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轻梦与君同（原名含香）》移足千里

10、惊鸿翩芊求不得

　　对于怒火中烧的池田一郎来说，在大街上杀个把中国人没任何心里障碍。
　　但是眼前这个鼻孔朝天的蓝眼睛不是中国人。那焦黄的卷发，削尖的鼻子，蓝汪汪的眼睛，无一不在提醒着一个事实：这个人他今天动不得。
　　上头明确规定，尽量避免跟欧洲人美国人发生正面冲突。这种冲突很容易引发不利于大东亚共荣圈建设的 e xing shi jian。
　　诚然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从来都不是白给的。但是要斗争得有勇又有谋。上头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案，且正在实施。作为他池田少佐，只需要管好普通中国人就行了。虽然，本来他的确很想动动那三个中国人。尤其是那个花姑娘，如此貌美。
　　可是不巧这个面瘫的英国佬又拿出了非常不一般的证件。不是普通侨民，有地位的英国人的意见，目前多少得给点面子……

　　好在，那三个中国人中，看起来二十多岁象是夫妻的两个鞋面上有一层尘土，半新的衣裳也有揉皱的痕迹，显然是刚从外地赶来，没有作案时间。另外一个花姑娘，娇滴滴的，更不可能杀得了人。

　　池田把目光从查理漠然的脸上挪开，举起戴着白手套的右手，表示放行。

　　英国男人仅仅从鼻孔里又轻轻哼了一声，接过翻译恭恭敬敬还回的证件，掏出怀表来看了看，带着三个中国人大步朝租界内走去。
　　租界入口的英国巡警啪地立正，朝眼看命犯桃花的同胞眨了眨眼睛。

　　就在此时，先前被放行的几个中国难民中间，一个抱小孩的妇女猛地掀开孩子的尿布，从里面抽出一把□□，回身冲着池田就是一梭子弹。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池田只看到匆匆往租界里走的人群里有女人突然回头，乌黑的枪口对准了自己。他眼睁睁看着子弹飞过来，胸前一震，已经绽开血花。
　　池田一郎摇晃着，举起腰间的佩枪，胳膊抖动了两下，颓然垂落。他的身体象一袋大米沉重地地砸在北方干燥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
　　有幸目睹了全过程的日军目光还有点痴呆。他们不能理解，一个小孩子的尿片里居然藏了武器，一个奶孩子的女人居然是神枪手。
　　等他们明白过来，人群中已经爆发出一声喊，“大家快进租界啊！”
　　身边立刻人流汹涌，蓬头垢面的中国难民，衣冠楚楚的中国商人，文质彬彬的中国□□，……都一窝蜂地从他们身边冲出去，冲向租界。

　　“八嘎，都站住，不站住滴，死啦死啦滴有！”一个戴金丝眼镜的日军小头目幡然醒悟，第一个举起了枪朝天射击，声嘶力竭地喊起来。同时一挥手，几名手下朝那个已经转身朝租界狂奔的女匪徒开枪。
　　可惜他们的枪要想这个时候瞄准是颇有难度的----- 横冲直撞的中国人将他们撞翻在地，无数双脚踩着他们的身体跑了过去。
　　他们努力挣扎着，□□燥的沙尘呛得连连咳嗽，有的连枪都被踢出老远，有的甚至还被不知道谁狠狠打了两下。
　　等呲牙咧嘴的日本士兵抬起头，滚滚尘沙中，只看见中国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日本小头目气呼呼举起枪，又无奈地放了下去。他的视线实在是太模糊，无法看清哪里是中国人哪里是英租界入口站岗的巡警。等他吐着嘴里的沙子揉着后脑勺的大包从地上把眼镜摸回来戴上，支离破碎的镜片告诉他，中国人早就全跑进租界了。

　　查理听见身后的枪声，回头看去，见到滚滚烟尘中混乱的中国难民冲开日本军人的包围，踩着翻滚在地的日本人朝这边冲来。不知道是谁开了头儿，跑过来的路上对日本军人暗地动了手，本来只是被撞翻在地的士兵们发出此起彼伏的呻吟。查理清楚地看见，一个脑袋上蒙了白羊肚手巾的老汉在混乱中瞄准日军小头目的后脑勺儿敲了一烟袋锅儿。至于原来那个叫得最响的日军头目，早就被第一串枪声放倒了。

