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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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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林阳把自己重重的砸在床上。
刚刚在台上表演和送郑明心回家时的从容温和瞬间消失不见。他是个喜欢笑的人，在面对郑明心的时候尤其如此。但是，此刻，温热的液体却不由自主地润湿了眼睑。
“明心哥喜欢阳哥很久了么？”
“是的。”
“5年？”
“8年。”
林阳不是刻意偷听，只是他心里的不安感太强烈，脚步不由地在拿上吉他后快速回退到了离吧台不远的转角处。
听到lee的问话，林阳绷紧了神经。他的整块肌肉僵硬了，眼睛也不由瞪大。他的血液好像流得更快了，他听到自己不断供血的砰砰心跳。
但不可否认，他是有些窃喜的。一个确定了自己心意但还没表白的人，在表达自己心意之前提前听取到答案，这无疑是得到了一张免死金牌。虽然他不想通过任何伎俩去得到郑明心的爱，但暗恋的人都是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
自己这样听到了，也不是故意的，应该不算是使了计谋吧……
林阳正纠结着，就听到了郑明心那句“是的。”
平和而坚定，仿佛陈述着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习惯的不能再习惯的事实。这样一句简单的话，从郑明心颤栗的声带传出，通过livehouse稍低气压的空气传到林阳紧绷的耳朵里，敲击着他敏感的鼓膜。
他的血液停止了一瞬，随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到心脏。
他的四肢紧张全冷，随后热意流至百骸。
他的呼吸骤停，随后心脏迸发出巨大的惊喜。
他也喜欢自己。
林阳想立刻冲出去，冲到那个安静的坐着的人面前，告诉他“我也喜欢你”。他的小腿肌肉收缩，他的大脑空白。他的全身被惊喜和爱意占满，他想大喊，他想把他紧紧拥入怀中。
然而——
“5年？”
“8年。”
他的腿一软，脚步一个踉跄。他的通身热意被抽走，他浑身力量顷刻间蒸发。5年，8年，明心喜欢他这么久了吗？不论是5年还是8年，对于林阳而言，都是一个不可想象的数字。他不过确定了自己的暗恋短短一天，就已经为之心酸、为之纠结，那么明心，他的日日夜夜是怎么度过的呢？
他的脑海里不断闪回这8年来郑明心的样子。他认真看书的样子，他看动画开心的样子，看电影感动到哭的样子，吃到喜欢的东西眼睛一亮的样子……还有他忽然眼帘垂下看不明白的样子，忽然皱起眉头的样子，转头时表情不自然的样子，眼眶微红的样子……这一切最普通不过的郑明心的样子，突然都有了理由，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是自己太傻了，太怯懦。
林阳想哭。
那么多个黑夜、那么多不确定的争吵、那一次次的试探和失望，郑明心是怎么忍受过来的呢？他在自己面前永远是完美的、可爱的、生动的；但一个独自背负着这么多感情的人怎么会没有疲惫和伤心的时候呢？
他会在深夜痛哭吗？会在转头的时候按下微红的眼眶吗？会独自咽下喉头的酸涩吗？
他会有，只是自己不知道。
因为，自己不在那里。
他对郑明心引以为傲的了解和陪伴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林阳坐到地上，吉他被抱在怀里，他把脸埋在膝盖和吉他的黑暗中。
“明心哥喜欢摇滚吗？”
Lee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摇滚？
林阳知道郑明心会听摇滚乐，但是他不知道郑明心是否喜欢。他和郑明心日日相伴，但有一部分，却是他永远的盲区。
连lee都知道的事，自己却毫无知觉。
林阳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5年前……他努力去回想当时发生的故事。
5年前的林阳和郑明心，还是学生。他们没有现在的成熟和冷静，对彼此还没有熟悉到每一个毛孔。那时候的他们，有些青涩、没现在好看，却比现在还要傻乎乎的。
他们会因为和对方的眼神对视自己瞎乐呵半天，会因为在朋友群里说了只有对方明白的暗号暗戳戳的自在。他们会因为看着对方不小心失神心惊肉跳，会因为被对方的笑容晃瞎了眼扭头害羞。
现在觉得普普通通的事情，那时候都觉得新奇又刺激。
他和郑明心的关系，在5年前有什么变化吗？
林阳忽然想到，那个格外黑的夜晚。
那一天，他在深夜找到了眼睛红肿的郑明心，把他抱在怀里任他流了一夜的泪，直到睡着。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郑明心啊？”
林阳忽然想到了钟鹏的那句话。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说什么呢，我们就是bf。”
林阳的心脏一阵绞痛。
他就是个大傻子。
那时候就傻，现在更傻。那时候害羞无措不知道那些举动和心跳意味着什么，现在呢，把那些特殊的互动当作理所当然，在自己的世界里过了一年又一年。
他知道自己喜欢明心很多年，但具体是多少年，却已经算不清。他回想5年前，那时候的自己，是不是喜欢呢？
