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时代》木子锡

6、第 6 章

　　乔伊输入员工密码，随着清脆的“嘀”声走进了运营部所在的25层。许多路过的同事都面色严肃行色匆匆，但也有几个人停下来和乔伊打了招呼，夸赞对方最近身材变好了。
　　乔伊挠着刚剪过的头发坐在办公桌前，屏幕应声跳出来，今天是蓝色带着不规则圆圈的界面背景，乔伊点开收藏夹里的后台网址，上面显示从昨晚下班到现在共堆积了86条未处理投诉。
　　隔了一个桌板的同事把头探出来朝乔伊打招呼：“嘿，今天是你值第一轮班是不是？”
　　乔伊微笑着点头，试探性地问：“昨晚的投诉格外的多？”
　　“还行吧，因为最近那个‘异色教’突然火起来，站子里都是他们的宣传视频。有些传统人士特别讨厌，非要平台下架，投诉了不止一两回了，”同事嘟哝着坐下，“我早让技术部那边把‘异色教’加入关键词，直接让系统统一回复处理，但是用户的怨气似乎特别重，人工客服的点击数量涨个不停。”
　　乔伊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类似赞同的“嗯”声，然后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异色教’。跳出来一大堆日期很新鲜的网页。内容很单调，无非是呼吁大众回归到种族分离的年代，因为融合时代消弭了所有个性符号和民族特征。
　　“这是文化的陨落，对祖先的亵渎。”他们会大声疾呼。
　　乔伊回想起高中历史书上那一点模糊的印象，嗤笑了一声，因为这些人大概也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个种族的后代，距离可以沿着基因链追溯先祖的年代已经过得太久了。
　　乔伊又到公司视频官网主页上输入了‘异色教’关键词，果然包揽了所有热门视频。点开一个封面精美的打着“深度讨论”标签的视频，一个一脸严肃西装革履的人跳了出来。
　　“对异文化的排斥必然会导致歧视，文化的式微只是追求平等道路上必然的牺牲。”那个人的语气沉重，听起来煞有介事。
　　“喂，”同事又从隔板上探出脑袋，“上班时间看视频，你小心这个月的绩效。”然后打量了乔伊一眼，评价道：“最近开始去健身房了？好样的，我们总算出了个没弃疗的客服。”
　　乔伊赶紧关掉界面，开始处理堆积的投诉。大部分都可以从回复索引上找到像模像样的官话。但是这样搪塞的处理往往会迎来新一波投诉，这时候又要从另一本索引上找话讲了。
　　乔伊头疼地看着稀奇古怪的问题，下意识地打上了“不爱看就朝右上角挥手离开视频”，但是这样肯定会惹来几个一星评价，乔伊并不想给别人惹麻烦，于是谦卑地打上了：“抱歉影响了您的观看体验，已经转交技术部积极处理！”虽然技术部的人都是大佬，并不大理会食物链底层的客服人员的需求。
　　投诉还在一波接一波到来，有些甚至要求语音回复，因为对方觉得“这回答像是机器处理的”。乔伊回复“叽叽歪歪的人只配和机器说话，因为它们不会被烦死”，然后又删掉，打上了“抱歉，这不符合公司规定”。
　　疲于奔命时突然又响起了公司通知，乔伊不知道为什么客服也有这么多会要开，因为到场之后发现全是些“如何回复地更卑微”的讨论。
　　等挤着下班高峰的公共交通回到城乡交界的住处，被灯火隐没星光的夜幕已经浓似酱油，乔伊疲惫地倒在沙发上，接通了电话。
　　“客服的一天怎么样？”对面的声音比起关切更有些像是幸灾乐祸，“有人起疑心吗？”
　　“我现在只需要一罐冰啤酒。”乔伊打开了窄小客厅的电视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