢。其实早就发现了，他讨厌甜甜的小情歌，郑明心时不时会哼唱；他讨厌可爱的表情，郑明心对着那个人总是会做出；他讨厌甜食，郑明心乐此不疲。好像，多年前，那双深埋着痛苦和风暴的眸子，那藏在阴影中却依旧发亮的脸颊，是他自己的一场幻梦。

　　粉蓝色的幻梦。

　　郑明心有些心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说的是事实，他却有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不喜欢吃甜食了。

　　“你今天怎么了？”

　　虽然讨厌lee总是cue林阳，缠着林阳和他说笑，但是认识这么久，他们也是朋友。只能说是，时不时会因为吃醋想揍一顿的朋友吧。但今天，lee真的很不对劲。郑明心看着lee的眼睛。漂亮的桃花眼，却总是蒙着一层烟雾，让人看不清内里的情绪，和林阳真挚热烈的眼睛正相反。

　　“没怎么。”

　　Lee笑了笑，把调酒杯里的东西倒进了玻璃杯。蓝紫色的、渐变的、冒着气泡。他往里面投了一片罗勒叶，放到郑明心面前。

　　“喝吧。今日特供，蓝莓苏打。没有酒精，放心吧。”

　　Lee这么说，是因为omega发情期不能喝酒。

　　“你鼻子挺灵的。”

　　郑明心有点尴尬。他不知道lee是怎么知道他在发情期的，难道是今天早上喷了太多的抑制喷雾吗？

　　Lee没有解释，看着那杯蓝莓苏打。气泡从底部慢慢向上升，由小到大。太小了，没人能注意到，升到上方，终于大了，能被人注意到了，却已经到头。

　　也许一开始就走错了，把自己的感情藏得太完美。但是，如果不隐藏，那么就根本得不到开始吧。

　　“明心哥喜欢阳哥很久了吗？”

　　郑明心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问出来。

　　“是啊，很久了。”

　　“5年了？”

　　“8年。”

　　那看来，多年前的那一次邂逅，就是因为林阳了。Lee沉下目光。虽然早就有这样的推测，但是亲耳听到，还是有点不甘心。

　　5年前的一睹，2年前的再邂逅。听起来像是童话故事的美好开端。然而，在爱情的童话故事里，爱了，就是童话；不爱，才是生活。他在这个故事里，从来都是配角，如果不说，甚至只是匆匆过客。

　　“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出“8年”，郑明心也有些恍惚。没想到，喜欢林阳，已经这么久了。

　　“先喝口饮料吧。”

　　郑明心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蓝莓苏打调的很好，蓝莓本来就不是甜味重的水果，被苏打水稀释，再加上罗勒那淡淡的味道，只剩下蓝莓自身的果香。味道从舌尖到咽喉，却不消散。而苏打的气泡，不刺激舌头，却在喉头就着罗勒的余韵，密密麻麻地爆裂。

　　“明心哥5年前喜欢过摇滚吗？我虽然总是唱一些民谣，却很喜欢摇滚啊，从5年前开始，特别喜欢。”

　　“嗯？”

　　郑明心的思绪不由地回到了5年前。那时候，他对林阳的感情，经历了一开始的惊讶青涩，经历了小心翼翼地试探，经历了得到回应的窃喜。5年前的自己，没现在聪明，没现在谨慎，得到了林阳的回应，就兴冲冲地想要告白。

　　然而，在准备告白地那一天，无意中听到了林阳和钟鹏的对话。

　　“你和郑明心……怎么回事？你喜欢他啊？”

　　“你说什么呢！我们就是bf！”

　　郑明心不知道自己心底的情感怎么就那么容易爆发，反正他的眼泪不能自控地流出来。他逃离了那个地方，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他戴上耳机，任由音乐一首首播过。甜蜜的情歌、伤感的分手歌曲、传统的民谣、流行音乐……音符在他耳边划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直到，一个音符在他耳边爆裂，燃烧他心中的悲伤。