“bf，bf，是best friend还是boyfriend啊？”
5年前的钟鹏气急败坏。
“……”
5年前的林阳罕见的沉默。
他第一次认真思索自己对郑明心的感情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单纯的友情吗？肯定不是。是爱情么？那时候他还不足以理解什么是爱。
他迫切地想找郑明心聊聊。他想说，虽然他还没弄明白自己的感情，但他对他是特殊的。他想和他一起探寻这种不同寻常的感情的意义。
5年前的林阳，急躁的、惊喜的、带着一丝紧张的，不顾身后钟鹏的呼喊奔向郑明心的方向。然后，他面对空荡荡的教室和卧房。
他跑遍了学校和郑明心家附近的所有大街，最后，在深夜的街边找到了蹲在地上的郑明心。
当他把他牵起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泪水和力竭的托付。
他担心的忘记了自己找人的初衷。
他问——
“怎么了？”
他听到那个人回答——
“我失恋了。”
林阳当时有一瞬间的心痛和遗憾，他不知道郑明心喜欢过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失恋的。现在他知道了，那是他自己。兜兜转转，一直是一个人。
就像郑明心对他，他对郑明心。
他们的感情在两个人之间逡巡不定，明明都心系对方，却一遍遍在即将触碰时转弯。
5年前的他们，就这么在昏暗的街道抱住了对方，也错过了彼此。
“阳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快该上台了。”
刚刚那个带他选吉他的年轻人催促他。
林阳憋住了自己的眼泪。他还要上台表演，他不想让郑明心看到自己这副样子。要怎么面对这多年的暗恋，5年前的阴差阳错，他还没想好。在这之前，他不能让明心承受更多。
拨着吉他，林阳不知道自己唱了什么。他看到明心离开吧台走过来，在台下微笑着看他，眼睛闪亮。他的眼光也开始闪烁了。
林阳发挥毕生的演技和忍耐能力回了家。当他闻到被子上熟悉的味道时，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是心疼、是悔恨、还是遗憾。
5年前的遗憾被隐没在那个昏暗的夜里，郑明心的摇滚乐里，林阳的辗转反侧里；掩盖于两人的欢声笑语、嬉笑打闹、和解拥抱。
但是，当一切褪去。林阳在黑暗里、无比清晰的看到了，那个鲜血淋漓的伤疤。
伤疤已经形成，似乎一切解释和补救都是徒劳。
他能做的，只有向前走。
林阳从床上翻身坐起。他的纠结、小心翼翼，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可笑。他要去做，一刻都不能等。他要奔跑、要大喊、要直白的表达自己最原始的心意。他珍藏多年、迟迟未表的心意。他推迟了5年的告白。
“You’ll always be my day one……”
郑明心看到林阳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牵起了嘴角。昨天被lee的一通表白说的心神不宁，觉也没睡好。
Lee一下子把他拉回了5年前那个悲伤绝望的夜晚，让他做了一晚上关于林阳的梦。这么多年，林阳的音容笑貌似乎已经刻印在他大脑的每一个沟壑里，一晚上的回忆和走马，他大早上醒来还恍如隔世。
而林阳的电话，似乎一下子把他拉到了实处。
“干什么？”
郑明心假装林阳打扰了他的清晨，语气带着三分不耐烦、七分娇气。
“你看窗外。”
林阳的声音带着平时少有的低沉柔和。
郑明心一惊，冲到窗边往外一看，林阳站在他院子门口，仰着头冲他笑。不是平时太阳一样耀眼的笑，而是晨曦一般温暖包容。
郑明心感觉心里热乎乎的，就像被阳光包围。
他冲楼下那个人招了招手，看到那个人的口型——
“下来。”
郑明心套上t恤，那个猫t。他看到林阳穿了另外一件。
“你来做什么？”
郑明心假装平静，但是微红的脸颊和气喘出卖了他激动的心情。
“吃早饭了吗？”
“没有。”
林阳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个袋子，里面装着整整齐齐的早餐。
“上次你没吃到，这次可不能浪费了。”
一样的米饭、清淡营养的饭菜、煮的细细的粥。不一样的是，最后一层，躺着一个芝士蛋糕。
“今天破例。”
林阳在郑明心的调侃来临之前补充。
郑明心一下窘的说不出话来。
“这人今天怎么忽然这么会啊……”
“吃好了吗？”
林阳在郑明心的餐盘逐渐干净时问。
“好了。”
一向占据主导的郑明心今天总是被林阳抢占先机。
“那我们走吧。”
林阳牵起郑明心的手把他从餐厅拉到了院子门口。屋檐下，停着两辆自行车。
“自行车？”
郑明心终于找到了吐槽的机会。
“我努力了。”
林阳无数次尝试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后来为了自己和明心的生命安全，跑去现买了两辆自行车。
郑明心没说什么，推着车子往院子门口走。这才是他认识的林阳么。
“你跟紧我啊。”
林阳比郑明心提前了一个身位骑着车，不告诉郑明心他们要去哪里。
郑明心看着周围的风景和眼前认真骑着车的人。边上的景象越来越熟悉，看着林阳飘扬的头发和衣襟，他不由地把5年前的林阳和眼前的人慢慢重合。
“学校？”
郑明心看着熟悉的恢弘建筑，说不出话。
他不知道林阳把他带到这里做什么，但他不可自抑的想到了5年前的那一段回忆。
他不想想到，今天这么开心，他不想回忆。
郑明心晃了晃脑袋，任由林阳把自己带着走。
