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月老酒泉深》李佩玲

16、一场永远都赴不了的约定

　　校园里越来越安静，取代喧闹的是阵阵虫鸣声，校道里的路灯也亮了起来。安楠揉了揉太阳穴，“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再坐一会。”“你饿了吧？我们先去吃个饭再想别的事情！”秦欢提议道。安楠语气淡淡的仍是那句：“你回去吧！”秦欢无可奈何，只好顺着她的意，嘱咐了几句才起身离开。
　　待秦欢走后不久，她仰着头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扶着墙根站了起来。校道里基本已经没有什么人在走动，只有校门口处有几个人向着宿舍楼走去。声音越来越近，是班上的男生。只听有人说道：“吃个饭就醉成这个样子，卡拉OK你都不用去了。醉成这个样子，你们家安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不用去陪她啊？”
　　“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我家安楠，谁爱要谁要去，她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我跟她有什么关系了！”董睦言被人架着走路，嘴巴却没闲着。另一个男生笑着接着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可就要展开我的攻势了！”
　　“随便，到时候别忘了请喝喜酒就行了！”董睦言还想说什么，却被林飞宇捂住了嘴。林飞宇忽然看到站在前面的安楠，刚刚董睦言的话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有些尴尬的看着安楠：“安楠，你还好吧！睦言喝醉了乱说话，你别放在心上啊！”这时董睦言挣脱了林飞宇的手，继续说道：“安楠？她在哪？你帮我告诉她，我董睦言跟她这辈子最多也只是朋友关系，让她别想那么多！”
　　林飞宇急得汗都要流出来了，使劲的捂着他的嘴，生怕他再说些不该说的话。董睦言用一身蛮力挣脱了他，“你干嘛捂着我的嘴，我还没说够呢！”林飞宇实在是没办法，只好用力一把拍向他的手臂，他手上吃痛，注意力也转移了。林飞宇舒了一口气，庆幸他终于不再乱说话了。只是，安楠已经往宿舍的方向走去了。林飞宇怜悯的看着昏醉的董睦言，心里哀叹着：兄弟，我已经尽力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宿舍并没有想她想象那样空无一人，杜蘅坐在桌前一派淡然的不知道翻看着什么书。眼前的杜蘅早已不是从前她认识的那个人，也不再去参加各种聚会。但今天考完试没有立刻回家，倒像是在等她。
　　“今天的事情是你做的？”安楠的语调平平的，就像是在询问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杜蘅听了她的话，笑了起来，乐不可支的道：“想不到，我们竟然生分到了连称呼都不屑给对方！”她用纸巾轻轻抹去眼中笑出的泪花，“是啊，是我做的！那你是不是要到老师那里去告发我啊？尽管去好了，看看有没有人会相信你！”
　　“为什么？”安楠继续问道。杜蘅哈哈大笑了起来，安楠就像是看到了一个疯子，只听她笑道：“你竟然问我为什么？难道你做了什么你都不知道？你跟董睦言出双入对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那次在卡拉OK要不是你先走，董睦言又怎么会跟着你一起。要不是他走了，我又怎么会难过的喝了那么多酒，最后酿成大错！”
　　“你以为你多好心，帮了我！那些都是因为你才发生的事情，就算你做再多都弥补不了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牢犯的女儿。凭什么董睦言要跟着你进进出出，论家世，我比你好出一万倍，论样貌，我也不见得比你差！你说凭什么？我就是要毁了你，就是要你身败名裂！”杜蘅歇斯底里的吼道。
　　在她这样强大的理论下，安楠无从辩驳，也并不想跟她争论，凭她的只言片语也并不能当成她没有作弊的依据。原来她们之间的交往一开始就是源自于董睦言，这是她万万都没想到的，她只觉的可笑。
　　安楠觉得没必要再跟她说什么了，这时却有另外的一个声音插了进来，狠厉的道：“她不凭什么！董睦言就是喜欢她，你能怎么着？有本事就去叫董睦言不要喜欢她啊！我倒怀疑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以前我就看你不顺眼，今天才知道你竟然这么恶心！”安楠走到邱娜旁边扯了一下她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再继续了。
　　邱娜却全然不理会她的动作，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就你刚刚说的那些，难道你自己就不觉得莫名其妙吗！安楠错在哪里？她只错在把你当成好朋友，而你不配！竟然在考场做手脚陷害她，想不到你还真有一套。我会将这些事情反映出去的，你好自为之吧！”邱娜不屑再看她一眼，拉着安楠就走。