　　他点了单曲循环，一遍遍地听着那首歌。天色黑了，他的眼泪干了，手机没电了，那首歌也印在了他心里。

　　他闯进了一家酒吧，夺过了驻唱的吉他，唱了那首歌，然后留下钱仓皇逃窜。

　　他只记得那家店粉蓝色的灯光，现在，他又记起来了，那个驻唱惊讶、动容、好看的眼睛。

　　就和他眼前的这双眼睛一模一样。

　　“是你……”

　　“是我。”

　　Lee看着郑明心惊讶的眼神，心里一直悬着的重担突然落了地。原来，这就是宣泄感情的感觉吗，他却硬生生憋着，等了这么多年。

　　郑明心看着lee的眼睛。那双眼睛总是蒙着雾，让他看不清里面的感情。现在，他看清了。里面是深种的深情和执念。

　　他有些害怕。想立刻站起来逃开。他想到了多年前，他还没有重拾感情的时候，曾一遍遍在深夜循环那首歌。他当时跑遍了全城，没有找到那首歌的专辑。有一个老板告诉他最后一张被一个长得很好看，背着吉他的小伙子买走了。那是lee吗？

　　“你有那首歌的专辑吗？”

　　“我有。”

　　原来，在他睡不着，一遍遍听歌时，有一个人，在和他一起彻夜难眠。

　　“你真的喜欢吃甜食吗？”

　　郑明心不得不承认，他不总是一个喜欢吃甜食、会因为一点小事吵嘴、看起来可可爱爱的人。他会在心里隐藏痛苦，会在深夜挥洒泪水，会无奈的唱爆裂的歌。

　　他的人生，从来不是一帆风顺，芝士蛋糕般香甜；也有疼痛和放纵。

　　他看着lee的眼睛，那是和他一样的眼睛。

　　或许，是比他更痛苦的眼睛。他还能在和林阳一天天的斗嘴、安慰，温馨的日常中得到治愈，甚至现在还能收获甜蜜的爱情。就像，他在5年前的那一天被什么都不知道的林阳找到，在他的怀抱里哭；而lee只能一个人抱着吉他，在吧台前饮下一杯烈酒。

　　“lee……”

　　郑明心想说什么，但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看着lee的眼睛，他什么都给不了。

　　Lee却移开了目光。他目光飘忽，手指轻轻击打着吧台，好像在找节拍。

　　You\'ll never fumigate the demons
　　无论你抽多少烟
　　No matter how much you smoke
　　也熏不死恶魔
　　Just say you love me for three good reasons
　　告诉我你爱我的三个理由
　　And I\'ll throw you the rope
　　我将向你抛出绳子
　　You don\'t need it
　　但你不需要
　　Because you are the survivor
　　因为你是幸存者

　　他轻轻唱着，那边林阳也登上了舞台。郑明心感受到林阳投向自己的目光。

　　他了解这种痛，更了解这种无奈。

　　Lee看着郑明心。这个人回头看了看林阳，又看了看自己。他吸了口气，继续唱自己的歌。

　　他已经没有资格再说更多的话，他已经做了了断。

　　蓝莓苏打的气泡从底部升起，微小到只有lee自己看得到。

　　那个气泡越升越大，快要到液体表面。

　　“我过去了。”

　　那个人离开了，撕裂了5年前的幻梦。

　　蓝莓苏打被饮者剩在桌子上。

　　那个气泡终于升到了顶。

　　嘭——

　　Lee好像听到了那一声爆裂。

　　“you are my waterloo.”

　　“lee哥，我先回去了。”

　　今天的驻唱歌手看到lee坐在吧台，身前放着一盘芝士蛋糕，和半杯蓝莓苏打。

　　“诶，你说，芝士蛋糕和蓝莓苏打，配么？”

　　“啊……”

　　驻唱不知道lee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思考了一下回答——

　　“不配吧，芝士蛋糕这种不是一般都和可可什么的一起吗？”

　　半天没得到回应，驻唱有些尴尬。

　　“那lee哥，拜拜呐。”

　　他走到街上，“lee哥今天真是不太对劲啊。对了，lee哥的信息素，好像是蓝莓苏打的味道？”

　　Lee看着眼前的芝士蛋糕和蓝莓苏打。店里的人已经走光了，粉蓝色的灯光扫到他一个人身上。

　　“是么，不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