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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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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读到父亲齐远之的绝笔信,这些时日下来,齐述峰早把事情翻来覆去想了个透彻,想要查明十六年前齐家的案子,而此案涉及的几人,全来自当今大衍国中了不得的家族,以他一人之力去对抗,势必难于登天。
他打算好了,此行首先是要去淡州,投靠那位东南节度使,父亲信中提到的结拜兄弟罗远仁。父亲既然如此强调,必有其道理存在。
下得山来,有一条隐秘通路,连接宝心山与外界。此路绕过巨大的云梦湖,亦是云梦观中人去到外界村镇的道路。齐述峰过了湖,辨认方向,径直往东南淡州前行。他虽长年居住在山上,好在每隔几月轮到他下山卖货易物,就会进入热闹的城镇与人接触,观中上下也爱用山下时兴之物,师父们传道授课会谈及当今时事,因此齐述峰也算略晓天下事。
这一行下来,沿途路过不少村镇城市,好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人事物,也叫他赞叹惊讶。心想: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话真有道理。但他此行意不在游山玩水,心中有事,也无甚闲情逸致欣赏风景人文,每日匆匆赶路,草草休整,不时施展轻功,加快脚程,终于在第二十七天到达淡州城。
淡州城地处大衍国境内东南区域的中心,其规模与繁华程度只比都城盛京略逊一筹。齐述峰初来乍到,见淡州城中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商业之繁荣,不由得惊叹。云梦观虽则紧挨盛京,但依道观规矩,道士们下山不得入都城,因而齐述峰长到十九岁,此为初次置身大城市。
当天齐述峰找了间客栈投宿,一来连日奔波,顺利来到淡州,一直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几分,便想要稍事休整;二来,想到要去拜见罗远仁,总不好满面风尘仆仆冒然前去,事前须养足精神,彻底洗漱清洁,换上干净新衣新鞋,面见身居高位的长辈,才不至于有失礼数。
当晚一夜好眠,次日起身后不急于拜访罗元仁,穿戴整齐,在客栈中用过早饭就出门。齐述峰睡了一觉,心下有了别的计较。他想先在淡州城中转一转,好对此地风土人情大致有个了解,做到心中有底,待见到罗元仁时,莫要显得太过生疏无知。
齐述峰在城中闹市转悠,所见之处,人群熙熙攘攘,百姓生活安逸富足,商贾往来欣欣向荣,当下对未曾某面的罗远仁,不由得暗暗增添几分好感。
到了中午,齐述峰逛到街铺林立的一条街,寻了街边一面摊,坐下叫了一碗素面吃。热腾腾的汤面,滋味与云梦观中食物大为不同,极具当地特色。他正吃得尽兴,突然,一队轻骑甲兵从街市尽头呼啸而来,一路马蹄翻飞,登时黄土飞溅,街上行人吓得惊慌失措,纷纷避让,街边摊贩手忙脚乱,迅速收拾桌椅板凳让开道路。
齐述峰侧头看去,只见有一人一马当先,那马毛色发亮,四肢匀称强健,马身配有齐全皮革马铠;马上那人,头戴银盔,身披银甲,身形修长挺拔,迅速略上一眼,也可见此人相貌英俊无匹,并且十分年轻。
齐述峰心想,这马上少年准是位少将军,一念之间,那少年已纵马到他近旁,眼看势头受不住,就要撞上齐述峰。少年怒目登时这不知退让之人,仓促间急急勒紧缰绳,想要掉转马头,以免伤人。周围百姓尖叫声四起,骑兵队中也有人大喊:“ 还不让开!” 然而齐述峰并不见慌张,眼见少年驱马收势已来不及,他手端面碗,脚下前后左右几个跨步,身法灵动轻盈,竟在这千钧一发之快勘勘躲过马下四蹄,又三个回旋后,人已安然立于两丈外的空地处,而他手中面碗,竟连一滴汤水都未洒出。
目睹这一幕的群众忍不住拍手叫好,回神间,骑兵队已跑出五六丈的距离,那领头的银甲少年也回头看了看齐述峰。
虚惊一场后,街市速又恢复热闹,齐述峰吃完面,复又在城里各处走走看看,方才的惊险只看做微不足道的意外,并不放在心上。
如此这般,齐述峰在淡州城中心地段逛了一整天,晚上回到客栈,洗漱睡下,躺在床上想到:此地百姓生活井井有条,安居乐业,想来也是罗元仁统辖有策,治理有方,父亲的结拜兄弟,似是了不得的人物,的确值得投奔。
次日天明,他早早起来,认真梳洗一番,拿出二师父赠于的新衣新鞋,仔细换上,随意喝了碗粥,吃个馒头,就往节度使大人的府上去了。
掌管淡州城,统领东南十二州县城的罗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齐述峰刚到此地的那日,找人稍一打听,就问到其所在。昨日他闲逛全城时,刻意找到罗府位置,为今日的正式拜访做了准备。
步行至节度使罗府门前,齐述峰直接向守门侍卫递上拜帖。道:“这位官爷,我有要事找罗大人。劳烦通传。”
他也是单纯,堂堂节度使的家宅,平头老百姓哪能随意登门?也是他运气好,罗元仁在当地施仁政,罗家上下谨遵老爷教导嘱咐,对待百姓,待人接物,决不可仗势欺人,否则依家法国法论罪。
守门侍卫将齐述峰上下打量,见他形貌端正,相貌年轻,一身粗布衣服朴素打扮,浑身透着股老实单纯的劲儿,不似歹人,便对他放下几分戒心。再则,一年到头,甚少有百姓来登节度使家的高门,略一思索,许真有要事,更不敢妄自拒客。侍卫道:“ 你在此等候,我入府通报。”
“ 谢官爷。” 齐述峰之前没想过许多的细枝末节,他更不懂“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待仰望高门大院,临到头,才有了具体的担忧,自己无名小辈一个,能进了门不能?侍卫给不给通融?