　　邱局的女儿说出来的话，杜蘅还是有所顾忌的。但只要她一口否认也没人能把她怎样，毕竟邱娜也只是口说无凭，可她心里有鬼，邱娜随口一说就将她唬住了。
　　邱娜的气还没消，气鼓鼓的走出了一段路才对安楠说道：“小楠，对不起。我一出考场就被两个哥哥和嫂嫂接去跟邱局吃饭了，你的事情，我还是从邱局那里知道的！饭还没吃完我就赶回学校。我已经跟他说了你绝对不会作弊的，我会再去跟他说一下这件事的。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现在能怎么办，只能听天由命了！你我都知道这件事是她做的，但我们根本就没有证据。更何况，你跟我的关系很多人都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你的供词！”安楠淡淡的分析道。邱娜叹了口气，“那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真的是太恶心了，怎么这个世界会有这样的人。”
　　“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自己。事情已经发生了，生气也没用。我都已经看开了，大不了就不念大学。”安楠宽慰着她道。邱娜却激动的跳了起来，“你疯了啊，以你的成绩不继续深造，你想干嘛！”“上帝要让我走这样的路，我只好接受现实了！”安楠认命的道。
　　“你怎么突然变成了唯神论者了，要是真有上帝，早就把那些小人一个不留全灭了。”她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安楠看到她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就像今天与往常的每一天一样平静而快乐。
　　“你为什么会跟她一样，认为董睦言喜欢我？”安楠敛了敛笑意。“看出来的啊！难道你看不出来吗？”邱娜十分肯定的说。“我本来也像你这样认为的，但他亲口说的，我跟他的关系最多也只是朋友！飞宇也听到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没听说啊？”邱娜好奇的问道。安楠指了指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刚刚就在那，他喝的烂醉！”“醉话，当不得真。你不要放在心上！”邱娜试图帮董睦言说些好话。
　　“酒后才吐真言。况且当真不当真又如何，他说的确实不错，我跟他只是朋友而已！”安楠轻轻的笑了一声，心里曾经的那点念头被他的那句话驱逐的连半点踪影都不剩。“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你还没吃饭吧？我也只是吃了两口菜！好饿，我们先把肚子填饱了。然后，再慢慢打小人！”她不由分说的挽起安楠的手就往校外走去。
　　安楠的心里满是阴郁，却也笑了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让她喘不过气，杜蘅竟是因为那样的理由做出这样的事，安楠觉得有些悲凉。心情不好，食欲也不佳，安楠几乎是坐在一旁看邱娜吃。
　　吃完东西后，邱娜拉着她去了自己的宿舍，说不要再过去那边，以免看到某个恶心的人。安楠只是淡然的笑笑，任由邱娜过去将她的东西搬了过来。这天晚上，安楠失眠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高中的最后一天过得会是这样的闹心。
　　秦欢第二天过来接她，问她要回哪边，她说想一个人静静。秦欢将她送到了市郊，临走的时候让她别担心，说他会想办法的。
　　她不吃不喝的在床上躺了一天，直到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她整个人蜷缩着坐了起来，用手紧紧的抱着双腿，像是这样就能将自己保护起来。可人终究是肉体凡胎，她最后还是敌不过饥饿。她在黑暗中爬下了床，忽然想到长时间没回来，家里也没什么是可以吃的。
　　正准备回去继续睡觉，明天再解决吃的问题。这时候，她看到了放在她行李上的一个陌生的袋子，她过去打开看了看，竟然全是吃的。想必是秦欢买的，安楠定定的站在原地，脑海里闪过那个清隽男子的模样，为什么他总是这样的体贴。她静静的在客厅的地板上呆坐了一夜，清晨的时候才回到床上继续睡。
　　上午的太阳透过纱帘照射在她的脸上，她下意识的将手放在眼前挡住强光。她模模糊糊的好像听到电话在响，想找回自己的意识，可最后还是被困倦打败了。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她昏昏沉沉的坐了起来，用手轻轻的敲了敲脑袋。磨磨蹭蹭的爬起来洗漱了一番，然后才出门去买些吃的。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董睦言从她家门口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看上去是那样的孤寂。安楠现在的心情处于谷底，无暇再去顾及他人。她站在角落，等他走远了才开门进去。
　　就这样日夜颠倒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几天，家里的电话线也被她拔了，这样就清净的更彻底。