两个人在走廊和楼梯间穿梭，就好像普通的、偷偷恋爱的学生。
“到了。”
林阳站定在一个教室门前。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郑明心看着教室门，几分期待、几分忐忑。
林阳没回答，一把拉开了教室门。
教室的座位上，整整齐齐坐着好多毛绒娃娃。粉色的大熊、可爱的长颈鹿、慵懒的獾……林阳带着他走到一个毛绒绒的兔子面前，兔子先生的桌子上立着一张照片，是小小的郑明心。桌子上一个便利贴上写着——
“欢迎郑明心小朋友来到这个世界！”
郑明心看着边上画的那个兴奋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你这是搞什么啊。”
“这不是我搞得，是兔子先生给你的祝福，要不要抱抱他感谢一下。”
林阳摸了摸兔子头，把他往郑明心那里推了推。
郑明心配合的抱了抱兔子先生。软绵绵的玩偶，意外的温暖。
两人继续拜访座椅上的每一位“同学”。每一个玩偶面前都立着一张照片，边上一张便签纸写着各种各样的话。
“喜欢吃甜的很好，但也要注意营养平衡啊。”
“恭喜毕业！恭喜考入朱拉！”
“今天有没有认识新朋友啊？”
“校外那家甜品店好好吃啊，可惜排队太长。没关系，会有人替你排队买给你的！”
郑明心给每一个玩偶一个抱抱。他感受着玩偶软软的身体，心情像飘在云端。今天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场他不愿醒来的梦。
“好了，这一个。”
郑明心听到林阳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他有些紧张。
一个穿着校服的北极熊玩偶，身前立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郑明心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郑明心僵住，看向下面的便利贴。
“不要伤心啊。”
泪水一下子温热了眼眶。
“你知道了……”
林阳抱起那个北极熊，把郑明心揽到怀里。
北极熊后面，坐着一个同样穿着校服的虎鲸。身前的照片上是林阳垂着眼睛的样子。
“对不起啊，我太笨了。我当时也是喜欢你的。”
林阳把虎鲸塞到郑明心怀里，念出了便利贴上的字。
郑明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把脸埋在虎鲸玩偶上呜咽。
“我以为……”
郑明心想说话，但是被林阳按到了怀里。可可的气味顺着林阳温热的体温包裹了他，他感受到自己肩头上的热度，是林阳的嘴唇。
心思落空的失落、黑夜中奔跑的悲伤、一遍遍的摇滚乐循环，都顺着眼泪宣泄了出来。他以为5年前是自己的独角戏，后来发现有人和自己一起哭泣。现在，他明白，他和林阳，一直是对方电影的主角。
“我们继续走，好不好？”
林阳感受到肩头的泪水停息，拍了拍郑明心的背。
“嗯。”
5年前的伤痛已经在所难免，他们还要继续走下去。
下面都是穿着不同服装的虎鲸和北极熊玩偶，这些衣服很熟悉，就是他们“相似的衣服”的缩小款。
他看到了他们协议情侣第一天买的情侣装。
“今天是男朋友了！有点紧张……有点开心……”
“噗。”
郑明心笑了。
然后，他又看到了一个拎着早餐盒的虎鲸。
“这就是喜欢吗……”
他一下子脸红了，脚步变得慢吞吞的。
然后，就是穿着他们今天服装的北极熊和虎鲸。
“不，这是爱啊。”
林阳在他耳边这样说到。
郑明心瞪大了眼睛。他等待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话，在这一刻，成了真。
他张了张嘴，但林阳比他快一步。
“明心，你让我等一等，我同意了。但是，对不起，我只坚持了一天就要毁约了。我知道我很迟钝，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前几天才意识到什么是爱情，我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你明白我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不敢说我的爱就是最好的、完美无暇的，但是，我会给你属于我林阳的、最完整的爱。”
郑明心看着满屋子的娃娃，想到刚刚看到的整个旅程，忽然已经没有了遗憾。
他等了很久，伤心过、想过放弃。他相信林阳对自己的感情，但更多的是患得患失。他在这么多年的暗恋中积攒了太多的遗憾和心酸。现在，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想宣泄。
他无可宣泄。
一路走来，他发现，自己从来不是在唱独角戏。
林阳，一直在用他的方式回应着自己。
他以为自己尝尽了爱情的真实心酸，原来，他一直生活在幸福圆满的童话故事里。
“我没办法说太多漂亮话。”
林阳的喉结滚动。
“今天是中国年，万物更新，周而复始。我承诺，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林阳把郑明心的肩膀扭向黑板的方向。
郑明心看着黑板上的字，抱住了林阳的脖子。
林阳捧起郑明心的脸，郑重地吻上他的唇。
软软的芝士蛋糕味道溢满了教室，香醇的可可悄无声息中和了其中的甜味。
黑板上，写着一行字——
当芝士蛋糕遇上可可，你是我最隽永的邂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