幸好第一步是走通了,他暗暗松了口气。
今日休沐,罗元仁未上府衙,这时刚用过早饭,来到书房休憩。
侍卫小跑到书房,跪下禀报:“ 禀王爷,府外有人求见。” 双手高举,呈上拜帖。
罗元仁接过帖子打开,说是拜帖,其实就是一普通信件。只见纸上工整端正的笔迹写道:罗大人,可还记得您的结拜兄弟齐远之?”
霎时间,罗元仁瞪大了眼珠,将这一句话反复速读三遍,浑厚的嗓音一沉,问侍卫,道:“ 来者何人?!”
侍卫忙答道:“ 具体身份,属下不知,看男子模样,是个二十挂零的年轻人。”
此话一出,罗元仁更是惊讶,心下立马有了几分计较。
“快!把人请进来!”
“是!”侍卫领命,暗自庆幸自己没将来人哄走,看王爷这般郑重态度,果然此男子有些来历。跑至门口,再对齐述峰说话,语气就多了份客气,道:“ 公子,王爷有请。”
推开一扇朱红大门,侍立在旁,让身门边,示意齐述峰先一步。
一路走过几条曲折长廊,穿过精致典雅的花园,绕过一汪人工湖,府邸面积之大,单是走这一道便可见一斑。
侍卫恭敬有礼地将齐述峰带入书房,躬身退下,轻轻合上房门。
齐述峰站在书房内,见一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背身而立,身形挺拔威武,一见便知乃身怀武艺之人。
罗元仁听书房门关上的声音,旋即转身,仔细上下打量齐述峰,面色严肃,沉声问道:“ 你如何知晓齐远之?”
齐述峰也认真瞧着罗元仁,见他虽人到中年,但相貌堂堂,精神奕奕,气度不凡,好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齐述峰不卑不亢,道:“ 我名叫齐述峰,是齐远之的儿子。”
罗元仁身体微微一颤,急步走向他,双手扶住他肩膀,凑近了再三观瞧他面容。心道:像!像他!
罗元仁眼眶发红,情绪激动,紧紧盯着齐述峰,又问:“ 你可有何信物?”
齐述峰点点头,从上衣胸口处摸出父亲绝笔,交给罗元仁。
罗元仁迫不及待展信细读,一读之下,不禁眼眶泛泪。仔细把信收好,交还道齐述峰手中,态度与之前已大不相同,言辞间全是亲热,道:“ 孩子!你父亲是我结拜大哥,我就是你叔父!”
罗元仁当下就认下他做侄子,当亲人一般,实在是让齐述峰所料不及。见罗元仁一片真诚,齐述峰十分受感动,当即下拜,湿了眼眶,叫到:“ 侄子拜见叔父!”
罗元仁双手扶起他,一老一笑,在这书房中是又抹眼泪又是笑。罗元仁叫下人搀水上茶,拉着齐述峰坐下,问了他以往经历,齐述峰均一一如是作答。
罗元仁听完,感叹道:“ 不容易,孩子,苦了你了!怪我!怪我没用!当年没能帮到你们!“
如此想着,心酸自责,忍不住又流下泪水。
齐述峰忙道:“叔父,当年之事,我正要请问您!”
罗元仁抹去眼泪,道:“ 事关重大,一时半会难以详尽,你先在此安顿下来,齐家冤案,我们再慢慢从长计议。”
齐述峰一想是这个道理,就不再追问,而是与罗元仁话起家常,互相安慰。
正说话间,有人在书房外朗声道:“ 父亲,儿子来给您请安。”
罗元仁闻声一喜,对齐述峰道:“ 正好正好!” 转脸朝门外道:“ 进来。”
书房门被推开,齐述峰定睛看去,见一长身玉立,英气勃发的少年迈步前来。
罗元仁站起身,哈哈一笑,道:“儿子,来,见你表兄!“
来人正是罗元仁的小儿子—罗锦程。
齐述峰跟着站起身,看向罗锦程,罗锦程一对英气剑眉向上一挑,心中惊讶,”是他?“