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爱人致命》黑梅萨尔

46、潘朵拉的翅膀（十七）

　　汤米在研究自己的卵。
　　因为原本错误以为克拉克可能不喜欢有小小鸟儿，十几年来他每次产卵都偷偷藏起来，藏到精心安排的含铅孵化室，就在床底下的地板裡头。幸好他的卵小小的，像夜莺的蛋也就掌心那麽大，所以就算有了几十颗也能挨挨挤挤。

　　可这十几年来没有哪怕一颗卵成功破壳，无论用哪种鸟类的孵化期来看这也太久了。
　　汤米一开始试图用些常规的科学方法观测，但光线无法穿透他蓝蓝的蛋壳，其它特殊介质探测也只能看见一个圆形的能量团。
　　本来汤米可以继续等的，他看似随人类时间正常成长的身体只是拟态，能量不灭他不会消散，所以十年百年对汤米而言不为过。甚至于这样更好，他可以等到克拉克喜欢有小小鸟儿的那天。

　　只是那天克拉克突然略感惆怅地凝望起他们三室两厅的大房子。

　　汤米戳戳恋人询问起怎麽，克拉克就对汤米提起有关领养的话题，想知道汤米看法。

　　汤米：「我以为你不喜欢小宝宝，克拉克？」
　　那时的汤米其实有点受伤，在他错误的认知裡，他不理解对方不愿意接受小小鸟儿而倾向领养的做法。克拉克怎麽可以这样呢，就算是alpha也太任性了。

　　「我没有不喜欢小宝宝啊？」克拉克诡异：「你怎麽会这麽认为，宝贝？」

　　这家很好，克拉克感觉很幸福。只是面对家裡空荡荡的另外两间卧室，克拉克偶尔会感觉其实可以多些什麽。

　　小鸟儿眨眨眼。

　　他们的误会解除，但汤米没有立刻将卵卵捧出来，原因就在他自己也不确定卵卵究竟何时才能孵化，汤米不想给克拉克必须等待的希望，小鸟儿总是让自己给予克拉克最好、最现成、最优先的。

　　汤米决定敲开一颗卵察看。查尔斯的卵对汤米比较不重要，他挑出年代最久远的那颗。时光没有黯淡颜色，这颗小鸟卵壳还是浓艳的蓝。
　　摆放着茂密植物的实验室内他小心操作，先是用指甲将蛋壳挑破，然后……

　　没有然后。
　　卵清一透露，汤米立刻嗅出这是颗未成功受/精的死蛋。

　　对普通鸟类而言可能是盖率问题，例如新筑巢的斑鸠也常發生这种事。但汤米潜意识中感到不对，因为狭间生物不会有死蛋。

　　汤米很快拿来第二颗蛋用指甲挑开。

　　汤米拿来第三颗蛋。

　　第四颗。

　　第五颗、第六颗、第七颗、第八颗……

　　……

　　怎麽会。

　　炽白灯光下汤米脸色發白，但还强撑身体站在实验台前，强迫自己双手稳当小心而又不信邪地挑开最后一颗卵，那是他和克拉克的最后一颗。与前面无数次尝试同样的结果令小鸟儿站不住脚，软软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到地板上。
　　实验室内地板是乾淨无尘的，汤米的白袍没有被弄髒，而是在他伸出自己背后三对翅膀时被彻底撕裂，像他紊乱的思绪。

　　汤米用彩色翅膀将自己包裹，像个孩子在无助时选择用床上棉被将自己包裹成茧。
　　汤米通常是选择率先找出问题解决方法的那个，除非眼前状况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明明不用呼吸的汤米却几乎感觉到窒息，整个胸腔都發紧，心脏帮浦的血流在令肢体颤抖。

　　那些卵，在旁人看来那或许不过是些小鸟蛋，但对于汤米，那些卵卵是他悉心累积照顾十数年期盼孵化出的孩子。
　　而现在汤米的每一个孩子都死了，更或许这种凋亡从一开始就存在，然而他却粗心大意地没發现，不知情地活在畅想未来遨翔的快乐。

　　翅膀的遮光复盖内汤米摀住脸，下一秒他开始尖叫，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将崩溃埋脸在枕头，翅膀就是他隔绝外界的堡垒。小鸟儿凄厉的嗓音震动了自己羽毛，为爱而生的边缘金羽在地面折射出漂亮的光。

　　然而现在漂亮有什麽用呢，再漂亮也换不回汤米宝贝的卵。他失去孩子，他失去盼望的族群。人人都晓得超人是氪星复灭下的遗孤，汤米又何尝不是他族群的最后一隻。

　　汤米好难受，他难受到趴在地上一整天拾掇不起自己。实验室的地板都被他摀热，他跳过了午餐和晚餐，手机铃响也不接，最后是小记者克拉克过来敲响实验室的门，徘徊在门口饿了半天的基基也终于能进来。

