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月老酒泉深》李佩玲

11、偶遇董睦言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是很奇妙的，因一个眼神或是爱了，亦或是恨了。脸上的笑，不同的人解读出来的意思也不尽相同。安楠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慢慢的走着。场上传来一阵欢呼声，大概是什么赛事到了尾声了吧。她猜想着。
　　她走到一棵不起眼的树下，用手拍了拍水泥砌筑而成的座椅上。冰冷透过薄薄的校服裤传至她的全身，是啊，萧瑟的冬天又到了。
　　安楠坐在大树底下不知道多久，忽然，远远的看到董睦言向着她走来。走到她旁边一声不吭的走了下来，安楠轻轻的安慰道：“重在参与，不要想那么多。”董睦言的语气恹恹的，“什么重在参与！我是年级里男子800米第一名。”
　　“那你...”安楠并没有讲话说完。但董睦言却听出了她想要说什么，有些委屈的说：“不是说好了要去看我比赛的吗？等我跑完了却发现你不见了。”
　　安楠的语调仍是轻轻的，“被人挤到了跑道，只能离开。恭喜你！”董睦言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点，“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没什么事吧？”安楠摇了摇头，“没事。”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安楠看着远处的人们。“你还静啊，你再静都快要变成雕塑了。我不介意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的，说不定我还可以开导开导你。”董睦言看着她，目光是真挚的。
　　安楠用手支着下巴，静静的看着董睦言，过了半晌，“真没事。你再呆在这，等下老师又要找我聊人生了。”董睦言很是苦恼，“预设的罪名，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有嫌疑。但我们行事光明磊落，又何惧那些闲言碎语。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些不开心吧？”
　　安楠叹了一口气，“没有，只是不知道要做什么，有点无聊罢了！”董睦言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担心，但却故作轻松，“你现在是不是有种独孤求败的感觉啊？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嗯，高处确实是不胜寒。”
　　其实安楠并不在意这些，大概家里也没人会在乎吧！大家都只是在尽自己的义务，包括她自己。“你今天得了第一名，你家人一定很开心吧？”安楠看着他轻声说道。“我家人啊，应该会吧！主要是我大哥在管我，我爸妈常年不在家。大哥表面对我很严厉，但我知道他是关心我的。我每次获得什么奖项，爸妈都会买礼物给我。但我希望他们能常常在家，但我不能这么自私。毕竟，每个人都是个个体。他们有自己的生活，而我们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所以，安小楠。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人聊聊，你有邱娜。”他顿了顿，然后又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还有我。”董睦言定定的看着她。安楠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怎么这么煽情。我看上去...是有什么问题吗？”她不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吗？静默无言。
　　邱娜总是很容易就能找到安楠，往人少的地方去，是一找一个准。她远远的就看到安楠和董睦言坐在大树底下，她小跑着往他们的方向去。待到了他们身边，她才看向董睦言，顺了顺气，说道：“睦言，你怎么在这啊？林飞宇到处找你呢。”
　　董睦言站起了身，看了看安楠，“这样啊，那我过去看看是什么事。你们聊吧。”
　　邱娜在安楠的身旁坐下，“你坐在这不冷吗？”说着摸了摸她的手，“你都快变成冰雕了，我们走吧！过去那边晒晒太阳会比较好。”边说着，边将安楠拉了起来。
　　“小楠，你是不是不开心啊？”邱娜关切的看向她。安楠笑了笑，反问：“怎么你跟董睦言都这么问，难道我的不开心就那么明显吗？”
　　“可能别人看不出来，但我们不是别人。他关注了你那么久，而我是你的好朋友。你说你能瞒得过我们吗？”邱娜一边走一边说着。“好像是真的有一点。想不到，这也能被你们看出来。不过，我是真的没事！”安楠轻声问道。
　　邱娜拉着安楠在太阳底下的草地上坐着，“没事就好。”“邱娜，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去做什么啊？”安楠看着刺眼的阳光问道。
　　邱娜想了一会，“呃...这个问题好像还真没想过。现在这个阶段还是先把书念好，况且，大学还有四年呢！不过，我一直想要去北方走走。感受一下那边的气候，领略一下银装素裹的美。”