　　不知道是邱娜在邱局面前尽孝起了作用，还是秦欢四处奔走有了效果，教育局同意再出一套试题让安楠重新参加高考。
　　考试的这天，邱娜看上去比她还要紧张，牵着她的手直冒汗，“小楠，你放心的进去考场。我会一直在外面等着你的！”看到邱娜的样子，安楠有说不出的感动。这样的女孩，你应该得到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安楠看向她，眼中竟泛起了泪花。
　　她考完最后一科走出来考场，邱娜身边多了一个人，是多日不见的董睦言。他看上去似乎憔悴了不少，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他满脸堆笑的看着安楠，没有提起去找过她的事情，安楠也只当不知情。
　　董睦言看着她笑道：“这事总算是过去了！安小楠，我们找个地方庆祝一下怎样？等下飞宇也会过来。”“好！那邱娜，你来决定去哪吧。”安楠将决定权交给邱娜。“你考了一天的试也累了，找个地方吃饭就行了。咱们来日方长！”邱娜笑嘻嘻的看着他们俩说道。
　　他们落座没多久，林飞宇也过来了。林飞宇看着坐在一旁的董睦言，调侃的说道：“睦言，今天这么高兴要不要喝点酒啊？那天你那么英勇，那么多酒基本都是你一个人喝了。”董睦言没有说话，抬头看了看安楠。
　　安楠自顾自的用开水冲洗着餐具，没有回应董睦言的目光。邱娜从桌子底下踢了一下林飞宇，林飞宇乖巧的转移了话题。高考的成绩早就放榜了，他们三个都在Z大的录取名单里。他们在聊各自了解到关于Z大的事情，安楠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她会被哪所高校录取都还未可知。
　　邱娜说在家里无聊，要到安楠那住一晚。董睦言开车将她们送到安楠市郊的家里，没坐一会就走了。
　　邱娜躺在安楠的床上，不安分的滚来滚去。安楠从衣柜里拿了一套干净的睡衣扔给她，让她快去洗澡。邱娜这会正犯懒，根本就没有起来的意思。“你不去，那我就先去了。”安楠无奈的说道，邱娜看向她连连点头。
　　等安楠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邱娜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安楠没有叫醒她，在考场外守了一天，也该累了。轻轻的将她的头抬起，给她垫了个枕头。看了看，没将她吵醒，这才放下心来。
　　今天的天气很好，回来的路上看到漫天的星河美的让她移不开目光。她轻手轻脚的走上二楼，将躺椅搬到小露台外。夏夜的凉风拂过脸颊，吹着她舒服的全身毛孔都舒张了开来。万籁寂静，虫鸣阵阵，这样的夏夜真好！
　　她静静的躺在椅子上，享受着此刻的舒适。忽然，木质的楼梯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想来是邱娜睡醒了，见楼上有亮光就上来找她。
　　很快，邱娜就站到了她面前，带着浓浓的鼻音，“怎么不叫醒我啊？”“反正又没什么事，就让你继续睡啊！”安楠遥望着星河，轻轻的说道。
　　邱娜搬来一张矮凳坐到她旁边，将头歪在安楠的手臂上，“小楠，我好困。可是，我又想跟你聊天！”安楠无奈的笑笑，“困就去睡，以后多的是时间。”
　　“要是我们以后没在同一个学校，可就没时间像以前那样天天呆在一起了。说起来还挺伤感的。要是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一味地忍气吞声了。”邱娜边说着边在她的手臂上蹭了蹭。
　　“怎么忽然这么伤感啊？就算不在一个学校，起码都是在一个市里。你忘了吗？我报考的学校都是本地的。再说了，如果有人敢欺负我，我直接打个电话给你，你不就一会就到了，有你邱娜女侠在，谁还敢欺负我啊！”安楠一本正经的说道。
　　邱娜听了她的话，忽然笑了起来，“那就怎么说定了！小楠，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等老了的时候，我们还要结伴一起去旅行，你说好不好啊？”安楠似乎穿过了无尽的岁月，看到了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相互搀扶着走在夕阳下的公园里，她的唇角轻轻勾起，“好，都听你的。”
　　“我们之前约好高考后的冬季要去北边逛逛的，这个，你没忘吧？”邱娜提醒道。“自然是没有忘记。高考后的冬季，那就是今年的冬季。差不多年末的时候就要准备些东西了，我也挺期待的。那你到时候叫不叫飞宇一起啊？”安楠看向她问道。
　　“不叫，我们两个人的旅行，叫他干嘛！碍手碍脚的。”嘴上嫌弃着，眼睛里却闪着晶亮。安楠会心一笑，却没有再说话。夏夜的微风轻抚着，她们可以无话不谈，也可以像此刻一样，静静的同赏一片星河。
　　邱娜一早就被邱局召唤回去了。安楠继续在床上躺着，本想过去看看弟弟，却又担心会错过录取通知的投递。安楠百无聊赖的又拿起了画板，在二楼的小露台上涂涂画画。如此过去了几天，录取通知书终于送来了，最终的成绩比上次的分数高出近20分，被美院录取了。
　　她将这个消息告诉邱娜的时候，邱娜还有点不开心，但好在学校离得并不远，这才让她的心情稍稍的好了一点。邱娜说这段时间没时间去找她玩，要帮大哥带小孩。秦欢跟二婶带着弟弟去远门去了，安楠想去看弟弟也看不了了，只好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