　　“快走！”美丽的中国女人催促着，一只柔软的手拉起还在震惊中的他朝前跑去。春风将乌黑的发丝吹到他脸上，有一股淡淡的芬芳在鼻端缭绕。
　　查理觉得整个身体呼地一下充满了氢气，变得柳絮一般轻盈，脚步快得几乎要飞起来。

　　转过弯，前面就是黄家花园商业区了。女人喘息着站住了。
　　"Thank you ,Mr.Charles."三个中国人转过身，对他深深一躬。
　　他心情大好，开口道，“不客气，请问小姐贵姓高名？”
　　虽然全是平声，还带着鼻音，却是中国话无疑。
　　中国人们都一愣。年轻的中国女人懊恼地用美丽的大眼睛看了看他，继而扑哧笑了。

　　“呵呵，查理先生客气了。在下免贵姓董……”女孩说，樱花一般鲜嫩的唇微微弯起美丽的弧度，朝他伸出兰花一般的纤纤素手。
　　转角一个身影急掠过来，将那只送到他眼皮子底下的美丽小手截获，“快，要来不及了。”转身就跑。后面两个中国人朝他歉意地一点头，也跟了上去。
　　查理一愣，尽管今天已经有太多的突发事件，他还是有些适应不了这样的情况。他可还没来得及进一步了解这位神秘的东方美女啊。怎么也得给他个约会的机会吧。
　　“喂，请等一等！”
　　他喊。拉着女人手的那个不速之客回过头来，镜片后反射出两道寒光，声音礼貌却冷淡，“抱歉。这位先生，我们赶时间，您有什么事情稍后再说吧。”

　　稍后?稍后我哪儿去找人啊？
　　查理坚决不干。
　　于是大街上的行人只见四个中国人在前面竞走，一个蓝眼睛的外国青年面色不善地迈开长腿紧追不放。
　　一个头脑灵活的巡警看到这种状况，连忙凑过来问，“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显然，他怀疑是中国人做了什么违反治安的勾当。
　　查理连忙摇手。

　　那戴眼睛的中国男人也听到了巡警的问话，立刻带着一串儿人拐进比较僻静的街道，站住了。
　　他回头看看查理，眉毛皱成“川”字儿：“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很抱歉，我还不知道董小姐的芳名，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她。其实，……”查理搓着手，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总不能直接说“做我女朋友吧”。猛地他脑中灵光一现，脸色甚至真有点为难了，“我冒险把你们带进来，工部局如果追究起来，我需要有个交待。我想……如果董小姐真能成为我的雇员，问题就好办得多了。”嗯，很完美的理由。

　　美丽的董小姐因为剧烈运动脸色更加红润，看了看眼镜男，又看了看查理真诚的蓝眼睛，面露难色，“查理先生，从我个人的角度讲，您的邀请是我的荣幸。但是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份工作。老板并没有说辞退我……”
　　眼镜男却从镜片后瞄了瞄他，那眼光让查理想起童年时代差点送他见上帝的一条眼镜蛇。
　　那男人扭头对提箱子的中国男人耳语了一下，将什么东西塞到箱子男手里。箱子男点头，带头朝巷子深处走去。箱子女临走还轻轻拍了拍美女的肩，努了嘴儿示意她跟上。
　　于是善良的美人儿略带歉意地看了看他，洁白的贝齿咬了下唇，转身快步走了。

　　查理欲迈步跟进，追随美人芳踪，却被眼镜男上前一步，拦了下来。

　　“这位查理先生，很抱歉刚才我考虑不周。现在经您一说，我也觉得事情有点麻烦。但是董小姐的确已经跟我的公司签约了。您要是想挖我的墙角，至少得请我喝杯咖啡，咱慢慢聊聊。”他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悠闲地说。

　　他的身后，那窈窕身姿正和渐浓的夜色慢慢融为一体，消失在巷子深处。
　　“不知道阁下是……”查理的声音有一点点颤抖。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拳头不揍上这男人的下巴，勉强问道。

　　租界外。
　　一个日本军官从摩托车上跨下来，低头，看着池田印满鞋印的尸体。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干爹，我们是时候让租界给个说法了。”女人伸手，整理了一下男人黑色的风衣，柔声说。
　　“芳子，这个任务，还得倚仗你呀。”男人叹息，白手套拍了拍女人的香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