　　忽然，邱娜靠向安楠，“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啊？”安楠‘嗯’了一声，“你想什么时候去？”邱娜想了想，“我之前跟邱局提过想要出去走走，但他觉得我年纪太小了，去那么远不安全。要不，就再过两三年。那时候，我们都上大一了，邱局肯定就不会拦着我了。”
　　安楠答应的很爽快，因为没有人会拦着她，她的事情自己做决定就好了。
　　阳光底下，她们两人晒得全身暖洋洋都有点昏昏入睡。最后，还是班上的同学有事过来找邱娜，她们才起身离开。
　　邱娜毕竟是班干部，事情总比安楠多。校运会最后一天了，同学们不再像一开始那么紧张，很多赛事都已经结束，大家都在自由活动。
　　向来不合群的安楠，一个人坐在太阳底下翻看着课外书籍，津津有味的。这时，有个人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安楠抬头看了一下，“你来了啊！”“坐在阳光底下看书，对眼睛不好，你这个习惯可要改一下。”那人看着安楠说着。
　　安楠的目光还停在书本上，“你不会专门是来跟我说这些的吧？”“嗯，今天没什么事，过来看看你。你的那些花都长满了杂草，我让阿姨帮忙清理了一下，你有时间还是回去看一下吧。”男人像是不经的说着。
　　“我回不回去又有什么打紧的，人生在世，各自安好便可！”安楠淡淡的说。“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你跟一个男生走得挺近的。多交点朋友是好的，但你这个年纪，毕竟还在读书，所以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男人让自己的话语尽量不触及她的逆反心理。
　　安楠抬眼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只听男人继续说道：“最近，功课多不多？”安楠头也没抬，只是轻轻的说道：“还好。”过了许久，才听男人继续说道：“小楠，我跟简老师要结婚了。”安楠只是‘嗯’了一声，再没说其他。
　　周围又陷入了一阵死寂，半晌，男人才又说道：“你会祝福我们吗？”安楠合上书本，看向他，正色道：“你们会幸福吗？”男人肯定的回答：“会的，我们会幸福的！”
　　安楠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既然你这么肯定你们会幸福，那又何需我的祝福？”男人被她的话噎住了，眼中是无尽的失落，久久的竟不知该如何作答，两人之间的空气再度陷入了死寂。过了一会，男人借口说有点事要先离开。他站起身，正准备要离开。
　　安楠叫住了他，“秦欢。”男人转身看向他，只听安楠继续说道：“祝你们幸福！”男人看着她笑了笑，然后才转身离开。
　　董睦言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走到她身旁，指了指已经走远了的秦欢，“他不都要结婚了吗？怎么还来找你！本来自己的身份就被人诟病，现在还不顾秦家的反对，听说是娶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看来，他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他来找你做什么？”
　　安楠呆呆的看着地上的不知名的野草，“大概，我就是那个孩子吧！”她说完就起身离开了，留下一脸茫然不解的董睦言。
　　就像董睦言所说，他们的结合是不被看好的。没有热闹的婚礼，没有亲朋好友的簇拥，就连安楠也没有收到通知。大概，他们认为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其他的都是闲杂人等吧。
　　市郊的那处小院落里，安楠站在二楼向四周看了看，那个在画室一坐就是一天的女子，早就已经离开了，属于她的东西也早已搬空了。
　　秦欢问她是要搬过去跟他们一起住，还是仍旧留在这，安楠选择了后者。二婶搬走了之后，阿姨自然不会再过来做事。整间房子看起来空落落的，她一个人在这里过了一个晚上。她犹豫着，要不要去他们的新家看一下。
　　她拿着秦欢给她的地址就出门了，中间换乘了一次公交车才到她要去的地方。她下车后，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想着秦欢跟她说过的话，她看着门牌号对照着手上的地址，挨家挨户的一路看过去。
　　安楠怎么也不会想到，董睦言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大喇喇的站在她的面前。董睦言看着她，率先开了口，“你这是在干嘛？”“呃...过来找人，你又怎么会在这？”安楠随口说着。
　　董睦言伸手拿过她手上写着地址的纸张，“我大哥住在这边。拿过来，我帮你看看。”他看着纸张思索了一会，伸手往前面路口指了指，“前面的路口右拐就是了。大老远的，你过来找谁啊？”
　　“秦欢最近搬过来这边了，我过来看看。”安楠从董睦言手上将纸张取回来，折叠好之后放进包里。董睦言轻轻的‘哦’了一下，“那，我陪你过去？”
　　安楠马上拒绝道：“不，不用了。”董睦言突然抓住她的手，“我送你到门口，这总可以吧！”安楠皱了皱眉，用力的甩开他的手。董睦言站着的地方是一个长着青苔的小水坑，被安楠突然的用力，他一下没站稳就摔倒在地上，抓着安楠的手也松开了。
　　待他爬起来的时候，哪里还有安楠的踪影。本想往那个地址去，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的狼狈，转身就往大哥家走去。