　　看见汤米情况后克拉克吓了一跳，连忙蹲下去要将汤米扶起来，结果一摸發现汤米的皮肤滚烫。这真正使克拉克吓一大跳，因为从有记忆开始汤米就从没生过病，而现在汤米在他手下烫得像是烧到40度以上。

　　饿了的基基则循着味道，以普通柯基犬不该有的跳跃力跃上桌面，开始舔蛋清。

　　被汤米一翅膀呼下去。对汤米而言那些蛋清是他未能出生之孩子的尸骸。

　　克拉克不知道那点，他视角中的汤米是在不舒服裡开始胡乱打狗。
　　可第一次见到恋人露出如此难受模样的克拉克又不忍心责怪，末了只是揉揉基基狗头、找出狗粮给对方盛满，然后匆忙带汤米前往伟恩集团旗下医院。

　　无人看见，被暂且继续安排在实验室中的基基没有去吃狗粮，而是选择继续跳上桌面舔蛋清。

　　伟恩集团是正义联盟贊助方，旗下有专门安排给联盟成员的私设医院。根据医生检查汤米就是普通高热，寻不出其它，只能给汤米开些退烧药。
　　但退烧药吃下去后也没见汤米转好，病床上的小恋人呢喃着要回家。克拉克让汤米忍忍，有医生在的地方才好观察病况，但汤米开始哭，他并不撒泼，只是呜呜呜让眼泪流到枕头。

　　原本让汤米忍忍的克拉克最后忍不住先把汤米带回了家，他们位在20多层高的温馨小窝。可汤米不承认这个地方，他鑽在克拉克怀裡要求克拉克带他回去真正的巢。

　　克拉克那儿晓得「巢」？没有概念，就是让他生也生不出一个。
　　他只能尽量哄小鸟儿，把小鸟儿哄进被窝，告诉小鸟儿明天会舒服一点。

　　「不会的。」小鸟儿用被子将自己埋起，哭泣的声音闷闷：「没有了，全都没有了……克拉克、呜呜呜克拉克，你抱抱我好不好？我好冷呀。」

　　克拉克怎麽会拒绝，小鸟儿这模样让他胸口都發紧。他鑽进被窝把汤米揽入怀，说着觉得冷的汤米在他怀裡分明烫得和个火炉一样。

　　「什麽没有了，宝贝，什麽没有了？你告诉我我再去找好不好？」克拉克摸着汤米粉粉滚烫的脸蛋，想要从汤米口中哄出来自己能做些什麽。

　　大恋人的口吻好温柔。

　　「卵卵、我的卵卵，为什麽我生不出完整的卵卵，为什麽会这样，亲爱的我不明白……」汤米逮着克拉克胸口的衣服，仰头的神情无助，几乎语无伦次：「我好想要卵卵，对不起之前都偷偷瞒着你，可是我真的好想要宝宝，然后我發现原来他们都是死胎。我居然才發现呜呜呜，但我真的不明白，克拉克，我亲爱的，我现在感觉好难受。好冷、我好冷……抱抱我、亲爱的你抱抱我。」

　　「好的好的抱抱你，宝贝你看我现在就在抱抱你呀。」克拉克揪心地连声安慰。

　　问题是克拉克不懂汤米在说什麽。
　　因为误会克拉克不喜欢小小鸟儿的缘故，汤米自从大学那次之后就没有再和克拉克谈过关于卵卵，于是尽管相处十数年，这边的克拉克其实还不完全了解汤米的生物特性。

　　也因为他们唯一一次谈及卵卵是在当初那种情况，克拉克很自然从记忆中调出这份可能有用的回忆，接着通过正常人类逻辑，克拉克认为小鸟儿恐怕是發病了。

　　这令克拉克感到悲伤。身为超人他可以宽慰受害者、可以安抚情绪崩溃的家属，可超人并非心理医生。克拉克不知道该怎样让他的汤米好点。
　　克拉克本以为这麽多年过去汤米的幻觉应该早已舒缓，却没想到原来它们和汤米的噩梦一样从未离开。竟然没有即时發觉恋人的不对劲令克拉克懊悔，汤米明明是他最亲密的枕边人。

　　身为兄长的克拉克从同意与养弟谈恋爱那刻起已自认失职，如今竟也没做到身为恋人互相照看的责任。乔纳森和玛莎是那样顶着镇民可能目光的压力让他们照顾好彼此，但现在克拉克眼中事实在将他自己的责任心噬咬。