　　安楠站在门口敲了一下门，没过多久，秦欢就过来开门了。看到她的到来，秦欢是掩饰不了的愉悦。“你怎么不叫我过去接你啊？怎么远跑过来。”
　　“还好，我自己能过来就不麻烦了！”安楠看着空落落的院子，没有一丝生气。“简老师呢？”
　　“简老师啊，她这两天有点不舒服。刚刚睡下了，我们进去吧。”秦欢走在她的前面领路。安楠跟在他后面走着，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子。
　　“你吃过饭了吗？我帮你做点吃的吧！”秦欢关切的问道。安楠站在沙发前自顾自的坐了下来，“不用了，我吃过早饭才出来的。”
　　秦欢皱了皱眉，“现在都下午了，你等着，一会就好。”安楠看着秦欢往厨房走了进去，她随手拿着茶几上的报纸翻看着。
　　没过多久，秦欢从厨房里端了一碗面出来，“小楠，你过来先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吧！家里没什么菜了，我让阿姨晚上多做点菜。”安楠坐在餐桌旁，拿起筷子搅动了一下面条，“不用了，我只是过来看看，一会就走了！”
　　“小楠，要不，你还是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吧！毕竟，你一个人住在那，让人不太放心。”秦欢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安楠静默了一会，然后语气淡淡的，“是你不放心，还是简老师不放心？”
　　秦欢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略略停顿了一会，“自然是我跟简老师都不放心！”虽然，秦欢这样说，但从他的停顿来看，或许二婶从来就没问过有关于她的任何事情吧。但她又凭什么要让秦欢难堪，也没这个必要，“面条很好吃，谢谢你！我一个人也会把自己照顾好的，这个本领，是我从小就学会了的。”
　　她没有等到二婶睡醒就离开了，选择性的忘记了秦欢给她的钥匙，拒绝了秦欢要送她回去的提议。沿着来时的路一直走着，看到董睦言刚刚滑到的水坑，她的心里不禁涌起了一丝歉意。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抗拒董睦言说的要送她过去，这由心而发的举动，起因是什么，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天色灰蒙蒙的，忽然下起了毛毛细雨。本来气温就低，这下，凉意就更甚了。安楠出来的时候没有带雨伞，回到学校的时候，外套都已经湿透了。
　　她全身禁不住颤抖的往宿舍跑着。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她翻找出干净的衣服，去盥洗室顺便洗了个澡。她出来的时候，发现雨已经下大了，不再是刚刚的毛毛细雨。她站在走廊上看着豆大的雨珠砸在地面上，竟有一种淋漓尽致的快感。
　　她呆呆的站在走廊上，直到冷风灌入她的衣领，冰冻了她全身的肌肤，她这才往寝室走了进去。冬季的黑夜总是来的那么快，安楠关了灯，静静的躺在床上。这个寝室像往常每个周末一样安静，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夜晚的安静竟让人感到莫名的心慌。
　　这个周一是冬至，邱娜前一天的晚上给安楠带了些吃的。安楠吃着这本地特有的小吃，邱娜在一旁看着，“好吃吗？我特意叫姑姑多放了点馅进去的。”安楠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嗯，味道不错！邱娜，谢谢你。”
　　邱娜有些不好意思，“跟我就不用说谢谢了吧！怪见外的。”安楠看了看她，微微的笑了笑。
　　第二天，升完国旗集体解散的时候。董睦言看到安楠身边没有别人，便跟了上去。“安小楠，你是不是很难过？”安楠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往前走。“你要是难过的话可以说，可以哭出来，我不会笑话你的。”
　　安楠站在了原地，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为什么要难过？我母亲找到了她的归宿，难道我不应该高兴吗？怎么从你口中说出来，反倒像是我的劫难一样。你想太多了！”
　　董睦言看着她，皱了皱眉头，却没再说其他的，只是静静的跟在她身后，然后各自回了自己的教室。
　　寒假说来就来。这是安楠第一次，一个人呆在这个家里度过这么长的时间。董睦言偶尔会过来找一下她，说自己只是无聊所以才过来逛逛。邱娜知道她一个人住，在征得邱局的同意后，过来陪她住了两天。
　　安楠只觉的好笑，“你们这是干嘛啊？我有手有脚的，难不成还会饿死我自己啊？”邱娜夸张的点了点头，“我看你是真的瘦了很多啊！睦言，你说是不是啊！”董睦言也跟着点了点头，安楠有点无奈，这两人在她面前唱双簧都唱半天了。
　　这时有人敲门，董睦言自告奋勇的去开门，门外是爽朗的女声，“唷，同学又过来了啊！来，拿点菜给小楠！”董睦言还想征询安楠的意见，但阿姨已经将菜递到了他怀里，他只好伸手接过。他还没反应过来，阿姨就转身离开了。
　　阿姨知道她放假在家里，经常会拿点自己种的菜给她，安楠推辞不了只好收下。秦欢知道后，每次过来都会买些东西过来给阿姨。以至于现在，安楠每天都不用想要吃什么菜，阿姨送什么菜过来就吃什么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