　　他失职了。他失职了。

　　卧室裡、被窝中，克拉克痛苦地将汤米紧紧搂在怀。

　　汤米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小鸟儿的高烧不退，时醒时睡，模模煳煳要抱抱。期间斯塔克集团自然是去不了，不过他老闆也没来催人，自从神盾局拜访后托尼开始闭关研究他父亲的遗物。

　　超人向蝙蝠侠求助，但蝙蝠侠所有科技手段只检查出蓝凤凰就是在發烧。根据超人描述，蝙蝠侠判断蓝凤凰这是心因性疾病，并向超人推荐了几名医生。

　　「有的，汤米已经有长期固定的心理医生了。」超人向蝙蝠侠简述了汤米童年曾被绑架的经历，并表达对莱克特医生怀抱的信任。

　　谁料蝙蝠侠却倏忽皱眉，绷紧的嘴角吐出的问句语气怪异：「再说一遍那名医生叫什麽。」

　　超人不明所以：「莱克特，汉尼拔莱克特医生。怎麽了吗，B？」

　　蝙蝠侠在顺着自己呼吸：「汉尼拔莱克特，在半小时前正式被FBI捕入狱，新闻头条上称呼他为双面人魔。」

　　超人懵。
　　「什麽？」他听见自己询问的声音。

　　黑漆漆的蝙蝠侠看一眼卧室床铺上汤米，收回目光看向超人：
　　「汉尼拔莱克特涉嫌多起谋杀与教唆谋杀，检方强烈怀疑他长期利用职务之便对病人进行精神操纵。他的病人大多数在诊疗过后『恢復正常』，但根据目前调查一半人数年后罹患更严重精神疾病，其中有红龙与宾州电锯狂。」

　　超人感觉蝙蝠侠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连起来的意思却让超人的大脑都不理解起来。
　　那些英文单字好像一个个跳动起来让超人难以捕捉，眼花撩乱的感觉让他晕眩，或着是太快的心跳让他大脑负荷不了那些冲上的血流。

　　超人的嘴唇在颤抖：「这、这不……那另外那半呢，B，莱克特医生的另外那半病人呢？」

　　蝙蝠侠目光沉重冰冷：「失踪或自杀。」

　　克拉克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不。」

　　「不、不。」

　　克拉克持续呢喃着「不」，目光在那边棉被坨坨睡得不是很安稳的小鸟儿和眼前蝙蝠侠之间打转，好像期望总是无所不能般的蝙蝠侠能说出些不同事实。

　　然而蝙蝠侠携带上些叹息的目光令克拉克明白了不可能。

　　这名可怜的男人将双手抱住脑袋，开始發出困兽般低吼。
　　「为什麽会没人發现，怎麽可能，依你所说那些数据应该很明显才对，B，为什麽这麽长时间会没有任何一个人發现！」

　　克拉克双目充血，语气可怕地搞乱头髮追问着为什麽，但其实更像是在责问身为超人的自己怎麽会没發现哪怕一点端倪。

　　「不是全部对吧，不是全部人的疾病都会变得更加严重对吧，B，你告诉我……」

　　蝙蝠侠沉默，而他的沉默就彷彿回答。或许确实并非全部，但根据描述，汤米的情况显然没有被幸运地归纳例外。

　　人的精神可以如此坚强也可以如此脆弱，面对刻意的心理引导许多人是不堪一击。作为一名英雄，蓝凤凰的内心或许比旁人强大，可那也绝对抵不住从幼年被绑架的创伤后就开始遭遇的薰陶。
　　幸运的人用童年治癒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而他们眼中的汤米俨然从根本起就被恶魔入侵了所有。

　　而身为汤米最亲密的兄长、最眷恋的爱侣，身为带小汤米步入人类社会的引导者，克拉克居然从没發现。
　　甚至不久前的克拉克还又将汤米推给了汉尼拔。

　　克拉克挫败，克拉克试图把事情都弄明白，但最后克拉克无力地靠上侧边门框。他失神的蓝眸遥遥望向卧室内，他的汤米正在没有被结尾的噩梦中小小喘息，高烧令汤米的脸蛋更加潮红，小鸟儿一双眉头自睡着后没有放平。

　　克拉克开口，轻轻的像询问自己：「……汤米还有痊癒的希望吗？」

　　「我不会再看着一名年轻人被一个精神病摧毁。我还是你们的婚姻见证人，是你的伴郎。」蝙蝠侠：「至于你则是超人。」

　　「振作起来，克拉克。永远别被困境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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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祝自己今天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